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倒完两桶垃圾,回教室看蒋以声背躬得像架桥,就搭在桌边和椅背之上。 临春过去点点他的肩膀,想问问人是否正常。 蒋以声头也没抬,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临春有样学样,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个脑瓜崩。 蒋以声:“……” 脑浆都给弹糊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早自习,耳边嗷嗷直叫的读书声小了许多。 只是没一会儿肩膀又被点了几下,蒋以声抬起自己重若千钧的脑袋,决定如果临春还弹他脑瓜崩就把这小丫头扔垃圾桶里。 临春递过来一杯水。 蒋以声:“……” 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发烧了?】临春把草稿本给他看。 蒋以声端着一次性纸杯,摘了口罩抿了口热水:“嗯。” 临春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右脸上一小块红疹:【你脸上红了。】 蒋以声睨她一眼,淡淡道:“我害羞。” 临春在草稿本上画了一排句号。 然后又写道:【昼夜温差大,你多穿点。】 小小年纪怎么讲话跟张姨似的。 蒋以声拿起笔:【我跟这里犯呛。】 【你来这里要干什么?】 【找你玩。】 临春:“……” 她把干脆草稿本收回来了。 蒋以声抿唇笑了出来,把口罩重新带回脸上。 下了课,临春拿空了的纸杯去赵老师办公室给蒋以声倒热水。 “别去了,”蒋以声拉下口罩,“不渴。” 临春摇摇头,指了指杯子,比了个拇指。 大概意思是:多喝热水。 蒋以声按了下椅背,站起身:“一起。” 赵老师的办公室在楼上,要过去就得走半截走廊再上楼梯。 也就是说,必须经过三班。 临春个矮,仰着脸看蒋以声,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自从上一次蒋以声为她出了个头,三班的那些男生明显收敛了许多。 而且临春本就不招惹他们,其实没什么好跟着的。 “走你的。”蒋以声扯扯她的发梢,把人转了个面向。 临春只好捧着水杯,出了教室。 蒋以声把口罩往鼻梁上一提,双手插兜跟在她的身后。 临春习惯性靠墙,现在人都躲着她走。 一米多宽的走廊仿佛都成了星光大道。 狐假虎威大概就是这种感受,临春算是明白了。 老师办公室有烧水壶,这次他们来的不凑巧,水壶的热水倒完了。 临春拎着壶要去接水,蒋以声不耐烦地从她手里接过水壶,皱着眉出门接水去了。 对于大少爷突如其来的热心,临春跟出办公室,还挺惊讶。 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赵老师打着手语问她:{你和他熟悉了吗?} 临春点点头。 赵老师蜷起手指,看着临春呆了几秒,又问:{他怎么样?} 临春:{很好的人。} 赵老师笑了一下,但临春总觉得这个笑容不是那么开心:{多向他学习。} 临春点头。 蒋以声拎着水壶回来,顺便弯腰把电插上。 上课铃在此刻打响,他蹲着身,摘了口罩抬头问临春:“还要等它开吗?” 临春弯下腰,仔细看着蒋以声脸上的红疹。 {严重了。} “什么?”蒋以声看不懂。 临春推推蒋以声,跟他回了教室。 蒋以声屁股一挨板凳人就往桌上倒,脑子晕晕乎乎的,还得追着一只兔子往楼上跑。 他有点儿管不住手,隔着口罩想往脸上挠。临春捏住他的一根手指头,使劲掰了回来。 蒋以声半阖着眼睛看过去。 【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临春眉头也拧起来。 这种红疹临冬也起过,她小时候花粉过敏,除了这种还会起风团之类的,又疼又痒。 蒋以声叹了口气,写道:【老毛病,不用管。】 他以前觉得北京空气质量不好,结果桐绍这小破地方更差。 再加上夏末秋初温差过大,引发低烧其实也并不意外。 大概是早上吃的两片退烧药,搞的整个人都没精神,挺烦的,早知道不吃了。 临春放任蒋以声熬了两节课,肉眼可见对方侧脸带着不正常的红。 她去和赵老师报告了情况,强行把蒋以声拉去了校外的诊所。 熟悉的地方,挺好。 蒋以声找了个舒服的硬座,给自己手背扎了一针。 “渴了,”他使唤临春得心应手,“倒点水喝。” 临春屁颠屁颠拿着水杯过去了。 赵老师:“……” 她半道上从临春手里把水接了过来:“你先回去吧。” 临春看了看蒋以声,虽然不是很放心,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赵老师把水递给蒋以声,对方道了声谢。 诊所里没有其他病人,她端了个凳子坐在蒋以声左侧方:“通知家里人来接你吧。” “不用,”蒋以声伸着两条长腿,人往后仰靠着椅背,“您也不用在这看着我,我吊完就回去。” 他戴着口罩,额前的碎发盖着眉骨。 低烧烫的他眼尾有些发红,夹杂在一片乌黑之间,像极了另一个人。 赵老师瞥开眼,没再吭声。 一瓶吊水打了有一个小时,蒋以声昏昏沉沉睡了几轮过去,走马灯似的做一些杂乱的梦。 一个不像家的家,在蒋以言去世后分崩离析。 