姜绮玉还没说话,范铭礼已经走过来,毫不留情地将范嘉懿扯开:“范嘉懿,别想着找人帮你。” 范嘉懿狠狠瞪了她哥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她用力摔门的声音。饶是姜绮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那“砰——”的一声巨响弄得心底一跳。 室内重归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座钟的指针转动的清脆。 良久,她听见范铭礼略带疲惫的声音:“对不住,我本意不愿让你看见这种情况……” 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是真的很累。衬衫领上的扣子解开了,显得有几分随意而凌乱。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垂下一缕不乖巧的刘海,将他整个人凌厉的气质弱化不少,显得有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水晶吊灯的光停留在他高挺的鼻梁,他的面庞在光影里显得模糊不清。 姜绮玉点点头,表示理解。 “没关系。”她说,“小时候,我姐姐经常管教我。” 姜念安骂她最凶的一次,是在她遭遇那场车祸后。那是二十年前,她六岁,自作主张地松开了姜母的手四处乱跑,结果迎面来了一辆小轿车,她躲闪不及,跌在地上磕到了脑袋。 第二天醒来时,面对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以及哭红了眼睛的父母和姐姐。姜绮玉看见双眼通红的姜念安,忍不住笑了笑,说,姐姐,你好像小兔子啊。姜念安一愣,猛地站起身来,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知不知道贸然冲出去多危险?我们没教你吗,老师没教你吗?你以为你是哪路神仙会飞檐走壁?摔到脑袋的滋味不好受吧?手臂被刮破一大片,疼不疼啊?!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如果——如果——” 姜母赶紧蹲下,抱住自己的大女儿。姜念安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地哭了出来。姜绮玉费力地伸过手去,劝姜念安:“别哭啦,姐姐,不好看了。”换来的是姜念安一声带着哭腔的“要你管!” 那场车祸,姜绮玉无疑是幸运的。但轻微脑震荡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逆行性遗忘。 她丧失了车祸前一天的所有记忆。 姜绮玉的思绪逐渐从过往回笼。 她听见面前的男人轻轻地说:“是吗。” 也许是在应答她,也许不是。 她看着他,知道人这个时候,应该需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安慰起。这毕竟是他们兄妹间的事,不需要她插手。她又是什么人呢? 可正当她思忖的功夫,范铭礼已经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早点睡吧。” 他的面容又恢复了一贯的镇静和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那份脆弱并不属于他。虽然劝她早睡,但自己却并不这么做——他走向了书房。 这人又要工作了。瑞海集团真应该给他们的掌权人颁发一个“热爱加班”奖。 姜绮玉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两秒,还是叫住他:“范铭礼。” 她说:“虽然认真工作是勤劳的体现,但我还是建议你休息。只有休息好才能……” 她顿了顿,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了。 但范铭礼已经接过了那半句;“——才能继续好好工作,创造业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绮玉总觉得他的语气要比先前轻松一些。就像绷紧的弓弦,终于有了短暂的放松时刻。 她僵硬道:“差、不、多、吧……” 沉默。 但在这份沉默中,似乎又有其他的心绪在蔓延。 她抬头去看范铭礼的脸,这才反应过来他在笑。这个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如果非要让语文功底贫瘠的姜绮玉来形容,大概就是她最喜欢的月亮的样子。她最喜欢的月亮不是圆的,而是弯钩状的弦月。上边有一抹淡蓝色的印子,令人想起深冬山里结着白霜的泉水。 她短暂地从这样的笑容中,窥见了几分他少年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日份更新来到!! 本文至少也是隔日更,坑品很有保障哒~ 7 第7章 ◎“我被甩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相安无事。 范铭礼和范嘉懿的吵架告一段落。范铭礼不去追问,范嘉懿也没有提起,两人的对话回归日常。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为了保持形象,范嘉懿的作息时间很固定,吃的每一顿饭都严格计算营养配比和卡路里。当姜绮玉和范铭礼品尝鲜美的金枪鱼刺身时,范嘉懿只能对着面前的营养餐发呆。 “我就一块也不能吃吗?”范嘉懿郁闷地问。 站在旁边的菲奥娜说:“嘉懿小姐,这是营养师为您安排的。” “……行吧。”范嘉懿叹了口气,任命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过了一会,她看了看身旁的姜绮玉,忽然好奇地问道:“嫂子,我看你每天都起得很早……是要去工作,对吧?” 姜绮玉点点头。 “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姜绮玉说:“我就是个普通公司的小职员而已。” 她的确是个普通公司的小职员。高考成绩不错,但也没到拔尖的地步,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但在圈子里动辄本科C9起步,硕博出国的情况下,根本不够看。毕业后,她也没有顺应姜母的想法砸钱去英国读硕士,而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在人才市场里投简历,找工作。万幸的是,她的学历或许不是顶尖,但专业的基本功很是扎实,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她身上没有背负其他压力,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但范嘉懿显然不是很相信。 “真的?我觉得你在骗我。”她说,“你是姜家的人,就算不在你们名下的产业工作,那想必在其他公司也是身居要职吧?” “真的不骗你。”姜绮玉失笑道,“我就是个业务员,每个月就拿那点工资而已。”她说了个数字,范嘉懿一听,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么点钱?”她震惊道,“这点钱还能算钱吗?我要是每个月才赚这么点,我都活不下去!我都搞不明做这种工作有什么意——” 她还未说完,一旁始终沉默不出声的范铭礼忽然冷冷地打断道:“范嘉懿,注意你的言辞。” “哥——” 姜绮玉很怕这两人又吵起来,连忙道:“没关系,嘉懿。” 她很平静地道:“人和人的想法不同,这很正常。不过我很中意这份工作,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她自认没有统筹部下的本事,也不认为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现在这般过着两点一线,按部就班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令她满意了。 范嘉懿怔了怔。过了一会,她低下头来,闷声道:“刚刚我讲话的措辞很不尊重,对不起。” 姜绮玉笑了笑,接受了她的道歉。 * 每天早上,出门上班。 姜绮玉的那辆车终于修好,花了大价钱,整洁如新。 黄色斑马线,行色匆匆的人们,白绿色双层有轨电车。自上而下落的街道,骑自行车的小孩愉快地顺坡而下。顺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抬头,看见过街天桥、各色层叠的招牌、被高楼大厦切割成不规则淡蓝瓷片的天空。有时阴云密布,有时天气晴好,只挂几朵云。遥遥地望去,远处就是刚刚苏醒的海港,风中裹挟湿润的雾气。 姜绮玉在办公室里工作时,偶尔休息一两分钟,透过窗户望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色。每天都不一样,每天都在眼中倒映。一个无数人在此奋斗的城市。 平日里会同她一起闲聊的阿姚却变得有几分巨拘谨。她时不时看一眼姜绮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碍于其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午间休息的时候,她终于把姜绮玉偷偷地拽进了茶水间。 进了茶水间,姜绮玉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阿姚沉默片刻,小声道:“我这几天下班后,都在公司楼下不远处看见吴世峰。他——好像新交了一个女友。” 开端似乎在姜绮玉的车坏了,自己乘巴士回家的那天。阿姚在吴世峰身后,走出写字楼大门,正要往地铁站走,却看见一个女人,很亲热地挽上吴世峰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阿姚还以为这是他的亲戚,直到第二天下了晚班,她又在门口看见女人——她同吴世峰在昏黄的树影下接了一个吻。 阿姚顿时明白了。 她同姜绮玉简略地描述了那个场景,有些不自在地说:“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姜绮玉说:“挺好的。遇到一个适合的人,谈场恋爱也不错。” 阿姚急道:“我的重点不在这里啦!说实话,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好感。他有没有对你表过白,或者邀请你同他约会?” “……只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饭。我拒绝了。” 直到阿姚说起来,姜绮玉才勉强想起那时候的事。地点同样发生这里,在这个狭小的茶水间。 “对吧!知道你结婚了,我看他蛮失魂落魄的,可是……”阿姚拧着眉头,“他明明之前还喜欢你,怎么就立刻同别的人谈上恋爱了呢?他之前对你的喜欢算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又该怎么办?” 姜绮玉耸了耸肩:“可能……他两个都喜欢吧。” 阿姚义愤填膺:“渣男。他现在在伤害别人的感情。” 在喜欢A的时候,同时也喜欢B。追求A不成,就立马同B在一起。这不是渣男是什么。阿姚很唾弃地对此下了定论,“幸好你没答应他。” 姜绮玉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你为我担心,只是……” 她顿了顿,忽然道:“所谓爱情么,或许就是这样子。” 虚无缥缈的,无法恒久的。贪心的、自私的。 可以上一秒说爱,下一秒甩开他人的手。 许是很少看见她这个表情,阿姚不禁愣神几秒。对她而言,这样的话题或许太远了。她小声地拉过姜绮玉的手,说:“我们别管他。你和你的先生挺幸福,不是嘛?” 姜绮玉想起前段时间编织的谎言。她半真半假地说话,说两人都对彼此一见钟情,很快就在一起。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品行好,样貌好,对她也好。他们一起手挽着手,黄昏时分共享一支冰激凌。她的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上,素圈银戒闪着光。是的,她还有这一层身份。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很淡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弹了弹阿姚的额头,似乎是在害羞她的“多管闲事”,随后把她推出了茶水间。 * 晚饭时,餐桌上只有两个人。范嘉懿没有回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姜绮玉和范铭礼的氛围总算脱离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地步。他们的聊天总算是可以比较自如地进行了,就像生锈的自行车上了润滑剂,跑得勉勉强强,但也总比原地待着不动要好。姜绮玉捡一些路上遇见的趣事,或者手机里看见的新闻同他讲,而范铭礼不管感不感兴趣,每件事上都会回应她——尽管有时只是简单的几个语气词。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6 首页 上一页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