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下来,我保证她会平安无事, 再耽误一会儿, 她一定会死。” - 黑夜苍茫,大雨倾盆下,维多利亚港口此刻呈现出十分罕见的景象, 不再是往日的繁华无边, 警车闪烁的红光宛如织成了一条蜿蜒的灯带。 警方控制了码头, 却已经晚了一步,祁檀的船已经驶离。 隶属警方的船只也已经就位,无数配枪的探员纷纷上了船。 霍聿深看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海面,目光深不见底。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心底难以抑制的恐慌。 卓舜身穿警服站在一旁,转头看向身旁的孤直屹立的身影。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祁檀跑了。他身上带着枪,刚刚有探员开车围堵他时出车祸了,才让他逃了,我已经派人已经去围剿了。” 就在这时,蒲川拿着手机慌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霍董,是饶小姐发来的定位消息。定位也在维港附近。” 卓舜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那艘隐入黑夜的船只。 下一刻,身旁的人已经有了动作。 卓舜脸色一变,急忙试图阻止他:“你不能去,他身上带了枪。我现在带着人包围他的船,会尽力确保不会伤害到人质....” 霍聿深却已经在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他解开手表,神情冷静至极。 “他的目标是我。” “之前你已经在罗马用你的命赌了一次,霍聿深,你想清楚,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何况现在祁檀是亡命之徒....” 霍聿深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嗓音沙哑如斯。 “她是因为我,才遇到了这么多危险。” 熟悉的,头痛欲裂的感觉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席卷而来,让他痛苦地喘息着,额头冒出大颗的冷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神经一条一条剥离开来。 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自诩清醒克制的人生里,一次次体会到无法自主的感觉。 如果一开始,没有游轮那晚,他刻意制造的相遇,卑劣地接近,她不会陷入今晚的险境当中。 他这一生,愧对了很多人。 因他而死的母亲,那些待他好的,无辜的佣人,他年幼时的玩伴。 他偿还不起的罪孽,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年。 而后,就是她。 这本是他一个人的罪孽,怎么能让她也一起承担。 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也注定,要由他来做最后的了断。 - 不知过了多久,饶念闻到海水的腥咸味道萦绕在鼻尖,感觉到移动和震荡。 仿佛是在船上。 有雨水砸落在脸上,沾湿一片凉意。 她的睫毛抖了抖,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麻醉剂的药效还没完全退去,浑身无法使上半点力气,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脚也都被铁链绑死了。 甲板上空空荡荡,空寂的黑夜里,只有桅杆上的旗帜随着海风摇晃着,视线里,有一道高挑笔直的身影矗立在不远处。 心里狠狠一沉。 祁檀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斯文模样,并不见落魄潦倒的姿态,让饶念觉得十分恶心。 他的侧脸神情闲散慵懒,仿佛此刻并不是在逃亡,目光望着对岸闪烁的红光,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美景。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执着于狼狈地逃亡,而只想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等待着最后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时刻。 恍惚间,饶念听到警笛声从岸上传来,有些遥远,不甚清晰。 她依稀猜到了现在的情况,清亮的嗓音微微发哑:“你被警察通缉了?” 他在逃亡的关键时刻冒着风险绑架她,必然是因为霍聿深。 她躺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干涩的唇瓣微微张合着,艰难地出声。 “你想对他做什么?” 祁檀轻笑一声,“他活得太高傲了,从一出生起,他就什么都有。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他脚下,凭什么?明明我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饶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怯弱,反而一字一句。 “你是罪犯,他不是。” 他不怒反笑,反而笑盈盈地问她:“你指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祁檀摇着头,看着遥远的海面,像是回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的唇畔挽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自顾自地否认出声:“不,其实那些人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卑贱的蝼蚁而已。我只是想看到霍聿深痛苦的样子,我要让他知道,人不能活得那么幸福,所以那些人才该死。” 听见他的话,饶念不自觉咬紧了牙关:“疯子。” 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他的逆鳞,祁檀的脸色忽而一变,狠狠用脚踹向她的腹部。 一阵剧痛袭来,饶念疼得弓起身子,忍耐着那阵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的痛苦,却不发出半点声音,背后冷汗涔涔,几乎打湿了衣料,耳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男人又蹲下来,用手温柔地拨开黏在她脸侧的凌乱发丝。 “等着吧,他很快就来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看一场好戏。” - 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饶念蜷缩在甲板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迷蒙眼前的视线,她像是一条濒死挣扎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恍如隔世一般,混在翻滚席卷的海浪声中。 “霍聿深...” 她的眼眶忽而之间湿润了,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黑暗的夜色中走上甲板。 随着他从混沌无边的黑暗中走到光线下,饶念的心脏也跟着一寸寸收紧,怔怔地看着他走近。 甲板上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四周是死寂一片的海面。 他的轮廓比新闻里看起来更瘦削了几分,明明只是短短几天未见,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瞳孔漆黑,侧脸冷硬分明。 这是第一次,她不期盼看见他来。 因为一旦他来了,祁檀便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别管她,快走吧,霍聿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静止,除了他之外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的景象。 圣诞夜那晚,分开时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那种近乎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她,让她一时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祁檀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只身前来,颇为满意地勾起唇。 “弟弟,看来你没有按时吃药。我本来以为,你活不到今天呢。” 霍聿深抬眼看向他,嗓音沉静:“你很失望。” 余光瞥见饶念的神情,祁檀意识到了什么,颇为愉悦地笑了一声,顿时了然于胸。 “哦,你还没有告诉她,对吧?” 饶念的眼睫狠狠一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不是好事。 而祁檀却没有过多解释下去的意思,他把手一松,将手中的那把黑色□□抛到对面。 看着那把□□砸落在霍聿深身前,祁檀笑意更深:“抱歉,我忘了这把枪里装了几颗子弹。不然你先对着自己开一枪,让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霍聿深沉默地垂下眼,目光深沉难辨。 见他没有动作,祁檀又蹲下身,一把揪住她脑后的长发,颇为愉悦地笑看着霍聿深。 “或者,你想让她替你受了,也可以。” 因为疼痛,饶念弓起身体,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拼命摇着头,可被胶带封死,发不出声音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看着女人纤细的身体躺在那里,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也布满淤青,霍聿深的眸光暗下去,向来不见波澜的眼底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裂缝,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下一刻,他极力忍耐克制着,最终还是沉默而缓慢地拿起了那把□□,对准了自己的手臂。 饶念的瞳孔一阵阵收缩,下一刻,就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板机。 枪声干脆利落地响起,海面上飞鸟四散开来。 她的呼吸仿佛也跟着停止了,几秒后,饶念看着潺潺的鲜血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心脏紧紧收缩着,泪水沾湿了眼睫。 而男人的脸上却无过多表情,仿佛刚刚那一枪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唯有苍白的脸色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如此深沉,却又仿佛藏匿着深不见底的爱意,遥遥与她相望着。 饶念并不意外他会这样做,又或者说,她早就不再怀疑他的心意。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看见他如此听话顺从,祁檀又满意地笑了,眼底染上兴奋的光。 可远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让他已经没时间再浪费下去。 他抬高音量,笑意更深:“霍聿深,你不是一直都想为那些人报仇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手上的那把枪里,还剩下一枚子弹。” “拿起那把枪,杀了我。你就能为他们报仇了。” 见他没有动作,祁檀又露出兴奋的表情,像是故意提醒他曾经的过往。 “其实我没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亲眼看着他们在大火里挣扎,看着他们被烧成灰烬,痛苦地扭曲身体,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我还记得那晚有一个人,跟你差不多大,是你的好朋友,对吗?可惜,他年纪轻轻,人生还没开始,就因为你而终止了。” “如果没有你,他们不会死。霍聿深,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宛如魔咒的声音回荡在甲板上,与遥远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鬼魅之极。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放声大笑着,将打火机扔到身后。 火苗瞬间盘踞而上,点燃了身后的柴堆,滚滚浓烟瞬间席卷而来,木头断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跳跃的火光里,饶念被呛得拼命咳嗽,看着男人的眼眸变得越来越猩红,看着血流的速度越发加快,看着他再度被带回那段痛苦自责的记忆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发出声音,试图阻止他此刻的堕落。 而祁檀却还在疯狂阴鸷地笑,试图彻底击溃他最后的理智,唤醒罪恶的种子。 “杀了我。只需要一下,他们就能解脱了,你就能为他们报仇雪恨。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在期待这一天吗?”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杀了我,否则,她也会死。我会让她先死在你面前。你不想看着她也因为你丢了命,对不对?” 饶念的脑中轰得一震,瞬间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他要用自己的命毁了霍聿深,亲手把他变成杀人犯,拖进深渊里。 让他再也不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继承人,而是和他一样,卑劣肮脏,双手染血的杀人犯。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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