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马后,他问裴郁:“阿郁,你怎么在这?” 裴郁没理他。 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打算掀帘进去了。 可裴有卿病急乱投医,还在问:“你看到你嫂嫂了吗?家仆说她来了报德寺。”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嫂嫂的时候裴郁冷下的脸。 裴有卿今日忙了一天。 柳氏没事,孩子也算是安然无恙,可母亲却因此更加责怪云葭了,不仅不肯让柳氏走,还说要亲自教养孩子,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云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竟跟裴郁诉起苦:“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只是犯了一个错,云娘就要舍弃我,还有母亲,明知道我跟云娘还在闹别扭,她不帮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还要阻挠我们?” 他是真的累了,精疲力尽低下头哑声说道:“阿郁,你说我该怎么办?” 若让旁人看见裴有卿此时的模样,恐怕都该吓到了。 裴有卿出身名门,跟裴郁不同,他从小就被赋予了希望,而他也不负家族希望,从小就出类拔萃,性格温和谦逊,样貌也是万里挑一,就连科举,当年也是一举夺魁。 现在进了翰林院也深受大学士的喜爱。 可此刻他却衣衫凌乱,眼眶微红,哪还有平日那副整洁干净的模样? 他并没有想过裴郁会回他,自己这个堂弟从小就阴郁孤僻,无论对他好还是不好,他都是一个样。 可就在他抹了把脸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裴郁开口了—— “那就和离吧。” “什么?”裴有卿没听清。 裴郁刚想再重复一遍,忽见远处亮起火光,紧跟着寺庙内传来尖叫和跑步声。 看着那个方向,他想到什么,猛地变了脸。 甚至不等裴有卿反应过来就疾跑进去。 第4章 重生 云葭睁眼醒来,入目是一方秋香色的织金罗帐,有些眼熟,也有些陌生,她怔怔看了好一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身上有些酸痛。 但并没有失去意识前的灼烧感。 抬起胳膊看了一眼。 身上穿得是一套鹅黄色的中衣,露出的胳膊皓白无双,没有一点灼烧的痕迹,也没有疤痕。 云葭蹙眉。 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大火已经从裙摆一路燎到身上了,那时她刚喝过追月送来的安神茶,身体正软惫着,没什么力气去挣扎。 或许也有懒得去挣扎的心思。 活着还是死了其实对她而言都挺没意思的,她在人世也没有什么特别留念的东西,父亲走了,唯一的弟弟经历过挫折也已经长大了,想必即便没有她,他日后也能活得很好。 既如此。 死了也就死了。 所以云葭最后也就没再去挣扎,任大火一路撩到身上,最后被疼痛折磨得昏了过去。 可现在…… 为什么她身上没有一点大火过后的痕迹?就连手腕上那条疤痕也不见了。 那是她嫁给裴有卿后第二日给陈氏敬茶时留下的。那日陈氏没握住她递过去的茶摔在了地上,她被热水烫伤了手背,还被锋锐的瓷盏碎片划破了手腕,烫伤的痕迹最后用了宫中的御药去除了,可那条疤痕却像是长在了身上,怎么去都去不掉,像可怖的蜈蚣。 云葭平日都习惯戴手钏遮挡那处的疤痕。 此时手腕并无手钏。 她蹙着眉尖去抚摸平滑白净的手腕。 帘子在这个时候被人挑了起来,漏进外头的光,云葭循声看去,见进来的居然是惊云。 惊云也看到云葭了,她本来垂头丧气,一脸颓容,忽然看见云葭醒了,还有些震惊:“姑娘?”她不可思议地出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等云葭说话她又凑近一看,透过那薄薄的一层帷幔,确定云葭是真的醒了,她一扫脸上颓容,惊喜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她说着转头往外边喊,告诉外边的人姑娘醒来的消息,又赶忙把面前的帷幔拉到金钩子上,眼巴巴看着云葭问她渴了没饿了没?眼见云葭看着她一言不发,惊云又目露担忧起来:“姑娘,您没事吧?是不是还不舒服?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孟大夫过来。” 她说完又要往外去喊人,被云葭握住手腕。 “我没事。”云葭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惊云吓了一跳,等云葭松开手后连忙去倒了一盏热茶,然后就眼巴巴蹲在床边看着云葭。 云葭没有立刻出声。 而是接过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面前的惊云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 刚才只顾着看身上的疤痕倒是没有去看别的,现在看了不由有些心惊,这屋子的装扮和她闺中时一模一样,怪不得她刚才觉得那罗帐眼熟。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秋香色。 还有惊云。 看着明显要年轻许多,而且她喊她“姑娘”。 嫁给裴有卿之后,惊云便随着裴家人喊她“少夫人”,后来即便知道她要跟裴有卿和离,也是喊她“主子”,姑娘这个称呼只有她在闺中的时候,她才喊过。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即使是云葭也有些闹不明白了,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可云葭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她紧握着手里的茶盏,喝了口茶后,试探性地问惊云:“我怎么了?” “您不记得了?” 