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杳低低嗯了一声,捧着茶盏喝了一口。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面哭,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实在不可思议。 沈杳如今回想起,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震惊。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在她面前哭,很放心,也不用担心她会和别人说。 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丢人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她寻思着要不要直接告辞走了,还未出声,便听云葭说道:“我挺羡慕你的。” “什么?” 沈杳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羡慕我?” 她看着云葭问:“羡慕我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东西吗?真要羡慕,也是别人羡慕她吧……诚国公之女、明成县主,身份贵重,长得又好,还会说话。 参加过那么多宴会,她就没见那些长辈有不喜欢她的。 她总能用最简单的话让大家高兴起来,也总能让最僵硬的场面重新活络起来。 沈杳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她这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是啊。” 云葭望向她:“你有这样好的一个母亲,可不让人羡慕吗?” 她说话时,笑意盈盈,沈杳却忽然想起她的身世。 她倒是忘了…… 如果说这位明成县主有什么不如意的,大概就是她那个母亲吧…… 她不知该说什么。 应该安慰,但她不知道怎样的安慰才能安慰到这位明成县主,红唇动了好几下,最后却只吐出两字:“……抱歉。” 云葭听到这话,再一次失笑。 “三姑娘这么喜欢与人道歉吗?”她看着沈杳笑盈盈问。 沈杳被她问得脸颊有些泛红。 她其实是最不会道歉的人了,这世上能让她感到抱歉的也就只有她的家人,可偏偏她的骨头最硬,家里父兄都不管她,只有她娘……偏偏她娘越骂她,她的脖子就越硬,即便每次事后后悔,事发的时候也必定是要闹得彼此都不愉快不痛快才好。 因此这两声抱歉还真是她人生头一回。 不过沈杳没有解释。 云葭未听到她说话,也没觉得什么,她仍在笑:“没什么好抱歉的,就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生了。” “不是都说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足够如意了,所以有这么一件两件的缺憾也挺正常的。” 她是真不在意了。 因此也只是这样说了两句便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而是看着沈杳说:“三姑娘若不介意,我便多说一句。” 沈杳看着她:“你说。” “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恐怕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我知三姑娘也是心疼沈夫人方才如此,可有时候亲人之间的话比外人说的那些话更像刀刃。” “三姑娘不如好好跟沈夫人说,让她知道你要什么,也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心疼。” 这些话作为一个外人来说,其实不太应该。 云葭也是感激前世她的那番维护才多嘴多舌了几句。 如今说完,见沈杳未语,她便也没再滞留:“我回去了,三姑娘过会也回来吧。”云葭说完,便与人微微颔首,起身了。 “县主。” 快要走出凉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沈杳的声音。 云葭回眸,仍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沈杳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迎着她温柔的目光,沈杳于膝上的双手紧握,犹豫片刻才开口:“县主之前的话作数吗?” 先前? 云葭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正要问,就听她说道:“去国公府找你的话。” “啊。” 云葭站在凉亭外笑了:“自然作数,我很欢迎三姑娘的到来。” 沈杳看着她脸上明媚夺目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由心而发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 第304章 马车吻 吃过午膳。 云葭又陪着高老夫人和沈夫人打了会叶子牌,直到黄昏时分,她才告辞离开。 沈夫人和沈杳母女原本就是被高老夫人留下来陪云葭玩的。 这会云葭准备离开了,她们母女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便一道跟着离开了。 出去的路上。 沈夫人还特地拉着沈杳同云葭继续说话,想要继续维系这一份好不容易得来的机缘。 站在她身边的沈杳见她娘又是这副低人一等的样子,脸色端得奇差无比,几次都想跟以前似的直接甩手走人,却又想到云葭先前于凉亭中同她说的话,只能忍耐着。 可她实在不愿她娘这样,最后还是没忍住沉着声打断了她的话。 “您别说了,我自己会跟县主联络的。”话落,瞧见她娘看向她时惊讶的面目,沈杳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撇开脸,声音又跟着压低了一些:“您要是再说,我就不联络了!” 她这句话说得极轻,只够沈母一个人听到。 沈母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张口想骂她一顿,余光一扫,云葭还在,只能没好气地跟人说:“哎呦,我的小祖宗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但也晓得她女儿的脾气。 