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过来。” 周乔莎便指了下孟江上洗手间空出的位子, 只有摆出大小姐的颐指气使,才能堵住钟嘉聿的为什么。 钟嘉聿单手撑着扶手起身,挪到周乔莎右边空位, “说吧。” 整个过程没有多看陈佳玉一眼, 之前周乔莎可以认为非礼勿视, 现在简直是心里有鬼。 周乔莎出其不意往他胸膛伸手, 准备拈起那根猫毛, 忽地吃痛呻.吟, 偷鸡不成蚀把米, 手腕挨了一记冷酷手刀。 “你干什么?!”疼痛之下,周乔莎忘记偷袭在先, 理直气壮质问。 钟嘉聿没有一丝歉意,半恼半玩笑:“非礼啊?” 周乔莎少不经事,火气上头,指着猫毛直白道:“这根是什么东西?” 陈佳玉不由引颈注目。 钟嘉聿低头,循着周乔莎所指方向,食指轻轻刮下一根约莫一个半指节长的白毛,然后随手弹掉纵情的证据。 “你眼睛挺厉害。” 钟嘉聿的心理素质比手上功夫更为高深莫测,周乔莎放弃诱供,开门见山:“猫毛?” “也许。”钟嘉聿风轻云淡,像陈述肩头的一片落叶。 陈佳玉作为潜在的猫毛供应源,自然做不到像他一样镇定。她今天出门比周乔莎迟几步,不知道钟嘉聿几点抵达周宅,有没有碰到烟仔。 周乔莎笑吟吟:“你上哪里撸猫?” “没撸。”钟嘉聿像是自寻死路。 默契凭空消失,陈佳玉作为盟友,也猜不出钟嘉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更为紧张。她不住抚摸冰凉凉的杯壁,安慰效果远不及情人的拥抱。 看着钟嘉聿每一步都踏在她预设的圈套,周乔莎笑容一半僵硬一半兴奋,“哪来的呢?” “阿嫂?”钟嘉聿恰如其分扫了一眼陈佳玉,“阿嫂今天碰见烟仔了吗?” 周乔莎亢奋中燃起一丝丝恨意,恼胆大包天的背叛者。 矛头直指眉心,陈佳玉不由眼皮一跳,摸不到泄密的界限,只能透露一点点实情,小心翼翼对口供:“早上是抱了一下烟仔,怎么了?” “那就对了,”钟嘉聿像讨论落叶源头一样漫不经心,“刚才阿嫂差点晕倒,我扶了一下,可能不小心粘身上了。” 周乔莎全然愣住,钟嘉聿的坦荡令她始料未及。 陈佳玉也顿了顿,眼底隐然笑意随着清醒而来。钟嘉聿的确没说假话,她的确快要晕倒,不是在大马路中暑被他扶起手臂,而是在无人光顾的第三厕所门背后承受不住欢潮的冲击,腿软险些跪地,他有力的臂弯捞住了她的小腹。 谁能想到猫毛蹭他的胸膛,离开“犯罪现场”前,陈佳玉明明拈掉他肩膀上一根长发。 “是啊,好彩张维奇懂急救知识,”默契归位,陈佳玉放下咖啡杯,翻开右手腕,在周乔莎眼皮底下一点点撕开老虎帖,暴露纹身盖不住的狰狞疤痕,“上一次手腕受伤,也是他送我上医院,你爸爸特地吩咐的。” 钟嘉聿眉目舒展,隐有笑意,不知笑周乔莎小题大做,还是赞许陈佳玉的机灵。只要不皱眉,就是安全信号。 周乔莎气急败坏,双颊刚刚淡去的中暑红晕复又上头,试图找出破绽,“我爸爸为什么不自己送?” 陈佳玉唇角的弧度成了讥嘲,冷冷道:“你见过逃逸司机回头送受害者上医院吗?” 周乔莎哑然一瞬,逻辑与信仰遭受冲击,脑海一片狼藉。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爸爸是肇事者?” 陈佳玉的腕伤是周繁辉的杰作? “不可能!”周乔莎的亢奋转向另一个方向,带着愤怒与惊恐,“我爸爸不是那样子的人!” 她只差直接说陈佳玉诬赖人。 陈佳玉点到即止,慢条斯理卷弄老虎帖,用纸巾包住搁在桌沿。然后用同样的速度与姿态,以伤痕累累的手端起苦涩的咖啡。 周乔莎病急乱投医,转向片刻之前的头号嫌疑人,“张维奇,真的是这样的吗?” 钟嘉聿扫了陈佳玉一眼,不知在请示,还是自然而然的悲悯,“园子里的人都知道——” 短短的一句话,便给周乔莎判了刑。 钟嘉聿欠身掏出烟盒,忽然补充:“是我送阿嫂上医院。” 周乔莎的心情起起伏伏,回不到巅峰,低谷却不断下沉。这一场交锋等于自讨苦吃,她自作聪明下套,套住的却是自己。话术上她远不是钟嘉聿的对手,道义上也落于陈佳玉的下风,周繁辉的女儿一败涂地。 周乔莎回到周宅,那只父亲口中的小畜生遥遥盯视她,好奇又警惕,她喵了两声,白猫只是多停留几秒,待她走近,还是逃了没影。 周乔莎五味杂陈坐到周繁辉的对面,客厅外有足音掠过,也许陈佳玉沿着连廊找猫了。只要她在,陈佳玉总是很识趣回避,不打搅父女俩的天伦之乐。陈佳玉被称作阿嫂,却更像深宅大院的幽灵,没什么存在感,但所过之处凉飕飕,仿佛一面镜子叫人审视自己的灵魂。 “爸爸,”周乔莎挨着沙发扶手,故作轻松道,“在孟江之前,都是张维奇当那个人的保镖吗?” 雪茄淡白的烟雾里,周繁辉翘着双腿,撩起眼皮锐利瞥她一眼,“你直接叫小玉的名字。” 周乔莎只撇撇嘴。 周繁辉说:“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就是‘是’的意思?”周乔莎对这些成年人的话术有几许把握,避而不答等于显而易见。 周繁辉如果会一问一答,等于白多吃了二十年的米,一向亲切的父亲形象忽然变得面目模糊,周乔莎莫名有些害怕。