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叫王广华的笑呵呵地开口,说:“亲家奶奶,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三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说了气话。不管她说了什么,她把曲灵从几个月大,养到了十五岁,这份母女的情分是变不了了。曲灵如今是首都的大干部了,可不能不养老娘是不是?” 曲奶奶给气个不行,当初想走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将来养老的事儿,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她正要开口,曲灵按了按她的胳膊,开口问:“今天你们过来,是……她的意思,还是你们自己的意思。” 曲灵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三梅,叫妈,两人断了情分,叫名字,不合适,只能用“她”来替代。 李五梅、李大力还有王广华三人互相看了眼,最后还是李五梅开了口,说:“当然是三姐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 曲灵点点头,说:“既然是她的意思,就让她自己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你们不是她,不能越俎代庖。” 李五梅忙说:“我们代表她就行!” 曲灵淡淡地说,“我不和你们谈。” 三人一噎,又是互相看了眼,而后王广华说:“你不是要耍赖吧,这是三姑自己来,还是我们替她来,都没有区别,要不然咱们先谈,等谈得差不多了,再让我三姑 来。” 曲灵重复着:“我不和你们谈。”声音无波无澜的,却很坚定。 气氛就僵了下去,曲灵记忆中脾气很暴躁的李大力额头上的青筋就有些往出冒,王广华咳嗽一声,他才低下头去,但仍旧梗着个脖子,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这三人,看来还是有分工的。李三梅是主力,王广华这个小辈能跟着一起来,恐怕在家里头的地位不低,大概是个类似于军师的角色,跟李三梅打配合,而李大力,则是来压阵的。 空气静得可以,李五梅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舔舔嘴唇,说:“曲灵,你别这样,你妈她过得不容易,前些年给人家看孩子,孩子大了,能上学了,那家人就不用她了,她就又找了一家。她年纪也不小了,干活又累,整天腰酸背疼的,这还不算,她一个农村户口,但在农村又没有地,等她干不动了,赚不来钱了,是生生要饿死啊,曲灵,那可是你妈,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 曲奶奶被气笑了,说:“老五,我是年纪大,可不是老糊涂了,李三梅她落个如今的地步谁造成的?当年,我们家老大到处托人找关系,给她找了棉纺厂的工作,可她这个当姐姐的心疼妹子,把工作给了你!李三梅她就是饿死了,也找不到曲灵的头上,罪魁祸首是你!我说你们大过年的咋就突然上门了,感情李三梅成累赘了,你们谁都不想养,跑我们家里找冤大头来了!真是不要脸,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着说着,曲奶奶就动了真情,曲灵连忙帮着顺气,说:“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当的!” 曲二叔和曲二婶也赶紧跑过来,怒瞪着那三人。 王广华仗着自己嫁进来的时候两家已经不来往了,没有交情,便说道:“亲家奶奶,一码归一码,咱们现在说的是曲灵赡养三姑的事儿。我们虽然是乡下人,可乡下人也是懂法的,我三姑养了曲灵,曲灵就得给她养老,这话说到首都去,也是这个道理!你家二孙子不是公安吗?要不咱们找找他去,看他怎么说。” 还真是个厉害的,曲灵看了王广华一眼,说:“跑我们家里卖弄口才来了,真显你能耐。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让她过来找我,我只跟她谈。还告诉你们一句,明天我就回首都了,你们得快点,否则想谈也谈不成了。” 那几位好要再说,曲灵摆摆手,“慢走,不送。” “唉,你这死丫头,成了首都人就抖起来了……”李大力实在没控制住,“嗖”地站起来,指着曲灵的鼻子就骂。 曲二叔可容不得他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野,一下子就抓住了李大力抬起的那只胳膊,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出走。李大力猝不及防,下意识就要甩开曲二叔的手,可曲二叔长得人高马大,又比李大力小上几岁,根本就甩不开,只好踉踉跄跄地跟出去。 迈出外屋门槛,曲二叔将人往外一推,“赶紧给我滚蛋,也不打听打听这村叫什么名字,跑这来撒赖,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李大力虽然脾气暴躁,但也分对谁,在压倒性的力量之下,他也就认了怂,只敢用眼睛瞪着曲铁民,做出个想要冲上来的架势,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见曲二叔发火了,屋里面的李五梅和王广华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拉着一个,溜溜地贴着门边出来,临走到门口,李五梅转头,问曲灵:“你明天什么时候的火车?” 曲灵说了个时间点,李五梅转头走了。 等这三人出了门,曲二叔“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以后别上我家的门!” 屋里头消停了,曲奶奶叹口气,抚了下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卡子后面,看着曲灵,一脸担忧,说:“灵儿,你说,今儿这事儿,是你妈,是李三梅让他们来的吗?” 