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指尖快触及屏幕时,纪悄把平板稍稍一移。 “算了,我大发好心给他送一下吧,你们等我回来再看。” 庞筱笑嘻嘻:“那要看你去多久了。” 纪悄转过来瞪她一眼。 庞筱冲她做了个鬼脸。 陆斯宇和巫文靖的房间就在她们隔壁。 纪悄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巫文靖,纪悄一眼看见陆斯宇坐在床尾。 他今天穿了条灰色长裤,此刻裤腿被推至膝盖上方,而他膝盖上有一大片刺目的青紫痕迹。 看见她在门口,陆斯宇一脸意外。 “悄悄,你怎么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忙把裤腿拉了下去。 纪悄本来想送完药就走,此刻不由皱了下眉,直接走进了房间,看着他问:“你膝盖怎么回事?” “没什么。”陆斯宇冲她安抚地笑了下,“就不小心碰了下。” 巫文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停电的时候,他怕你看不清会摔,也怕你会害怕,急冲冲摸黑跑去找老板借电筒,自己没注意摔了一跤,又怕你会担心愧疚,一路装个没事人样,瞒着什么都不和你说。”说完他也不给陆斯宇反驳的机会,径直走出房门,“我去老卢他们那边待会儿。” 顺手还把房门关了。 房间里一下只剩纪悄和陆斯宇两个人。 纪悄心里一阵阵泛软,她走到陆斯宇面前,半蹲下:“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陆斯宇低声说,“别听他说得那么夸张,真就碰了下。” 纪悄抬眸瞪他:“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好好好。”陆斯宇无奈笑了下,“你别生气。” 纪悄:“谁生气了。” 陆斯宇顺着哄她:“嗯,你没生气。” 他说着把裤腿重新推上膝盖。 纪悄都还没怎么看清,见他又立即想把裤腿拉下去,忙道:“不许拉。” 陆斯宇停止动作,语气无奈:“真没什么好看的。” 纪悄盯着那一大片青紫,心里又软又愧疚:“你擦药了没,不对,应该应该先冰敷吧,我去找老板娘帮你拿冰块。” 说完她重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右手手腕忽然被陆斯宇拉住。 纪悄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握在她腕间的手。 陆斯宇反应过来,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立即又收回手。 “不用去,我已经冰敷过了。” 他应该是真的冰敷过了,刚刚握上她手腕时掌心一片冰凉,也不像他哥学的是吉他,他学的是钢琴,指腹触感柔和,没有粗糙的茧子。 纪悄视线往下,在他青紫的膝盖上落了一瞬,又缓缓上移,看见他一双耳朵都有些泛红。 她目光最后和他视线对上,很轻地叫了声他名字:“陆斯宇。” 陆斯宇低声应了句:“怎么了?” 纪悄看着他,认真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陆斯宇定定看着她,隔了一秒,像是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什么话?” 纪悄微微悬起的心又落回去:“没有就算了,你记得等下隔一阵子再冰敷一次,明天我找老板娘给你拿药,我先回房间了。” * 回到房间,纪悄就看见庞筱冲她一脸暖昧地眨眼:“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俩做什么了?” 纪悄把拖鞋踢掉,躺回床上:“没什么。” 唐思言看她神情不对:“怎么啦,跟陆斯宇吵架了?” 纪悄摇摇头。 她有时候宁愿跟陆斯宇吵一架,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上不下。 “继续看电影吧。” 见她不想说,庞筱和唐思言也没再问,重新点了播放。 许是因为晚上的剧本杀没玩尽兴,睡前又看了部同类型的经典电影,纪悄这晚做梦都是相关内容。 一会儿梦到自己穿进了电影里,跟其他人一起分析凶手。 一会儿梦到今晚没停电,她在剧本杀里找到几样关键线索,一一驳斥了陆斯宴所有辩解。 纪悄向来贪睡。 第二天又睡到上午十点才醒。 民宿的早餐是按点供应,好在唐思言给她带了一份回来。 吃完三明治,纪悄坐着对着床尾的一张椅子上,咬着吸管喝牛奶,心里还惦记着昨天没玩完的剧本杀。 她看向庞筱和唐思言:“对了,你们和他们商量过没,今天咱们什么时候再继续玩剧本杀?” “玩不成了。”庞筱一脸失望,“陆学长他们提前走了。” 纪悄一愣:“啊?他们走了?” 她还等着像梦里一样,把关键证据都找出来摔到陆斯宴脸上,看他还拽不拽得起来呢。 “为什么啊?” 庞筱摇头:“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事吧,老板娘没说,你要好奇就去问陆斯宇呗。” 纪悄撇嘴:“问他做什么。” 她觉得依他们兄弟俩那不冷不热的关系,陆斯宇多半也不知道。 庞筱探头打量她:“真和他吵架啦?” “没有。”纪悄摇头。 庞筱知道她和陆斯宇现在关系有点复杂,其实要说估计也说不清,就也没再问。 她躺到床上,长长叹口气:“唉……下次要再见到陆学长和他们团那位帅哥主唱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还是悄悄你好,你跟陆学长一个大学,估计以后又能时常看见他。” 纪悄轻轻哼了声:“我没事见他做什么。” “悄悄。”庞筱突然坐起身,叫了她一声,“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纪悄:“什么事?” 