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瑶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值得让人夸赞的。 而她无论做多少事,也不会有人来多夸她一句,顶多落得一句“辛苦了”。 就连崔瑶进府两年未曾有孕也无人说她。 当时子玉已经三岁了,可跟裴行昭同岁的裴行时却连个孩子都没有,甚至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可没有人敢去说崔瑶,也没人敢给裴行时塞女人,就连她那位一向严苛的公公对崔瑶也是百般好。 她起初一度以为是因为崔瑶的家世,他们才会那样。 可直到后来崔贵妃仙逝、崔家倒台,他们对崔瑶的疼爱也没有发生一丝变化,甚至变得更加疼爱崔瑶。 似乎生怕她难过想不开。 陈氏怎么可能不嫉妒?所以她才会在崔瑶有孕的时候,想出那样的法子。 她不甘心! 她已经处处被崔瑶压一头了。 她绝不容许崔瑶的孩子日后也压子玉一头! …… 陈氏眼中的阴郁浓厚得化也化不开。 她眼睁睁看着裴郁被人簇拥着从远处走来,他们结伴相交,一路说着话。 记忆中那个瘦弱不堪阴郁沉闷的少年如今已化作俊美的少年郎,耀眼得竟可与此刻天上的太阳争辉。 他似乎并未看到她,依旧与身边一众好友笑说着话。 陈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他快越过她们的时候,他身边一个少年正好看到了她。 陈氏认出那是义勇伯府家的二公子,跟徐家那个小畜生是好朋友。 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惊讶过后,他便面朝那个小畜生低声说了一句。 没一会功夫,那个小畜生就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隔着一条街。 他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刚才还挂着的那点笑意就彻底消失了,就连那双眼睛也变得和从前一样,一片漆黑,一样不带一点情绪。 可他也没做什么。 只是遥遥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他便事不关己地收回了目光。 他这样的轻视让陈氏简直是怒火中烧! 如果今日陈氏没有遇见那几个妇人,或许陈氏看到裴郁的时候不会那么生气。 可正是因为她这些时日受够了冷落和轻蔑,于是在看到裴郁也敢这样对她的时候,陈氏就彻底绷不住了。 别人敢轻视她也就算了。 可这个从小就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生死皆握在她手中的小畜生如今竟然也敢这样忽略她了,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都无需那几个妇人煽风点火。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本就不爽了许多日的陈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裴郁!” 她忽然大声朝裴郁喊道。 原本要走的一众少年冷不丁听到这一声,自是纷纷停下步子。 他们循着声音回头看,见是一个脸色不好看但衣着十分富贵的妇人,并不知晓她是谁,只是见她这样喊,他们便下意识问起面前的裴郁:“裴兄,这位是?” 此刻在场唯一知晓陈氏身份的,除了裴郁便只有徐琅和赵长幸。 可惜如今两人一个醉了,一个也不愿多提陈氏的身份。 只能无言。 还是裴郁看着沉着一张脸朝他走来的陈氏,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裴家二夫人。” “裴家二夫人?” 有人愣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紧跟着在嘴里品悟了一番这个称呼之后,那人忽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那不是你、你的……”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身边其余学子纷纷拉住胳膊。 他们虽然不知道裴兄跟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相识几个月,裴兄不是在书院,就是回徐家,就连如今秋闱结束都还在徐家住着……可见他与家里的关系并不好。 再见这位妇人拉着一张脸,神情难看,看着倒像是来问责的。 他们虽不明就里,但亲疏远别还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裴兄找不痛快。 一群人索性噤声不言。 赵长幸扶着醉得早就睡过去的徐琅,看着陈氏越走越近,脸色也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偏她这个身份—— 他们也不好随意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近。 “小心些,我看她现在不太对劲。”他压着声音跟身边的裴郁说道,总觉得陈氏是来找麻烦的。 裴郁自然也看出来了,却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陈氏一路沉着脸气势汹汹过来,近前后看见这么多人,怒气倒是稍敛了一些,只不过面朝裴郁的时候还是冷着一张脸,冲着他没好气道:“见到婶娘,也不知道过来请安,谁教你的规矩?” “还是——”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身边早已醉过去的徐琅身上。 仗着徐琅这会醉着,做不了什么,陈氏果断嗤声道:“还是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久了,你如今也变得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话一出。 在场一众人纷纷都变了脸。 时下最重孝道和规矩,尤其是对他们这样有功名的学子而言,若是传出什么不孝的名声,以后即便春闱高中,恐怕也会被人弹劾从金榜中除名。 先帝时期就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当时有一位会稽县的学子,成绩斐然,于春闱之中位于三甲,正是前途无量之际,却被人曝出此子十分不孝。 他爹娘含辛茹苦供他上学。 可他学有所成之后却觉得自己的爹娘丢人,不仅不肯回家,有次他爹娘来京城找他,还直接被他赶出去了。 