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莎离开前三天,陈佳玉一共顺了二十支雪茄进贡给她,换来一个“都安排好了”的答复,越听越敷衍,也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等周乔莎再问她多凑三十支雪茄,陈佳玉可没那么傻,一句“我会带到机场给你”,将约定升级成了交易,得到一个咬牙切齿的“好”。 出发当日,“消失”几日的钟嘉聿出现在周宅,莫名揭开了不祥的幕布。按照最好的预设,他不应该今日出现在此地,而是隐身某处,接应出逃成功的陈佳玉。 陈佳玉给周乔莎使眼色,后者似沉浸在离愁别绪,完全忽视她的存在。 周乔莎摇着周繁辉的手臂,娇声娇气道:“爸爸,我都要走了,你也不说去机场送一下,又是张维奇送我去,真是的……” 陈佳玉右眼皮跳动,不祥的预测成了现实。钟嘉聿也去机场,如果她就此逃脱,他一定脱不开干系,不知道周繁辉是不是有所察觉,才有意安排。 “在清莱送了,是不是曼谷机场还得再送一次?”周繁辉说,周乔莎的确要在曼谷中转,“多送一次,多难受一次,干脆就在这里送了。” 周乔莎埋怨,“哪有你这样做爸爸。” 周繁辉的笑容终于恢复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祥,不再复杂难测,“中秋我飞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家,我们很快就会在国内见面。” “真的?” 周乔莎欣喜道,过去三年周繁辉只有春节闪现几天,来去匆匆,虽然逢年过节从来不短礼物,跟促膝相处仍是有区别。 “那你可要记得送我老师的东西哦。” “事关我们莎莎的前途,爸爸一定给你办妥当,”周繁辉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揽住周乔莎肩头拍了拍,“该出发了。” 周乔莎颔首,拥了一下周繁辉。 “叔叔,”陈佳玉终于等到一个不破坏父女情深的时机,插嘴道,“要不让我去机场送一下莎莎吧,下一回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周繁辉每一年的回国行程都不会考虑她,也许在他眼里,陈佳玉既是孤儿,便没有故乡可言。 周繁辉似笑非笑,交替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 陈佳玉暗暗咬牙,扫向周乔莎的目光略含埋怨:看来苦肉计与贿赂都不奏效,周乔莎显然没有为她争取过一分一毫。 周乔莎白白收获了二十支雪茄,虽然雪茄也姓周,左手倒右手似的,她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得。距离开的时间越近,对陈佳玉的同情越寡淡,就像她在街头头看到乞丐会哀伤一阵,等回了家眼不见心净,自然转换了心情。 周繁辉潦草挥手,第一次为其他人开车门,把唯一的女儿请上车。 陈佳玉无措地习惯性按胸口,碰到镶了烟仔白毛的金玉坠子,本来就是纪念品,做工仓促,价值不高。上一次周繁辉发现纹身时磕伤了透明罩,像损了时来运转的运数。 她在周繁辉背后,悄悄扭头瞥了眼视线平行处的钟嘉聿,也是今天的第一眼。他眉头微蹙,似乎不着痕迹摇了摇头,忽然抬起右手搭上右肩,从胸前斜拉一条看不见的线,延伸到肋骨左下方,不知无意还是暗有所指。 陈佳玉困惑不已。 钟嘉聿无法用其他方式提示,再重复一遍都有可能露马脚。周繁辉已关上后座车门。 钟嘉聿从陈佳玉的眼前走过,碎石子积压的声音像每一步都碾压陈佳玉迷惘的心底。他上了副驾座,降下车窗,看过来的眼神和语调极为寻常。 “辉哥,阿嫂,我们走了。” 周繁辉点了点头。 钟嘉聿右手从左肩拉出安全带扣上,缓缓升上车窗。 “乔莎小姐,怎么不让阿嫂送一下?”车开出周宅,钟嘉聿扭头看了一眼后座问。 周乔莎似乎还是数日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何必虚情假意,我跟她很熟吗?” 钟嘉聿说:“我以为萍水湘逢,至少算旅途上的一个朋友。” “你的交友原则这么宽松,看来朋友一定很多,”周乔莎的嘲讽比愧疚更多,恶意上头,补充道,“没准女朋友更多。” 车窗开了一缝,烈风吹皱了钟嘉聿的眉头,他不咸不淡:“如果下次见面,也许你对我会换一种看法。” 周繁辉的司机过来请陈佳玉,“阿嫂,请上车。” 陈佳玉心脏骤然一缩,扭头看向周繁辉,明知故问:“叔叔,去机场吗?” “去我们小玉应该去的地方。” 周繁辉的指尖划过细嫩的脸颊,落在弧线美好的下巴,捏住摇了摇。 他就是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跟上次一样,陈佳玉身上没有带任何证件与现金,唯一值钱的只有几件首饰,脚上高跟鞋还不方便跑路。她就算逃也逃不出金三角。 “叔叔,希望这一次快一点回来。” 陈佳玉乖顺又无助地上了防弹陆巡,不用多想必然是前往竹林别墅。 周繁辉的“边境贸易”果然要开张了。 然而钟嘉聿并没跟她透底,如果机场出逃计划失败,后备方案究竟怎样,不知道时间仓促没考虑周全,还是以防万一泄露机密。 陈佳玉坐在后排与周繁辉道别,呆坐着等“囚车”出发。她拼命回想钟嘉聿最后的信号,然后,无意间抬眼,便看见司机做了相同的动作。 他从右侧拉过安全带,插到座位左侧插孔。 陈佳玉恍然大悟。 依着钟嘉聿的葫芦画瓢,她摸向右肩上方,没捞到任何东西。 此处为副驾驶后座,安全带从左侧拉出。 陈佳玉想了想,挪到后排中间座位,安全带跟司机后座一样自右边拉出。 而这一处,正是危险系数最低的位置。 咔哒一声,陈佳玉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等待她的救兵从天而降。