曲灵摇摇头,如果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倔强的,宁可吃苦也绝对不说句软话的李三梅,今儿这事儿她应该是不知情的,但曲灵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她了,她非常清楚,环境、经历对人的改变有多大,她不确定,李三梅还是原来的那个性格。 曲奶奶说:“她走的时候,我心里头是真狠她,可是那茬过去了,你现在又过得这么好,我又没那么恨她了。听说她现在过得不好,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可要说让你养她,又总想到她就那么撂下你自己走了,我这心里头就不舒服。” 曲灵呼口气,说:“奶奶,我理解你的感受。”她的感受跟曲奶奶差不多。曾经以为自己是冷硬的心肠,如今自己过得好了,听说对方不好,心肠又软了。 曲奶奶问:“灵儿,要真是李三梅的意思,你是个啥想法?” 曲灵想了想,说:“我现在经济也算宽裕,给她些钱是可以的,但让我养她,我没那条件,她自小就不待见我,这么多年不见了,更处不到一堆去了。” 曲奶奶:“你这个法子好。给些钱,以前的那些情分也就了了。”
第124章 完结章直到曲灵出发去均州市…… 直到曲灵出发去均州市火车站,李三梅都没有出现。曲奶奶松口气,叮嘱去二孙子曲树钢一定要将曲灵送上火车,等火车走了再回来。 曲灵从班车里头探出身子来,瞧着奶奶逐渐变小的身影,鼻子泛酸。她一直趴在窗户上,等到看不见人了才转回去,抹了把吹疼了的脸,将窗玻璃拉上。 票是曲聪托人提前帮她买好的,也是硬卧票,曲树钢没有买站台票,说是他们单位和火车站是友好单位,出示工作证就能进到站台里。 距离开车还有1个小时,人们早就排起了长队,大包小裹的。两人也去排队了,曲灵排在前面,曲树钢跟在后面,帮她拎着两个大包。不多一会儿,梁爱勤和曲聪两人匆匆赶了过来。 均州铁矿已经开始上班了,两人是特地赶过来送她的。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用你们送的吗。” 两人带着个布包,说:“给你送点吃的来。” 曲灵:“奶奶和二婶给我带了好多,把我的包塞得满满当当的,都快要撑破了。” 曲灵让他们看曲树钢提着的两个大包。大包很沉,但曲树钢怕地上埋汰,一直提着。 梁爱勤:“他们是他们的,我们是我们的,带着路上吃。你哥他实在调不开班,我就没让他来。” 曲灵笑:“还要多少人来送我啊,跟领导出行似的。” 梁爱勤:“你肯定能成领导,早点享受享受领导待遇。” 几人开着玩笑,陪曲灵一块排着队。 曲灵回头和他们说笑之时,目光无意中往黑压压的人群中一瞥,忽地就定在某处。 那里有一个鬓边泛起灰白的妇女,梳着和曲奶奶一样的刷子头,两边用黑卡子卡住。这样的发型,一点都不美观,只图个利索,显得这位妇女的颧骨格外突出。她就站在那里,翘着脚,朝排队的人张望着。 “你看什么呢?” 梁爱勤发现了她的异样,侧头也往那个方向看去,曲聪和曲树钢的脑袋也都往那个方向转。 “那位是……” 梁爱勤捂了下嘴巴,跟曲灵和曲树钢对了个眼色,从对方的目光中确定这就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三人又齐齐看向曲灵。 他们还不知道昨天李五梅三人过来的事情。 “应该是她,估计是来找我的。”曲灵收回目光,将昨天的事情简短地说了说。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都齐齐看向曲灵。 “你打算怎么办?”梁爱勤问道。这要是个外人,不用曲灵出马,自己就能把人骂跑了,可偏偏是李三梅。 “我去跟她聊聊。”曲灵说着,对他们几人笑了下,说:“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瞧见曲灵一脸轻松,并不在意的样子,几个人也轻松起来,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曲灵径直朝着李三梅而去的背影。 三人也是多年没有见到李三梅了,要不是曲灵在这儿,大街上见到这个人,都不敢相认的。 曲灵往过走的时候,李三梅已经看到她了。却忽然就像是受惊了似的,脚步后撤,似是扭身逃开,但她并没有离开,身体有些僵硬地等着曲灵走近。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点惊喜,带着点愧疚,带着点羞惭,种种表情综合在一起,让她显得老态了许多的脸庞有些扭曲。 曲灵已经走到她跟前,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旁边有人叫着“借过”,肩膀上扛着大包袱从身边擦过,曲灵往前让了一下,跟李三梅的距离又近了些。 “你来找我?”曲灵直接开口问。 李三梅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在曲灵身上打量着,而后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真替你高兴,这下,你爸爸在下边也能瞑目了。” 曲灵笑了下,只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李三梅 头垂下去,而后又抬起来,“昨天的事情,你五姨他们……事先我并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才告诉我。曲灵,对不起,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就和你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我过来和你道个歉。” 李三梅不出现,曲灵就知道这事儿不是她的主意,她偏偏又出现了。曲灵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她和李三梅之间的恩怨情仇同别人还不同,诸如李小志之流,她就想着,我衣锦还乡,过得比你强多了,我气死你,眼红死你,想想他嫉妒却又无可奈何,半夜醒来睡不着,咬被角出气就觉痛快,可对于李三梅,却绝对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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