庞筱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对陆学长多少有点意见。” 纪悄:“……” 其实除了不小心亲到过陆斯宴之外,她还有两件和他有关的小事,没告诉过庞筱和唐思言。 一次是高一刚开学不久。 他们那天上体育课,自由活动后,庞筱和唐思言在打羽毛球,纪悄不喜欢这种容易出汗的运动,想找个阴凉地方躲懒,经过器材室时,忽然听到一道陌生的男生的响起。 “陆斯宴,高一那个巨漂亮的学妹,就是姓纪的那个,他们班体育课也是这节,等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安静了一秒,另一道稍低的声音响起,语气冷淡。 “没兴趣,爱看你自己去看。” 另一次也是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期间。 纪悄被一只不知怎么偷溜进来的流浪猫吸引,一路追到体育馆后面的围墙边,没找到跑走的猫,倒是围观了某位大名鼎鼎的高三学长的翻墙现场。 那天太阳耀眼。 日光在高高瘦瘦的少年身周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从围墙上往下一跃,姿态矫健又利落。 跟在他身后那位可能是练得少,不如他熟练,跳围墙的动作就全不如他漂亮,差点没摔个五体投地。 姓陆的那位学长丝毫没有朋友爱,嘴角勾了下,笑得懒洋洋又幸灾乐祸:“倒也不用给我行那么大礼。” 他朋友大概是习惯了他这狗德行,懒得搭理他,直接站起身。 纪悄为了找猫,站的地方偏僻,两人全没注意他。 另一位学长拍了拍裤腿,而后才开口换了新话题:“听说你们昨天中午碰到了纪悄了,怎么样,我是不是没夸张,那双眼睛漂亮吧?” 陆斯宴已经转身朝她相反的方向走。 太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漂亮吗。”他语气漫不经心,“我怎么觉得挺瞎的。” …… 这两件事都已经过了很久,久到纪悄要不是常听庞筱念叨陆斯宴,都已经快淡忘—— 个鬼! 纪悄长这么大,从来只有被夸眼睛好看的份儿,说她看着像瞎子的也就陆斯宴一个。 陆斯宴才瞎! 只是纪悄没想到,毕业后再和他见面,会发生这么一个乌龙。 以至于她现在面对他,尴尬之余,总免不了还有点小愧疚。 纪悄想起他昨晚那句“纪学妹”,忽又记起另一件事。 应该是在这两次意外偷听之间,具体时间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是在某次晚自习前。 她当时在课外习题书上碰遇到一道超纲的数学题,等不及自习开始再找老师请教,她直接抱着书去办公室找当晚正好值班的数学老师。 进了办公室,她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相貌惹眼的男生坐在数学老师斜对面的位置上,没穿一中黑白校服,一身all black打扮,包裹在黑色工装长裤里的长腿大喇喇敞着,右手上拿着黑色的笔有一下没一下转着,一副没形没状的懒散模样。 不像在老师办公室,倒像是在自己家。 许是听见动静,陆斯宴抬眸望过来。 纪悄视线在半空撞上那双桃花眼。 她还记得他不久前那句“没兴趣”。 说得好像她对他能有什么兴趣似的。 纪悄冷淡撇开视线,抱着书走到数学老师旁边:“老师,我有道题不会,能麻烦您跟我讲一下吗。” 数学老师看了眼她放下来的课外习题书,下一秒,他忽然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站起身。 “老师去躺洗手间,等晚——”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看到斜对面的人,话锋一转,“陆斯宴,你帮我给你学妹讲个题。” 说完他就捧着肚子跑出了办公室。 晚自习不值班的老师早都下班回家。 此刻办公室就只剩下她和陆斯宴两个人。 斜对面的男生稍稍抬眸,冲她抬了抬下巴:“过来吧,哪道题不会。” 纪悄看不太惯他这副拽得不行的模样,本能地不想跟他请教,总觉得一跟他请教好像自己就输了一截似的。 她当时全然忘了他比她高两个年级,他会她不会的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用了,我忽然又想通了。” 陆斯宴顿了一秒,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那行,你过来跟我讲讲。” ? 纪悄无语:“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我既然答应你们数学老师了,就要对学妹你负责到底,你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是真会还是假会。”男生语气又拽又欠,“还是说你怕我?” 纪悄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 “谁怕你了。” “不怕就过来。” 纪悄拿起书,朝他走过去。 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她目光不经意看到了他面前摆的那张纸。 只来得及看清最上方略显潦草的“检讨书”三个字,那张纸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翻转过去。 “乱看什么。”陆斯宴声音淡淡响起。 纪悄:“谁乱看了,检讨书有什么好看的。” “检讨书怎么了。”陆斯宴语气嚣张,“我写检讨书不也照样给你们讲新生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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