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 门吏边说边让开身子:“您快请进,小的带您进去。”他说着背过身去的时候,还悄悄长舒了口气。 差点吓死他了! 袁野清跟着门吏进去。 途中自是遇到不少人,袁野清位高权重,纵使如今因为家里那点事在城中颇有些议论声,但他掌管着都察院,御史都是他的人,谁又敢弹劾他们的顶头上司呢? 何况除了这点私事之外,袁野清为人做事从无令人诟病之处。 尤其他与才回朝的首辅大人,其岳父姜舍然姜首辅的关系也和从前一般,并未因此生出什么龌龊嫌隙。 众人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瞧见袁野清过来仍是和从前一样与人拱手问好。 袁野清也一一回了礼。 途中袁野清又与门吏说,让他不必去打扰张尚书,他看完卷子就走。 省得麻烦。 门吏自然应了,也按捺了原本要去与尚书大人禀报的心思。 “大人,今次高中的那些举人老爷们的考卷就在这了。”门吏说着推开一间屋子,里面有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年轻官吏。 年轻官吏待看见袁野清的身影便愕然地站了起来。 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袁大人。 门吏先朝人拱手,喊了一声“蒋大人”,又与他说明了袁野清的来意。 蒋景虽在礼部工作,却十分敬仰袁野清的为人。 当初也是因为考核没能进都察院,被下派到礼部这边的,听说袁野清是来看考卷的,他忙放下手中的毛笔,拱手与人说道:“袁大人请稍等,下官这就去拿。” 袁野清冲人说了一声多谢。 蒋景一听这话,更是脸红耳热,激动不已,嘴里忙道“不必不必”,然后就去后边的架子上拿考卷了。 历届科考的考卷皆放于礼部之中。 分年整合。 最近的年限放在最前面。 这次的考卷放进来还没多久,自是容易找。 门吏才给袁野清倒了杯茶的功夫,那边蒋景就已经抱着考卷过来了。 “既然蒋大人过来了,那小的便先退下了。”门吏跟袁野清说完又拱了拱手。 袁野清微微颔首,又说了一句“有劳”。 门吏忙道没事,而后恭敬地躬身退下。 “大人,今次高中的三十二名考生的卷子都在这了,这头一份便是今次的解元郎,信国公府家的世子爷。”蒋景边说边把手中的卷子双手呈递给袁野清。 袁野清接过之后同样说了句“有劳”。 “我要看一会,蒋大人有事自去忙,不必在意我。” 蒋景恨不得能跟袁野清多接触一会,就算有事也权当没事了,大不了回头留下来再办,更何况他这个差事本就清闲,没什么急事,如今要做的也不过是把前三名考生的考卷誉写下来,日后好放于城中的公示之处供人瞻赏。 这事并不着急,他便立刻与袁野清说道:“下官没事。” 袁野清便也未多言,见他还站在一旁便指着身边的位置与人说:“既如此,蒋大人便坐吧。” 蒋景又是激动地诶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坐在一旁。 袁野清并未理会,翻看起手中的卷子。 头一份便是裴有卿的。 观八股文就不是他想要来找的那一份。 不过对于这份考卷,他亦有印象,八股文做得十分不错,当日他亦是给了高分的,只是他心中还是更为偏向那份考卷。 那阵子他看了这么多考卷,再没有一份能超越那份考卷的。 所以这次出了成绩,他才会特地过来一趟,想看看能写出那样文章的考生到底是谁。 不过袁野清也知道那份考卷用词太过大胆,陈大人那边恐会给高分,可庄学士向来保守,恐会不喜。 所以此次他未能拔得头筹。 袁野清便也只是觉得可惜。 这样大胆的文章并不是每一位官员都会喜欢的。 他继续往下翻阅,心里寻思着,应该就是在第二、第三这两个位置了,听说这两位学子都是有间书院的人。 他与杜斯瑞交好。 也知晓他手里的那些学子有不少出彩之辈。 可连着翻了两份都没找到他要找的那份,袁野清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不应该啊。 纵使庄学士不喜那篇应用文,可观整体的成绩,也不至于差那么多才是。 他继续往下翻阅。 越往下翻,袁野清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屋中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蒋景就坐在袁野清的身边,他是何反应,他自是看得最清楚,起初他还在激动今日竟然能离袁大人这么近,想着今次回去,他一定要与妻子好好说道一番。 可渐渐地,他也发现不对劲了,袁大人这翻看考卷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悄悄打量。 便发现袁大人此刻的脸色难看至极。 “大人,怎么了?”蒋景莫名有些胆颤起来。 袁野清没说话,依旧往下翻着,待翻完最后一份,他忽然把手中的考卷一合,长舒了口气后看着蒋景问道:“今次上榜的考卷都在这了?” “是、是啊……” 蒋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袁野清此刻的神情弄得心惊肉跳,屁股都坐不住了,神情紧张地站起来跟袁野清说道:“总共三十二份,是少了吗?” 他说着想拿过来查阅一下。 袁野清说:“不用了,正是三十二份。” 他说着便把手中的考卷放于旁边的桌案上,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袁野清虽是第一次参与监考和批卷,但他自幼师承于他的岳父,自己曾经又考过临安府的第一名,无论是鉴赏还是认知都绝不会低于旁人。 