惊云呆了一下,倒是没有太多反应,顺着云葭的问话说道:“您昨日突然晕倒了。” 想到昨天的情形,惊云就有些后怕,她眼里重新蓄起两汪泪,还有对裴家的责怪:“裴家那些人真不是东西,还有那位裴二夫人,家里还没出事呢,他们就急忙忙要跟我们撇清关系!” “当初奴婢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她是好人!” 她素日也是沉稳冷静的性子。 作为云葭身边的大丫鬟,她每日要替姑娘面对许多人,自然得沉稳,此刻却口不择言,一边说还一边掉起了眼泪。 云葭听她这么一说便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虽然震惊,但如果她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么现在她应该是回到了要跟裴家退婚的那个时候? 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咚、咚、咚…… “姑娘,您没事吧?”惊云自然没有听到云葭的心跳声,但她看到了云葭突然的变脸,以为她还在想昨天裴家登门说的事,她的眼睛更红了,也怕云葭出事,她哽咽着说道:“奴婢让人去请孟大夫过来。” 她说着就要起来,却被云葭再一次拦住。 “……不用,我没事。” 即便有事,那也不是大夫能看出来的。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做梦吗?还是……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可这怎么可能? ——太荒诞了。 虽然云葭曾经也看过不少奇异怪谈的小说,知道这世上之事无奇不有,她看过的那些书中,有人进仙山与仙人下棋,下山的时候已经过了百年,也有那种鬼魂附身,甚至还有人鬼结合的,可那毕竟是书,她也从未想过这些会是真的。 云葭心里正盘着思绪,又有人进来了。 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见来人是同样要年轻许多的追月,以及……一位妇人。 在看到追月身边那位妇人的时候,云葭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手中的茶盏一时没握稳,幸好她刚才因为醒来太渴喝了不少水。 要不然就刚才那么一晃动,只怕她现在身上这条锦被都得湿了。 云葭仍旧握着那只白瓷画荷花的茶盏,纤长白皙的手指绷得很紧,不等那位妇人近前,她已看着她哑声喊道:“……罗妈。” 罗妈是她的乳娘。 母亲与父亲和离之后,云葭和弟弟徐琅就由罗妈一手带大。 对于云葭而言,罗妈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她前世最后悔的除了阻止父亲去战场,最后死在沙场,便是没能替罗妈好好养老让她安度晚年,最后让她死在了的丈夫的凌辱之下。 虽然最后她替罗妈报了仇。 可人都不在了,即便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眼睁睁看着妇人过来。 云葭的眼圈都情不自禁变红了。 “诶,我的小姐,您可算是醒了!”罗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走到床前看到云葭红了眼圈,她吓了一跳,平日挺沉稳一人,这会却手足无措起来:“哎呦,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知道去请大夫。” 她是在怪惊云不懂事。 说完抬手给云葭抹眼泪。 几乎没怎么做过这个动作,妇人表现得十分生疏。 怎么可能不生疏? 她就没见云葭怎么哭过。 除了前夫人跟国公爷刚和离那会,姑娘私底下偷偷哭了几次,后来就渐渐不大爱哭了。再后来,国公爷在外驻守打仗,整个国公府就姑娘和小少爷两个主子,姑娘既要照顾少爷,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几乎是立刻就成长了起来,别说哭了,她连笑都不怎么笑了。 小小的年纪就知道看账本管下人了,成熟得就像一个小大人。 有时候就连罗妈都忘记她其实如今也才十八,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难过,心脏也闷闷的。 她坐到床边。 接过惊云递来的帕子。 两个丫鬟显然也因为云葭这一顿落泪惊住了,呆站在旁边傻着眼忘了说话。 罗妈便一面给云葭擦拭着眼泪,一面哄慰道:“您放心,国公爷发话了,只要他在一天就决计不会让裴家这样欺辱你!您跟世子爷的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哪轮得到陈氏说什么?” “她要真敢跟咱们退婚,就让国公爷去找老国公,让他老人家给说法去!” 果然是那个时候。 即便沉稳如云葭,此刻也不禁心脏砰砰直跳。 她在父亲的牌位前曾说如果回到过去该有多好,没想到竟然真的回到了过去。所以这是上苍还是父亲怜她,又给了她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亦或是……手在锦被下狠狠拧了一下腿肉。 疼。 不是梦。 她忍痛咽下痛呼声,还是被观察仔细的罗妈察觉到,罗妈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快,让人去请大夫!” 惊云、追月一口应下,刚要出去,又被云葭拦下了。 “我没事。” 看罗妈一脸不信的模样,她笑着安慰道:“真没事,您别担心,您要不信,我站起来转两圈给您看看。” 不管是不是黄粱一梦,只要她一日不醒来,就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罗妈看她真的一副要起来的样子,忙拦住:“乱说什么话,还下来转两圈,您昨天是真的吓死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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