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把她扫出去都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老爹居然还因为她打我!” 越想越气,徐琅身上湿哒哒的,操起地上的碎石子就往河中砸去,这次溅起的水花只在河中甩出几个小水波,并未溅到两人的身上。 裴郁是个好听众,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安慰者。 徐琅说了这么多,他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好在徐琅也不需要人安慰,此时此刻,他能有人说说话就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就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裴郁听徐琅说起以前的事,说起姜道蕴是怎么对他们姐弟的,说到后面,徐琅没有发现裴郁早就没再编东西了,那张向来没有波澜的脸上即便被太阳照着也显得阴鸷起来,手里那只半成品的蜻蜓更是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就连什么时候在手心印下明显的红痕,他也未曾注意。 徐琅一通说完,心中的郁气总算消了个干净。 他长舒一口气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裴郁的神情,刚想伸手拍拍裴郁的肩膀,想到这人向来洁癖又撇了撇嘴,看在今天这小子陪他聊天的份上,就算了,不说他不好了。小少爷一扫刚才颓丧的样子,又恢复成平时的骄矜模样,扬着下巴冲着裴郁说道:“今天谢了。” 他下意识想去找自己的荷包,才发现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倒霉事太多,不过小少爷现在心情好了,倒是也没再当一回事,便跟裴郁说道:“欠你的一百两我回头让人给你,你……”他看了看裴郁的穿着打扮,叹了口气,“也挺大人了,你以后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吧。” “以后要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说,我罩着你。”虽然他姐早有吩咐,但之前徐琅显然并不情愿。 裴郁没理他,他松开手,看到手心里的红痕,没有在意的把东西扔回到身后的竹篓里就打算离开了。 可裴郁还没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大的动静,像是几十匹马从远处踏踏而来,弄得地都在震动了,就连平静的河面也开始重新泛起涟漪。 徐琅回头,看到远处过来几十人,个个背着箭弩提着猎物,一看就是燕京城哪个公子哥带着人出去打猎的。正好香河前面就有一块挺大的猎场,以前徐琅也经常也那边,他撇嘴:“最烦这种打猎都要带那么多人的。” “装什么啊。” 他嘴上这样说,但也没放在心上,拧了下袖子上的水,刚想跟裴郁告辞回家,这么久没回去,阿姐肯定担心得不行。 但还没开口忽听那群策马狂奔的人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停!” 这个声音…… 徐琅皱眉,抬眸看去,就见一片尘土之中有个穿着蓝白劲服打扮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正往他这边看,四目相对,徐琅暗骂一声靠,真是邪了门了,他今天到底是犯了哪路神仙居然还让他碰到这个操蛋玩意? “哟,”那边郑子戾扫见徐琅,放声笑了起来,“让我看一看这个落汤鸡是谁,呀呀呀,这不是我们的徐二公子吗?” 他没有看见裴郁。 但裴郁看见他却轻轻蹙眉,原本要走的步子也因为郑子戾的出现而留了下来。 第58章 裴郁这个病弱鬼能有什么本事? 徐琅向来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尤其这会碰到的还是他的死对头郑子戾。 他跟郑子戾年纪相仿,家世又相当,一个是国公之子,一个是中山王的嫡亲孙子,脾气又相似,又都在同一个书院读书,一山不容二虎,偏偏让这两位王待在一处,那能有什么好结果?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爽,平日谁看到对方都得朝对方翻几个白眼。 底下那些小弟也都跟着有样学样。 闹得凶了的时候,彼此打一架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那也只限于两帮人彼此“切磋”,很少会有人私下下黑手的。 徐冲是不屑。 郑子戾则是不敢,他虽然平时嚣张惯了,但也知道徐家在燕京和当今天子的心中是什么地位,要是真闹得不好收场,他爹决计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说到底他还是怕他爹的。 他上头两位兄长太过出色,一直跟在他祖父身边南征北伐建立军功,以至于他总被他爹当成他心里的一根刺、败坏郑家门风的废物,要不是他娘护着,估计他爹寻着机会就得挑他的错处。 不过现在嘛—— 眼看徐琅跟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那边,别说他那些兄弟们了,就连他身边那两个挺能打的小厮都不在。 郑子戾以前没少在徐琅手底下吃亏。 徐琅在书院其余学科不行,但骑射向来是甲等第一,整个书院无人能胜过他,力气又大,每次跟徐琅打架,他准是被揍的那一个,以前碍着徐家的背景,他才没在私下寻黑手报复他,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徐家倒霉,徐琅又落单,郑子戾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他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手里握着的鞭子一晃一晃的,漫不经心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后跟身后的那些亲随发话:“你们去跟徐二公子过过招,让他给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武功学得怎么样了。” 想到过往被徐琅压制的那些不堪记忆,他又跟着沉下嗓音,没让徐琅听见,他侧脸冲身后那些人说道:“要是再跟以前似的丢爷的脸,你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原本还想劝阻郑子戾的一干护卫纷纷变脸住嘴。 