第35章 车窗外逐渐荒凉, 陆巡离开城郊,行进在庄稼簇拥的公路。陈佳玉以前试过记忆路线,然而每次出发地点不一样,有时她逛着街就被请上车, 有时半夜出发, 视物困难, 有时路线迂回, 时间加倍,显然故意绕路,每次只有最后一截没有明显标志的山路一模一样。 她已将所有已知信息告知钟嘉聿, 不知道他能否合计出粗略路线, 半路来劫道。 远方竹林隐现, 寂寞沙沙声似在耳旁。这一截百来米的笔直公路上, 一前一后只行进着两辆汽车, 前车为陈佳玉乘坐的陆巡, 后车为一辆随处可见的黑色小猛禽, 但气势嚣张,陡然加速,陆巡在它眼里都成小弟。 陆巡前方空无一车, 很容易激起司机的赛车欲望, 司机登时加速, 给陈佳玉秀了一把推背感。 陈佳玉胃部开始翻腾, 几欲呕吐。她调整呼吸, 重操阿嫂的做派, 冷冷呵斥:“会不会开车, 谁让你突然加速?!” 司机从后视镜瞥来一眼。这位阿嫂平时不管事,说话没重量, 但老板缺席,她自然成了代言人,司机心有不服,却不敢怠慢。 陆巡登时憋屈降速,逐渐回归平稳。 小猛禽一鼓作气轰鸣而上,旋即与陆巡齐驱并进。陆巡哪能咽下这口气,立马提速,引来女人怕死的尖叫。 小猛禽驾驶座窗户忽然降下,司机短发利落,墨镜冷酷,赫然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她左手扣住方向盘,右手一管黑洞洞的枪瞄准陆巡。 陆巡穿了防弹马甲,无所畏惧,男司机龇牙咧嘴,笑容狰狞,猛打方向盘,准备冲撞。小猛禽也非等闲之辈,扭过车头险险避开。时不我待,枪口陡然一沉,扳机扣下,一粒子弹准确无误击中陆巡左后轮。 陆巡骤然剧震,扭曲甩动,一如被踩中尾巴的蛇。幸好司机有经验,庞然大物没有立即翻车。然而也硬挺不了多久,小猛禽一头亲上来,陆巡直接侧翻进路旁荒地。 从枪管出现那一刻,陈佳玉惊喜交织,反胃气闷差点呕吐,然后便似盐渍橄榄一样,在陆巡车肚甩来晃去,尖叫连连,最后随着陆巡剧烈翻滚,定格成倒挂金钟的姿势。 血腥味扑鼻而来,陈佳玉只觉通体尽湿,不知是汗是血,眩晕之下四肢百骸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她挣扎摸了一下湿意最重的额角,好彩,指腹与掌心还是原色。 司机呻.吟不止,咒骂不迭,西南官话特别的口音把和着血的怨气凸显得淋漓尽致。 陆巡车身微震,视线明暗交割,有人跳上车门,撬开了副驾座。 空气焕然一新,最后一丝微凉消失,酷暑的闷热强势灌入。 “喂,你没死吧?”女声微哑利爽,像天堂来使不甚耐烦的问候。 “操.你妈,老子弄死你!”司机竭尽全力爆吼,反而逼出更浓烈的血腥味。 “操.你大爷,老娘没问你!”厉小棉也不客气,扒着门框跳进副驾座,踩着扶手箱侧面和司机侧脸,弯腰艰难打量后座,“陈佳玉,没死吧?” “活着……”听见久违的呼名,陈佳玉热泪盈眶,一口气险些又喘不过来。救兵终于来了。 “女侠救我……” 厉小棉扯了扯嘴角,上一次这么叫的女人已经被她平安送回国门,没想到她又要“重操旧业”。 “再坚持一会,我先搞掂这个。” 靴底下男人不满地嗡嗡,厉小棉使了点劲踩灭了声音,捕捉到他捞手机的小动作,立刻一脚踹飞对方手腕。 “别着急,等下一定让你给你老板打电话。” 灰色的丰田皮卡驶过美塞河,抵达周繁辉设在大其力的仓库接头点。钟嘉聿一人从车上下来,左手依旧缠着纱布与石膏,表面略显脏污,到了使用期限。洞开的副驾车窗探出一只狼狗脑袋,舌头耷拉,虎视眈眈环视诸人。 人群陆陆续续有人喊奇哥,不愿喊的那一位抱胸作壁上观,眼神讥嘲,偏偏管不住嘴巴。黑蝎子扭头请示周繁辉一眼,“老板,恕我直言,张维奇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不适合跟车。我知道他给您挡枪救了您一命,勇气和忠心可嘉,但这是两码事。” 周繁辉一时沉默,静候钟嘉聿的精彩辩解似的。 钟嘉聿没有冒进邀功,也没有怯场自卑,不疾不徐道:“要枪法,这里有猪咔;要司机,这里诸位都是。听起来我好像并没有出现的理由。但辉哥这次出货事关赌场,如果没记错的话,辉哥之外,赌场现在我说了算。既然茶园代表都来了,赌场的人更加没理由缺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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