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池子, 挺好。” 一句话,便轻飘飘把一条失足落水的命当作浮尘, 在姜老太眼里,她的话和想法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她的地位。 如今, 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在谈灼带着沈诱再一次站在那汪池子上的时候,姜老太比从前还要从容。 话也说得如出一辙。 姜老太头都不抬, 喝口茶说:“我觉得成渝那丫头, 就挺好。” 意思是, 谈灼身边的沈诱, 不好。 姜老太说话直接到如同命令一般。 这也是沈诱第一次真正见到姜家人,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姜家人对她的成见, 很大。 很不喜欢。 就像那天在公寓里, 徐月茹对她说, 用钱来打发她是姜家人的意思,更是姜老太的意思。 但沈诱其实并没有多在乎, 且不论她性格一直我素我行,除了她真正放在心里的家人朋友恋人, 其他人在她眼里,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另外是,她相信谈灼。 果然,下一瞬。 谈灼牵着她走到了庭院之中,声音冷静,“我女朋友,不需要您觉得好还是不好。要是您觉得成渝好,也不用拽着我......” 他随意瞥了眼姜郁,“那不还有姜郁吗。” 一旁努力缩着的姜郁,浑身一麻。 真真是甩的一口好锅,他谢谢他! 姜老太手段多,她前些时候查了沈诱,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她满是皱纹的眼角,苍老却不失威严,“姜郁才高中,他能成什么气候?我前些时候查了,你身边这个女孩子跟了你不少——” “外祖母。” 这是谈灼时隔多年第一回正式喊姜老太,他神色还是那样有些浑,但语气很郑重:“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是正经确立的恋爱关系。什么跟不跟,挺难听的。” 姜老太笑而不语,脸色却冷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你倒是紧着她,真跟你妈当年一个样子。” 谈灼轻嗤一声:“是啊,姜媛女士倔得很,她的儿子也差不离。只认他自己要的那个。” 姜老太将茶杯重重搁在石桌上。 她将视线移向一直被谈灼护在后面的沈诱身上。 女孩儿长相着实惊艳,一双眼睛冷而媚,却又更显厌漠,也难怪惹得男人喜欢。只是穿着打扮过于普通,或者说,寒酸。 穷人。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无视姜家还是谈家,都没有半点相配。 姜老太冷哼一声:“现在的女孩子的确有点本事,只是再有本事,门第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从刚才那道凌厉的审视视线,沈诱就一直有些不爽,这会儿,她松开了谈灼一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将沈诱这个人完完全全展现在姜老太的视线中。 沈诱没什么表情,语气也谈不上多敬重,她对姜家没什么好感,她也没什么讨好型人格。 她说:“刚才姜老太太说查了我,那就是知道我以前那些事情了,挺意外的,我以为姜老太太会直接把我否定了。至于您刚才说的门第,不错,我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妈妈,比不上谈姜两家或者成家这样的高门。但有一点,我还是想说。” “你要说什么?” “单亲家庭不是原罪,穷人和普通人也没有天生就比有钱人低一等。” 沈诱又说,“我是没什么钱,身上穿的都是些几十块钱的衣服,复读一年才踩着分数线上清大,但我不觉得我配不上谈灼。我努力读书有名校学历,能独当一面,能经济独立,吃过常人远不及的苦......” 她眼神坚定,用沈月修从小就教导她的话,一字一句认真反驳:“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沈月修从小就说,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谈灼也一直跟她说,沈诱很厉害,很优秀,特别棒,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姜老太皱着眉,她本以为是个软和性子,没想到骨头还挺硬。怪不得上次徐月茹回来跟她说,那女孩儿不好打发。 姜老太:“嘴巴倒是挺伶俐,我不管你跟谈灼怎么样,但是我不同意,不松口,你们也没结果。” 沈诱弯唇:“如果是成渝,您就会十分满意是吗?” 姜老太也不否认,笑了笑:“你明白就好。谈致远躺在重症病房里醒过来都是难事,谈氏集团全部托在我姜家手里,谈灼的事情我当然做的了主。” 她眸光锐利:“我决定是成渝,那就一定得是成渝,成家是最好的选择。长辈说的话小辈必须得服从。” 沈诱这一刻才明白,谈灼带她去到姜媛旧时别墅前,跟她说起姜家的控制欲。 封建思想简直根深蒂固,无可救药。 “那您估计得失望了。”沈诱退回到谈灼的身侧说。 “你什么意思?”姜老太目光幽沉,手里的茶杯被她攥在手中,暗暗使力。 谈灼面无表情,跟姜媛六七分相似的眉眼,在看向姜老太时愈发疏冷,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声线冷淡,却说出了姜家无法接受的事实:“谈致远出院了,就在半个月前。” 谈致远出院了,就代表着已经恢复了,谈氏集团也不会再压在姜氏之下。 姜老太神色恍惚数秒,她苍老的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谈灼说得更清楚了,“再过几天,我妈的艺术团股份回让合同,还有谈氏集团的律师函就会寄过来。” 姜家一直把姜媛的艺术团占为己有,先前谈致远以为的解决,不过是姜家表面上糊弄。 实则姜媛艺术团的根基,仍被掌控在姜家手里,甚至腐败,乱来。 