那份考卷,他至今都能回想起上面的一字一句,就算偶有一些大胆言辞,但也不至于落榜才是。 不合理、实在不合理! 袁野清于屋中静静踱步,猜测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蒋景从自己一位都察院好友的口中知道每当袁大人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踱步,不知道袁大人到底在想什么,蒋景一时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他,只能悄悄站在一边,等着袁大人吩咐。 “蒋大人。” 袁野清忽然回头。 蒋景连忙应了一声“是”,又问袁野清:“袁大人有什么吩咐?” 袁野清问蒋景:“这次参加秋闱其余那些没中榜学子们的考卷可还在?” 蒋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才忙点了点头:“在的在的,原本是要收起来的放进库房的,但这阵子礼部事务繁多,便还收在下官这边。” 袁野清忙道:“劳烦,带我去看看。” 蒋景自是莫有不从的,一边领着袁野清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问袁野清:“大人,是卷子出问题了吗?” 袁野清此时尚不确定,便也只是说:“还不确定,先看看。” 蒋景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便也未敢再言。 等领着袁野清到一处地方,打开其中一处柜子,里面厚厚的几百份卷子都在里面。 蒋景看袁野清一副准备亲自审看的模样,不由道:“要不下官再喊几个人进来?” 袁野清沉默片刻说道:“事情还未了解清楚,许是我多虑了,先不必让旁人知晓。” 如今桂榜才揭露。 若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反倒麻烦。 “蒋大人去忙吧,我自己来看。”袁野清说着便卷起袖子,准备一查到底。 蒋景见他已经拿出一部分卷子,也跟着一咬牙,走上前从柜子里拿出其余的卷子,抱在手中。 在袁野清惊讶看过来的时候,他朝袁野清腼腆一笑:“我无事,随大人一起,多个人多份力量。” 袁野清听到这话便笑了。 他未多言,只与蒋景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蒋大人了。” 说罢。 他便先行往外走去。 蒋景看着他的背影,自是激动地抱着卷子跟上。 夕阳西下。 窗外照进傍晚时分暖橘色的日落。 两人分站于长桌的两侧,翻看起桌上的考卷。 …… 而此时。 徐冲已然从正府街出来了。 他并未带旁人,一人一骑朝宫城的方向而去。 这个点路上人不少。 都是赶着回家的人,徐冲纵使着急也没办法,好在过了长安大街,人就开始转少,徐冲正欲继续擎僵策马,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诚国公!” 徐冲下意识回过头,便瞧见裴行时和詹叙主仆正骑着马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此刻二人皆看着他。 只不过相比于詹叙的招呼声,裴行时却未曾出声,唯有视线落在徐冲的身上,见他这般着急,面有不解,眉眼之间亦有担忧之色。 “出什么事了?”他出声询问。 原以为徐冲还在生他的气,看到他必定是立刻掉头就走,绝不可能回答他的话,可让裴行时没想到的是徐冲在看到他的时候,竟然双目一亮,掉头朝他过来了。 这一幕不仅让裴行时看得心生震惊,就连詹叙也神色惊讶。 但惊讶过后,詹叙便不由大喜过望。 他就说这两人怎么可能说掰就掰!毕竟几十年的好兄弟呢! 他家主子现在可就诚国公这么一个好兄弟了,詹叙自然不希望这两人闹僵,此刻见诚国公过来,他刚要与他说他们今日去了济阳卫的事。 好让诚国公知晓他们主子心里也是有他的。 可还不等詹叙开口,徐冲过来之后便看着裴行时急匆匆说道:“快,你快随我进宫。” 詹叙一听这话,不由停下声音。 裴行时也跟着皱了眉:“怎么回事?” “来不及说这么多了,郁儿的成绩不对,我让他重新写了一份卷子,打算呈给陛下去看,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徐冲着急说完。 “……你说什么?” 这还是这么多年,徐冲第一次在裴行时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震惊。 愕然。 不敢置信。 他想。 到底是亲父子。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他自是不可能不管的。 徐冲稍松一口气,这些时日对裴行时的气也跟着消减了许多。 待把他们的猜测和打算和裴行时简单说了一遭之后,他便又立刻说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你我现在立刻进宫,再晚就得等到明日了,这件事耽误的时间越长便越不好解决。” 他说罢就准备策马离开,却见裴行时依旧呆愣在那。 “怎么还不走?” 徐冲皱着眉,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裴行时问他:“考卷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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