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回避型,他们不习惯依赖任何人,总是很独立。这类人格的形成,往往是因为童年时没有得到父母对于自我诉求表达的回应,所以就习惯于将情感需求深深压抑在内心,久而久之,也不再尝试向任何人表达。” “在与回避型交往的时候,你们可能会觉得他们忽冷忽热,反复无常,但是请注意,回避型人格并不是不渴望被爱,而是内心深处不相信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那种形式的爱,所以才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讲到这里,前排有男生踊跃举手:“老师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姜教授笑着让他提问,男生很虎地站起来,干咳了声,上来就说:“那个,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下面立马一阵起哄:“哇哦!” 上这课最有意思的就在这里,总是有社牛同学分享自己的故事,教室里很兴奋,哄哄闹闹,交头接耳的,弄得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姜教授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呢?” 男孩顿了顿,索性红着脸一鼓作气:“就是她应该是回避型吧,我和她最近关系走得很近,感觉她好像对我也有好感,打篮球的时候还给我送过水。” “但总是一阵一阵的,也谈不上您说的忽冷忽热吧,她没冷过,也不抗拒我亲近她,还主动跟我牵过手。” “但我们见面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一次,其余的时间要不是在忙,要不就有别的事儿,约不出来,但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她又会来找我,还挺热情的。” 男生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啊,反正我就觉得特别上头。” 教室里的同学还在闹,十月下旬的北京,外面还刮着呼啦啦的风,室内气氛却是越来越燥热。 姜教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意味深长道:“宝贝儿,你长点心眼吧。这不是回避型,这是渣女。” “……”
第42章 听课 后来男生坐下,教室内还躁动了好一会儿,几乎是哄堂大笑,掌声雷鸣,感叹姜教授眼光犀利的同时还有点同情那位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冤种哥们儿。 等气氛安静下来,姜蓉又笑着说:“为了防止我们同学们弄混啊,我再跟大家区分一下,回避型人格产生的原因。” 她点开幻灯片,转头在黑板上板书:“回避型多半是来自于原生家庭控制打压型的教育,父母可能会对他们设置过于严苛的要求,褒奖较少,负面评价居多,所以他们找不到自我价值定位,倾向于回避任何人的亲近,因为骨子里就是不自信的,害怕会再受到其他伤害。” 宁岁握着圆珠笔,眼睫缓慢地眨了一下。 她将手指蜷起,悄无声息地攥在掌心。低头的同时,不由得又回忆起夏芳卉以往对于她的各种要求。 在小学的时候就督促她尽量考满分,考不到是要打手心的,后来渐渐大了,夏芳卉也就没再这样做,但还是会在她犯错的时候忍不住斥责她——为什么没有好好努力?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那时候的宁岁虽然谅解妈妈本身性格有点偏执,但是也情不自禁地质疑起自己,是啊,为什么做不好呢?确实不应该做错的。 然后,就会反复陷入自责到失误的负向循环。 随着时间流逝,现在的她情绪掌控能力比以前要强悍许多,也不再因为一点小小的斥责就委屈到想哭。但是一直以来,宁岁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种性格倾向的成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倏忽回忆起曾经和那个笔友的对话。 那时候因为是在网上,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宁岁的防备心愈发降低,和对方分享了自己生活中的一些经历,或有趣或难过的事情,有时甚至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情绪垃圾桶,倾吐内心的不快。 宁岁记得自己跟对方说:【因为你是我不认识的人,所以我才敢把这些告诉你的。要是现实中的人知道,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Nathan问:【为什么?】 1212椰子:【因为我会不安。我有点回避型依恋的倾向。】 1212椰子:【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宁岁之前也偷偷跟宁德彦说过,她觉得自己在亲密关系之中有点不太对劲,好像但凡有人试图靠近她,她就有种不知从何产生的恐慌和不安全感,想要龟缩着躲起来。 查了网上资料说法是所谓的“回避型”,宁岁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那时又恰逢是高二下学期,所以提出想去看看心理医生。 但宁德彦的反应是很排斥的,当即沉肃说——胡说什么,你可不要无病呻吟,高中压力大很正常,哪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网上的话都是假的,别说点什么你就信了。人千万不能太玻璃心。 宁岁理解爸爸当时也被工作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排斥一切无用的软弱,但那确实是她曾将心事小心袒露的时刻。 后来就不说了。 ——可是Nathan不一样。 在她倾诉完之后,他没有问回避型依恋是什么,只应了一句:【好。】 顿了顿,Nathan语气耐心地回:【不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坐在窗口的同学掩上了窗,只透着一条缝,稍微透透气。