他们是郑家的家臣,一条命全系在郑家的主家上面,这位少爷的不用回去可不是简单的不用回去。 “是!” 他们不敢多言,应声之后便翻身下马。 徐琅看到这番阵仗,一双英挺的浓眉立刻紧紧皱了起来,他今日本来不想打架的,他答应过阿姐,又刚跟老爹承诺过,他不想坏了那份约定。但他知道郑子戾的性子,此人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以前因为他爹的背景才不敢私下报复他,现在好不容易给他寻着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看来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了。 徐琅沉着脸扫向四周,简单估计了下,也有四、五十人。 郑子戾出门向来喜欢带很多人,倘若今日只有一十、二十,他咬咬牙倒也能拼上一身力气与他们较量一番,但这么多人,徐琅哪有一点胜的把握?虽然如此,但他面上倒是并未呈现出一点慌乱之色,老爹和师父从小就教他,即便没有把握的时候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更不能自己先泄了这口气。 他在心中预计最差的结果。 大不了被郑子戾派人揍一顿,他跟郑子戾虽然自小交恶,但也不至于要了彼此的性命,只要活着,总有他找回场子的时候。 徐琅从小挨揍挨惯了,倒也不怕。 不过余光一扫身边裴郁,他又皱了眉,他没想到自己会牵累到他,郑子戾那些人下起手来没轻没重,要是把这个病弱鬼打坏了,他可不知道怎么赔他。 “切磋可以,让他走!” 徐琅转过脸冲郑子戾说道,不管是因为对阿姐的承诺还是他自身的缘故,他都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牵累到别人。 眼见郑子戾的目光落在他身旁,徐琅看着他继续说道:“反正你要报复的对象是我,没必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吧?” “我刚才倒是没注意到你身边居然还有个熟人。” 郑子戾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垂着眼睛的裴郁身上,他刚才虽然注意到徐琅身边有人,但看他那番打扮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听徐琅开口,这才仔细打量起他的身边人。 这一打量才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 “有趣,你们二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想到裴郁的名声和过往的传闻,郑子戾想到什么忽然很轻的嗤笑了下,他重新把视线转向徐琅,诶了一声,“我说徐琅,你家最近这么倒霉会不会是因为你旁边那个人的缘故啊。” “你说你跟谁要好不行,非得跟他玩,这不就倒大霉了吗?” 裴郁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像是早就习惯了。倒是徐琅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他虽然也不喜欢裴郁,但向来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无稽之谈的东西也就那些蠢货才会这样觉得,懒得跟郑子戾废话,徐琅冷着脸冲他说道:“一句话,放不放!” 郑子戾轻啧一声:“我说徐二,你是不是还没有认清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帮别人之前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胜券在握,自是言语放肆。 郑子戾高坐马背居高临下。 他自然对裴郁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子罢了,要是徐琅对他客气点,这人他放了也就放了,可谁让徐琅大难临头还跟他摆谱装款?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介意一起收拾了他们。 要怪就怪他跟徐琅交好吧。 “先去十个。”他冲身边护卫抬手吩咐。 “是!” 护卫领命拿起手里的家伙什上前,他们受命不敢违抗,但也不敢真的对徐琅下死手,真要出什么事,倒霉的还是他们!所以一群人都没拿什么刀啊剑啊的,而是操起木棍,真要没有的,就赤手空拳上去。 他们心里其实还是看不起徐琅的,觉得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少年郎,要是诚国公在这,他们还会发怵,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三少爷也实在太高看他了! 揣着这样的心思,十个人上前。 徐琅见他们靠近,浓眉紧皱,知道郑子戾这是不肯答应他的要求了,徐琅一边拧干袖子上的水,一边把袖子用束带绑紧,也亏得如今已是暖夏之际,今日太阳又好,当空照着,风再一吹,他那身湿哒哒的衣裳也干得差不多了。 要不然待会打起来还真不方便。 “过会我给你开一条路,你看准时机就跑,我的坐骑就在那边,你直接骑着它进城去,看到我家的人就跟他们说一声。”他压着嗓音跟裴郁交待道。 裴郁没看他,而是看着前面,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不会。” 徐琅怔了下:“什么不会?” 裴郁:“不会骑马。” 徐琅:“……”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裴郁,还欲说话的时候忽然被提醒:“前面。” “什么?” 徐琅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阵劲风从头顶过来,他心下一凛,脸色也霎时变了,刚要抬手反击就见身边人已经先动了,他眼中的那个病弱鬼一脚踹向他面前那个拿着木棍朝他打过来的护卫身上。 “唔。” 护卫膝盖被踹,吃痛发出闷哼一声。 也正是这个间隙给了徐琅喘息的机会,他一边对付起其他人,一边冲裴郁发话:“你躲远点。” 他自然不会以为裴郁有什么本事,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能有多大本事?估计就是凑巧罢了。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护卫倒在地上脸上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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