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张维奇是我的对象,我可不放心他跟这么漂亮的女人走一起。” 那双跟周乔莎相似的眼眸微敛,叠加了岁月风霜,看着莫名陌生。 周繁辉深深享受一口雪茄,“莎莎,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什么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周乔莎扯了扯嘴角,“从小到大我都没当过什么学生干部,当然不懂。可是,你真的那么相信张维奇吗?” 周繁辉缓缓抬起左手,“如果没有维奇,你爸爸的左手可能整个没了。不然你以为我随便派个人到中国接你吗?我周繁辉的女儿,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触。” 周乔莎当初的确困惑,父亲为什么派来一个“杨过”,还没琢磨明白,她先成了郭襄。 “你看到还是听到一些什么了?”周繁辉冷不丁打断。 周乔莎忙摇头,速度之快,令自己诧异,究竟是偏袒张维奇,还是没有证据心虚? 周繁辉问:“又想谈恋爱了?” 周乔莎嘴硬道:“什么叫‘又’啊,说得我像渣女一样。” 周繁辉笑道:“维奇这个人确实不错,他可以当我的左膀右臂,做我的连襟,但不适合做我的女婿。” “为什么?”周乔莎更多的是不服,而不是可惜。只有男人配不上她,没有她配不上的男人。 周繁辉说:“如果你不读书,早早来接手我的生意,或许还可以。你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维奇每天玩枪跟你玩手机一样寻常,你在大学听课,他听的是枪声,谁惹毛他一枪崩了谁,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能合适吗?” 周乔莎瞠目结舌,“张、张维奇杀过人?” 周繁辉难得显露几分亲切,冷笑一声:“莎莎,差别就在这里,你连爸爸的话都听不出真假,怎么去了解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周乔莎的悻悻抵达巅峰,嘴快道:“难道她当年跟你就合适了?” 见周繁辉脸色暗沉,周乔莎还不知道自己一针见血。 “我说合适,她就合适,”周繁辉阴恻恻的神色吓了周乔莎一跳,“回程机票订好了吗?” 周乔莎肚子里一堆疑问,比如陈佳玉的腕伤到底怎么回事,没料到亲生父亲竟然下了逐客令。 她不由心酸,“爸爸好像不欢迎我来这里。” 周繁辉的笑容竟多了虚伪的味道,“爸爸看得出你在这里很无聊。” 今日之前,周乔莎会认为周繁辉因她刺探他的感情而生气,现在,她笃定是不小心刺探了父亲的秘密。 周乔莎起身道:“或许我可以找她聊一下,你说的,我们都是女人,话题应该很多。” 周乔莎悄悄问了一遍园子里的佣人,一个两个比陈佳玉更加怕事,受过警告似的吞吞吐吐,一口咬定不知道。然而她没想到答案会那么快自动找上门。 傍晚,周繁辉多疑的目光停在陈佳玉没贴药膏的右腕,旋即,整个园子的安宁宣告终结。 他死死扣住她的小臂,拉到眼底下,细细查看,拇指如熨斗危险按压。他要的陈佳玉该是一块精致无暇的美玉,而不是贴满稀奇古怪标签的合成品。 “我们小玉,越来越不听话了。” 卧室的气氛像雨季的云脚,越来越低沉,霎那间到了压迫人的程度。 陈佳玉眉头微蹙,辩解道:“叔叔,我只是觉得疤痕太丑了。” “丑吗?”周繁辉危险地反问,“这是叔叔给我们小玉的奖章。” 手腕的束缚蓦然收紧,没一瞬陈佳玉指尖发凉,轻飘飘的似要离开身体。 陈佳玉直视着跟周乔莎轮廓相似的眉眼,一个懵懂,一个狠厉,这一点相似性根本不足以缓解疼痛。唯一能止痛的是钟嘉聿给予的信念。 周乔莎自幼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除了脾气大一点,还算一个善恶分明的人。她尚未接触社会,心思再多也不会太复杂,不至于像她父亲十恶不赦。如果能钻周乔莎的空子逃出周宅,是最安全稳妥的捷径。周繁辉就算有滔天怒火,也不能烧到唯一的亲生女儿身上。 如果此路不通,钟嘉聿再行其他方案。 “叔叔,你抓疼我了。”陈佳玉咬牙切齿,束缚没有半分松懈的势头,整个人反而被薅近了几分。 周繁辉的笑容像亲吻了魔鬼,令人脊背发凉,“告诉叔叔,我们小玉跟莎莎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 “说叔叔打我?”陈佳玉的笑容夸张而古怪,束缚感蓦然转移到了熟悉的部位,扭曲了她的所有,声音顿时如濒死老妪,“莎莎、那么崇拜你,不会、信……” 借口逛茶园看日落的周乔莎去而复返,躲在卧室阳台楼下静静聆听史无前例的动静。男人的阴沉低吼,女人的尖叫求饶,家具翻倒的巨响,不断冲击她的耳膜与心灵。 白日间那道清越的女声变得无比凄厉,犹如利爪划过周乔莎稚嫩的心灵。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