那块儿的风声也不再呼啸,变得柔和缱绻起来。窗口的树影清清浅浅,轻覆在教学楼外。 教室里偶有笔尖落在纸上记笔记的沙沙声,亦或是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宁岁忍不住抬眸,目光又朝斜前方的某个角落掠去。 虽然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中间还有人头阻碍视线,但是在重重叠叠的间隙中,宁岁依旧清晰看到了谢屹忱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他敛着眼在注视屏幕,手肘支在桌上,修长的指节抵下颚,看不清表情。 靠外坐着吃鸡块的那个应该是他室友刘昶,上次打篮球的时候宁岁和他打过照面,简单聊了几句。 不自觉就走了神,宁岁半垂下睫毛,视线微微定住,落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 心想,他在人群中好像总是很显眼。 每次只要一晃神,就能一下子看到他。 ——那,谢屹忱会是什么依恋类型呢? 宁岁其实不太能够确定。 单从交往上来看,她觉得他成熟,可靠,情绪稳定。好像什么事情在他眼前都不是事儿,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只要谢屹忱在,就能给予她这种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底气。 但是,他也说过,他父母不怎么管他,连生日也不记得。所以他有时候会和大伯大妈待在一起,甚至在初中还曾经一个人搬出来住。 还有,他手臂上的那道疤,又是怎么来的呢? 被划伤的时候,肯定很疼吧。 宁岁这时候才恍然发觉,关于谢屹忱,其实她还有很多的事情都不了解。 她怔怔地想着,唇线逐渐平直。 这时宁岁前排有一个女生举手:“姜教授,那这种回避型的心理,应该怎么治愈以及改善呢?” 几百人的大教室,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讲,室内鸦雀无声,她的问题恰好是宁岁刚才想知道但不敢问的,姜蓉回答:“第一种方法是自救,发现自己的优点,找寻内心的情感诉求。” “宝贝们注意,我在这里说自救,并不代表这是一种不好的人格,相反,你们要认识到每一种人格都是独一无二和宝贵的。” “比如,回避型人格心思非常细腻敏锐,善于发现别人情绪上的变化。所以请不要妄自菲薄。” “另一种方法,则是获得来自于外界的力量。如果有一个你信赖的人能够给予你长足的鼓励,你会慢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价值体系,进入自我肯定的正向循环。” 说到这儿,姜蓉眨了眨眼,快五十岁的人了看着还有点儿俏皮:“当然,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安全型依恋的伴侣啦。” 好不容易打了第二次课间铃,同学们陆陆续续起身出去上厕所。 崔娴和她的学长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天,又把宁岁介绍给了对方,两人隔着崔娴友好地打了招呼,崔娴笑眯眯地问:“我清这课怎么样?不错吧?” 宁岁点了点头,浅浅弯唇:“挺好的。” 趁着学长出去接水,她也调侃崔娴:“我怎么感觉你快脱单了?” 崔娴脸上终于稍微露出一点羞赧之色,但是眼睛还是很亮:“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祝我成功!” 宁岁觉得她就像是一朵小太阳花,很擅长和人亲近起来,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在想,被崔娴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上,一定会感觉心情也很晴朗吧。 崔娴追着学长出去了,宁岁发了会儿呆,把面前的电脑合上,终于决定给谢屹忱发个消息,把衣服还给他。 但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偷偷在这蹭课,宁岁干脆假装自己是从教室外过来找他的,先拍了拍他:【[猫猫探头探脑.jpg]】 岁岁岁:【你在上课吗?今天晚上可以过来还你衣服吗?】 她远远看到,刘昶在和另外一个舍友瞿涵东互相插科打诨,表情还挺生动,谢屹忱夹在他俩中间,好整以暇地在看手机。 过了会儿。 谢屹忱回:【好】 岁岁岁:【你在哪里呀?】 本意是想走完这个表面流程,却见他出乎意料地反问:【你在哪里?】 宁岁睫毛闪了闪,编了个措辞:【我在学堂路上溜达[猫猫弹球.jpg]】 她试探道:【现在可以过去找你吗?】 宁岁看到谢屹忱仍旧低着头,教授前面那个靠他很近的门敞开着,人来人往,他就那么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地坐着,专注自己手上的事,全然不在乎有多少人在悄悄看他。 不一会儿就有个女生跃跃欲试来到他面前,隔着桌子同他说话。 因为谢屹忱坐着,女生站着,所以她取巧地微弯下腰,以便同他拉近距离。 刘昶和瞿涵东也不聊天了,假装各看各的电脑,实际上在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瓜。 宁岁觉得那个女生看上去有点儿眼熟,直到对方拿出两盒芒果果切递给谢屹忱的时候,她才蓦地反应过来。 “……” 这不是那天篮球场送水那个女生吗?听刘昶讲是经管系花什么的。 宁岁嘴唇抿了抿,看到谢屹忱随意地抬睫瞥了一眼,似乎说了几句,又重新垂下眸。但因为距离远,也辨别不出都讲了些什么话。 就在她又有点开始发呆时,手机忽然震了震。 那头悠悠然地回:【行啊,我在你前面6排往左数第12个座位。】 宁岁:“……” 她视线微顿,表情猝不及防地僵住。 不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教室里的?!他有回过头吗! 宁岁觉得这人视力真的好得不行,从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中都能把她揪出来,也不想再看那边,指尖微蜷地埋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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