先帝知晓之后暴怒,当场就摘除了他的功名,还不准此子再参加科考。 更不准他为官入仕。 当时这位学子本已被一位官员看中,就等着金榜之后让人娶自家的宝贝女儿,这事一出,这桩亲事自是作罢了,听说还被那官员着人直接打出了京城去,好让圣上知晓他并不知悉此事。 这之后科举看得便不止是一个人的学识,还要看他的品性。 任何高中之人都需得经得住这些考验,若不然日后被查出来不仅没了功名,恐怕还会论罪处置。 这么一想。 在场一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赵长幸的脸色也跟着一变。 他有想过这个女人是来找裴郁麻烦的,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恶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裴郁不孝。 既让裴郁处于风口浪尖,也让旁人日后不敢与他往来。 “裴二夫人……” 他扶着徐琅沉声怒言。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郁按住了胳膊,止了他后续未完的话。 赵长幸皱眉。 但不知道裴郁要怎么做,也只能先暂时按捺隐忍下来。 可陈氏已然听到他开口。 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跟裴郁这个小畜生如今走得也很近,不愧是徐家那个小混账的朋友,这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既如此,便也不能怪她了。 陈氏看着赵长幸当即冷笑一声:“怎么?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看到自己的婶娘,招呼不打一声就走。” 转而又面朝裴郁说起话来:“我也就算了,可你祖父、你爹回家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回家,你兄长更是几次三番下帖子给你,让你回来吃饭,你也是爱答不理,从未理会过,这就是你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孝道?” “还是说是有人故意这样挑唆你,让你不准回家的?” 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 但左右已经和徐家撕破脸了,她也不在意让徐家继续处于风口浪尖之中。 她此刻浑然不怕。 裴行时对这个小畜生是什么态度,家里人有目共睹。 原本还以为这次裴郁这个小畜生参加秋闱,裴行时会改变对他的看法,没想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连昨日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让他去徐家接这个小畜生回来,他也是一口回绝了,并未因为他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对他另眼相看。 既如此,她又何必担心? 何况她现在也不是故意为难这个小畜生,他自己不尊孝道,能怪别人说什么?这话就算传至家里,老头子也不能说她什么,毕竟他这几日也十分不满这个小畜生。 陈氏心里得意洋洋想着。 尤其是在看到裴郁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心里这股子爽利就变得更为明显了。 她憋屈了这么久。 今日终于可以一洗前耻,好好发泄一通了! 裴郁的脸的确沉得厉害。 他没想到陈氏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攀扯徐家。 他目光发沉,看着陈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心中阴郁非常。 偏偏陈氏瞧见之后,还一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的模样,高声说了起来:“你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我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爹你祖父都老了,你就算再怨再恨,也不该这样冷血啊!” “裴二夫人!” 赵长幸最终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孙氏也怕她闹得太过,急急过来握住她的胳膊,压着嗓音劝道:“双歌,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可陈氏哪肯就这样回去? 她现在过得这么凄惨不就是拜这个小畜生所赐? 如果不是当日他跟老头子说了什么,老头子又岂会卸她的权?又岂会把她赶到庄子里去?她如今跟子玉母子情分淡薄,失去管家权,裴行昭还敢纳梓兰那个贱人抹她的脸面,不全是拜这个小畜生所赐?! 凭什么他们母子如今过得这般落魄,这个小畜生如今倒是轻轻松松的,还开始结伴交友了? 她就是要搞臭他的名声! 让他即便高中也没人敢用! 她就是要让他重新变成以前那样,一个没爹没娘的小畜生凭什么跟她的子玉相提并论?他就应该活在阴暗处,永远都见不得光! 孙氏见陈氏打定主意要闹起来了,心里急得不行,却拿她没办法。 犹豫半天,她最后只能转头劝说起裴郁:“阿郁,我是你堂兄的舅母,你听我一句劝,就跟你婶娘请个安服个软吧。” 最后一句话,孙氏说得格外轻。 说罢又看了一眼四周看着他们这边议论纷纷的人,语重心长道:“这事闹大了对你也不好。” 她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想着息事宁人。 毕竟现在四周围观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多了,要真闹大,谁也讨不到好。 裴郁没说话。 他那双点漆黑眸依旧沉沉地看着陈氏。 在场除了赵长幸以外,其余一众学子并不知情裴郁从前的过往,此刻即便有心想站在裴郁这边,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孝道两字实在太重了。 陈氏并未理会她的嫂子,而是继续面朝赵长幸说道:“赵公子是觉得我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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