她要真继续拉着县主掰扯,恐怕她就真的不肯去了。 这可不行! 之后这段路沈夫人倒是老老实实的,没再多说什么了。 走到侯府门外,马车早已备好。 脚踏也都已经摆好了。 “今儿天色晚了,不然还想请县主去家里坐坐。”临别前,沈夫人又同云葭说了一句,话语之间自有挽留之意,还带着些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县主有空的时候,不如也来我们府里坐坐?” “我们府里虽然比不得国公府,却有一座高楼,夜里赏星星什么的极为不错。” 她这句不过是客气话,也没想着云葭会答应,未想却听云葭说道:“这阵子没什么空,等空了,我再让三姑娘带我去府里坐坐。” 母女俩显然没想到云葭会同意,一时有些怔忡。 等反应过来,沈夫人大喜过望,嘴里一个劲地应着好,沈杳则感激地看了云葭一眼,她知道她这是在维护她娘的脸面,没让她娘下不来台。 云葭看到沈杳的眼神,同她笑了下。 “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三姑娘了。”最后云葭又同沈杳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与沈家母女点了点头,告辞了。 云葭上了马车。 沈家母女则留在原地目送徐家的马车离开。 直到瞧不见了,沈母方才牵着沈杳的手回她们自己的马车,她今日是真的喜出望外,不似从前那般每次离开福安侯府时都憋着一口气。 她今儿个说一句扬眉吐气都不为过。 因为这位明成县主的缘故,今日不仅高老夫人高看了她一眼,其余侯府的夫人也纷纷拉着她与她说起好话来,还邀请她过阵子再来家里玩…… 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以前哪次不是她腆着脸上门来拜见的? 沈夫人越想越高兴。 “你这孩子怎么同明成县主交好也不与我说一声!”她看着沈杳嗔怪道。 沈杳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和明成县主交好的…… 但看她娘这样,她也懒得再说,左右今日明成县主维护她是真,邀请她也是真。 想到这。 沈杳也有些高兴。 担心她娘借机生事,她沉着脸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您可别想着借县主的脸面去做什么,您若真这样,打死我都不会跟她往来!” 怕她娘不在意,她又加深了一句:“您知道我的脾气,真要让我知道您借她的脸面做什么,我只会把场面弄得难看至极,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话音刚落。 沈夫人就黑了脸,没好气地重重拍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骂道:“你这死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托生出来的小混蛋,见沈杳一脸纹风不动、我行我素的模样,沈夫人也只好把气憋回去。 “你当你娘是什么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的蠢货吗?” “人与人之间交往贵在坦诚,尤其是跟这些贵人往来,我自然不会借县主的脸面做什么。”她心里门清呢。 跟这样的贵人交好,都无需借她脸面做什么,只需让旁人知晓他们两家往来,就足够让旁人高看他们一眼了。 何必再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保不准还会得罪了那位县主娘娘。 “真的?” 沈杳还有些不放心。 沈夫人一听这话,脸立时变得更黑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她没好气地看着沈杳,张嘴想要训斥她,最后也只是气得丢下一句:“你爱信不信!” 然后就沉着脸背过身去了。 沈杳其实心里是相信的,她娘虽然有些小算计,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她好不容易才交上一个朋友,还是这样一个朋友,实在担心她娘为了她…… 母女俩一时都没再说话。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了。 沈夫人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缓和下,胳膊却忽然被人一点点挽住了,身心俱震,沈夫人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果然瞧见沈杳的手正挽着她的胳膊,人也跟着坐过来了许多。 她们母女都是硬脾气。 平日见面也多是争吵居多,即便有不争吵的时候,也从来没这样亲昵过。 都说女儿是遮风挡雨的狐裘,高佳月却觉得她女儿就是上天派下来折磨她的,偏偏是自己生的,她也没办法。 她这辈子其实真没羡慕过徐宓什么。 虽然阮裳的亲事是不错,义勇伯府家的门第也的确是高,但难道她家阿杳就嫁不进这样的好人家吗? 总会有的东西,何必羡慕? 可她是真羡慕徐宓跟裳儿那个丫头的关系,母女俩亲密无间,什么话都聊,出门的时候还会挽着胳膊。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她们母女这样。 可她家这个小混账呢? 从小就不服管,好好一个女儿家,弄得跟个男孩子似的。 小的时候不听话,长大之后主意就更大了,总看不惯她的做派跟她吵架,就连道歉都是一副硬骨头的样子,让人来气又心酸。 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挽她的胳膊了…… 高佳月岂止是有些震惊,她都要以为她女儿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 有些话,沈杳实在说不出口,不是她的风格,即便这些话曾经在她脑海里重复过许多遍了,但真要说出来,对她而言还是很难。 可想着云葭的话。 她沉默一瞬还是低声同沈母说道:“但我不希望您为了我跟别人去低头,您在咱们家多厉害啊,爹、大哥、二哥都得听您的,您凭什么跟她们低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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