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哭喊,一帧帧一幕幕全都浮现在他的脑海。 孟雨柔因为伤心过度进了医院,要不人二十四小时在身边看着,恐怕早就跟蒋以言一起走了。 “妈,我也是你儿子,”蒋以声疑惑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也是我儿子?”孟雨柔披头散发,捧着蒋以声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泪流满面。 她冰凉的手指擦过少年湿润的眼尾,颤抖着,突然不正常地笑了起来:“言言啊,你回来啦?” 她疯了。 口罩闷着红疹,脸上痒得厉害。 蒋以声猛地偏头,在挣脱开自己母亲双手的同时一把扯掉口罩。 扎着针头的手连带着输液管在临春面前一晃而过,她瞪大了眼睛,看蒋以声眉头紧皱,连呼吸都格外沉重。 她赶忙放下手上的单词书,抓住那只手腕重新拉了回来。 蒋以声下意识地回挡,临春被抓住小臂往后一推。 她的腿撞在板凳上,差点摔个屁墩。 血液开始回流,临春再一次抓住蒋以声的手腕,按在一边的扶手上。 天花板上的白织灯直对着眼,蒋以声抬手挡了一下。 眼珠转动,看到是临春,这才蓦地放松下来。 “几点了?” 嗓子火燎似的,哑得厉害。 临春比了几个数字。 十点四十。 第三节课刚下。 【赵老师第四节 课有课,我在这里看着你。】 蒋以声“嗯”了一声,后知后觉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 他用手指抹了下脸:“……” 药膏? 他看向临春。 临春低头掏掏口袋,拿出来一管莫匹罗星软膏。 “谁让你抹的?” 蒋以声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有些发沉。 他不喜欢被人接触,尤其是在自己未经同意且无意识的情况下。 可惜临春听不出来,还一脸天真地指指医生。 严格来说,是她和医生一起抹的。 蒋以声:“……” 算了,跟个小哑巴生什么气。 他自己拔了针管,看得临春目瞪口呆。 按着手背去买了包湿巾,然后冷着脸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药膏。 临春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好心提醒着:【医生说抹一抹好得快。】 蒋以声垂着睫,也不去看她:“别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碰我。” 临春即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淡,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她原地懵了会儿,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哼,攥着手里的软膏放进口袋。 这样的蒋以声有点陌生。 临春去收拾蒋以声用过的一次性水杯,再和护士打了声招呼,让对方来回收输液管。 蒋以声用掉半包湿巾,也一并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缓了一会儿,起伏不定的情绪也静了下来。 临春又给他倒了杯水,不像之前那样递到手里,而是放在了桌上。 蒋以声侧过去目光,对方已经转身去了收银台。 没什么交流。 他喉结上下一滚,后知后觉到自己似乎把梦里的情绪带进了现实。 等临春去而复返,蒋以声这才犹豫着出声:“我刚才…” 可临春低着头,压根不看他。 蒋以声拽了一下临春的衣摆:“哎…” 临春瘪了瘪嘴,手指并拢,举于额际,然后放下用小拇指在胸口点了几下。 蒋以声虽然看不懂,但是通过第一个动作多半猜得出来——她在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临春耷拉着脑袋,一直没看蒋以声的嘴巴。 她想了想,在本子上写道:【医药费我给你垫上了,就当还你那十根棒棒糖,行吗?】 - 临春有点难过。 难过到她自己都有点诧异。 蒋以声这种连放学都不愿意跟别人挤着走的大少爷,不喜欢被人碰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她怎么敢直接在对方脸上涂药膏的? 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 可是…临春想到早上她在蒋以声脑袋后面弹的那一个脑瓜崩,少年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肩膀都跟着垮了一半。 是她的错觉吗? 或许是吧。 她的心绪混乱,参杂着酸涩和难过。 低头背单词书,看见被蒋以声写满讲义的一页,心头猛地一跳,赶紧翻过去。 那之前的呢?也是错觉吗? 正想着,一张白纸越过三八线推到了她的面前。 蒋以声的字写在正中偏下,都不用挪动视线,直接就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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