只是当时谈致远呼吸道病重,连正常呼吸都是困难,一下子倒下来,姜家趁机钻了空子,把谈氏集团的股份控制在手里。 一面是姜媛当年的心血艺术团,一面是谈氏集团股份,谈灼一时间没法儿反抗。 不过从谈致远恢复过来那刻开始,一切掌控都将落空。 姜老太不敢置信,她怒视道:“律师函?谈致远还真是有手段啊?你呢,谈灼你也头脑不清醒吗!你妈妈死的时候,谈致远回去过?他根本不在乎你妈,也不在乎你,只有姜家才在乎你和你妈。” “配吗?” “什么......”姜老太惊怒过后,听到那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霎时愣住。 谈灼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姜家配吗?” 他笑了一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姜家控制我妈二十年,生前扣下她的人,死后又扣下她几年的心血艺术团,她三十岁生日车祸去世那天,也是被你们扣下才匆匆逃去了港城吧?” 一边是华清市被扣下的艺术团,一边是只有几岁的谈灼,姜媛分身乏术,撞死在了马路上。 姜老太眼神闪躲,“你胡说些什么话,姜媛是我女儿!” 谈灼:“你也知道我妈是你的女儿?‘姜媛’,也是,你连称呼我妈都是连名带姓,她不过是你用来联姻的物品而已。现在呢,我也是?” 姜老太算是看明白了,谈灼之前一直将那个叫沈诱的女孩子瞒得好,生怕她在姜家这里受委屈,今天却这么直接带来。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啊,姜媛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姜老太怒不可遏,“你算计我这把老骨头,以为成家就会这么算了?成嵩淮那个老东西,合同拟好了。” 谈灼懒懒道:“那您还是先去查查成嵩淮吧。” ...... 从姜家的庭院里出来好一会儿,沈诱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子,半天没回神。 姜媛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死在马路上,港城的西街路口。 “高中那会儿,陈宴打马虎眼,说你有一两天都喜欢在街上转悠,出去撩妹找风头,其实那几天是你妈妈离开的日子吗?” “嗯。” “我们俩第一次打视频的时候,就田昕薇生日那天,你生着病嗓音都哑了,还在西街路口上转着不回家,也是吗?” “嗯。” 还有寒假那次。 沈诱站在西街路口跟谈灼打电话,她说,港城没有下雪,她有点儿想他。 那时候谈灼问她在哪里,沈诱说在外面,西街路口。 后来他们莫名因为成渝起了争执,沈诱说了那几句气话,她说,“真的,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谈灼。” “我不想喜欢你了,真的,太累了,我们断了吧。” 谈灼性格冷静,那是沈诱第一次在电话里就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紊乱,好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破了功。 清浅的呼吸断断续续,他沉默了特别久。 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笑了一声,声音却很沉很低,像是被抛弃了,“沈诱,能不能请你坚定一点的走向我?” 可沈诱没说话。 她挂断了电话,掰碎了电话卡。 所以,那天沈诱就站在姜媛车祸去世、抛下谈灼离开这个世界的地方,再一次的把谈灼抛下了。 “对不起。” 她真的很过分,真的是个坏女孩。 沈诱低下头,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对不起,寒假那天我太生气难受了,才会跟你说那样的话,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是你妈妈离开的地方。” 谈灼有些怔。 除了天台那次,沈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狠过,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声音哽咽的不成话。 “你怎么了?”谈灼有些茫然。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得那么凶。 “我一直都欠你一个道歉。” 沈诱眼睛通红,“寒假那天的话,你没有再跟我提过,但我知道,你肯定忘不了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二零一九年寒假的谈灼。 谈灼很骄傲,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 可那天,他明明都低下头来求她了。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人潮还未歇去,车噪喧哗声还在耳边响着,不少路过的行人偶尔会回头。 沈诱知道她现在哭成这个鬼样子,肯定丑爆了,一点都不漂亮了。 但她还是抬起头,“我知道我这话挺不要脸的,但我还是想说,你能把那些话忘了吗?” 谈灼,你能把那些话,彻彻底底忘了吗?
第103章 玩儿她 华清市已经开始降温了, 簌吹来的一阵风,将沈诱凌乱的长发吹乱,露出她哭红的那双眼睛。 看着特别可怜, 特别乖。 比平时那横天横地的样儿,看起来好欺负多了。 谈灼眼皮垂下来,他抱臂靠在路灯上,懒洋洋道:“那估计不行,我记忆力很好, 忘不掉。” 沈诱抽噎一下, 她反手糊掉眼泪,动作多干脆, 话就有多怂:“那、那忘不掉的话,也不要想起来, 永远都不想起来, 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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