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时是夏天,他根本没买过被子,平时冷就扯件T恤盖。 路灯倾泻,铺亮了床前一片。吉苑蜷着身体,睡颜安静,几缕发丝沾在脸颊,裙子蹭到了大腿上面。 弋者文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有开锁的声音,他立即抬手挑下床帘。 门开了,没有进入的脚步声。 床前有两双鞋,宿舍的人看到了应该会避开。一会后,门又重新阖上。 弋者文枕臂仰躺,床帘遮住了吊扇的风,风动的蓝格子摇碎灯影,晃得眼花。他又侧躺,面对睡得安宁的吉苑。 过了会,他没有推开她,而是伸手将裙子扯平,松开她的发绳,压放在枕头底下。 天亮了,雨再次落下,飘进阳台,打在塑料桶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弋者文早就醒了,从有人开门他就再没睡着。 声响吵醒了吉苑,她睁着迷矇的眼睛,看了弋者文冷厉的侧脸一会,才确认昨晚发生的事。她起身坐着,发丝落了满肩,显得人更娇弱。 弋者文伸脚在床角勾了件T恤,坐起身穿上,吉苑双手正在床面摸找发绳,他推开她碍事的手臂,下了床。 最后在枕头底下发现两根发绳,吉苑拿走属于自己的,没有梳子,就用手抓几下扎起发。她学着弋者文在洗手池洗漱,跟随他往外走的脚步。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弋者文突然回身,吉苑刹步,只见他冷眼瞪她。然后话也不说地拽住她的手,拉回宿舍,又将她丢到阳台。 吉苑猜测不到他的意图,问:“怎么了?” 弋者文的眼神在吉苑身上打转,依旧不跟她说话,直接推动她肩膀。 就听到水龙头哗哗地流,被推转身的吉苑感到大腿一阵湿凉。回头一看,弋者文在往她身上泼水。 确切地说,是打湿裙尾的一小块地方,水滴淌到她的腿上。 弋者文半蹲着,拿起香皂在那小块布料上搓,吉苑大约明了,“是血吗?” 他搓洗的动作一顿,然后手劲更加粗鲁,像极力在否认什么。 吉苑不再询问,随他去。 没多会,弋者文起身走了。 包包里有纸巾,吉苑回身拽过裙尾,用纸巾摁干。走出宿舍,她看到弋者文站在走廊尽头,孤独瘦瘠的背影。 吉苑一步步到他跟前,他继续迈动步子。 物流园很空旷,茫茫大雨,弋者文跑,吉苑也跟着跑,从一个屋檐躲到另一个屋檐。 到了食堂,两人都淋湿了,弋者文抬袖揩干脸,吉苑抽纸巾擦掉雨水,跟在他身后进食堂。 食堂里有很多男人,很吵嚷,他们的目光含着调笑,随着吉苑移动,企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打了早饭,找位置坐下。凉粥爽口,吉苑吃得舒坦,她的肚子昨晚就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弋者文打了两轮早餐,吃完,吉苑还是那碗粥。他推开餐盒,瞥一眼她的吃相。 适应得很,不像是勉强吃这种清简饭菜。 身旁忽坐下个人,吉苑转脸看,是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粗嗓喊她“姐姐”。 吉苑奇怪地盯着他,他也不需要回应,嘿嘿傻笑,继续喊:“姐姐~漂亮姐姐~~” 喊完又面向弋者文,“弋文,弋文。” 弋者文也不纠正错名了,径直离座,餐盘扔潲水桶旁的台面。 老头老远看见了傻佬,忙过去拉走他,并低声斥责他不懂看场合。 插曲短瞬。 吉苑来不及吃完,放好餐盘出食堂。弋者文绕外墙走进一个转角,她跟上去。 这里是食堂后面的檐下,碎石瓦砾,野草丛生,前边是一堵冷漠的铁围板。 弋者文背靠墙壁,垂首默默地抽着烟。 天色昏暗,白雾缓缓消散,荒凉的角落,充斥着不可言说的落寞。 吉苑站离他两步远,举起手心接雨,雨水满淌,顺着手臂滴落。 弋者文投去目光,她耳旁的绒发也在往下滴水,蜿蜒到颈,到锁骨。他手指微动,忍住想去揩掉那几滴水的想法。 于是目光又转向天空,雷电擦过,黑云迫压,雨点如瀑。 北海总是下雨。 从弋者文有记忆以来,雨就一直在下。被亲生父母卖掉时在下,养父母离婚时在下,爷爷死的那天和下葬时也在下;他去广东打工被骗进黑厂也在下,他逃出来的那晚依然在下。 这场雨,好似下了一辈子。 不死不休。 “吉苑。”弋者文突然喊了一声。 “嗯?”吉苑转过脸,明丽的颜,清澈眼眸。是这阴霾天的一道风景。 弋者文再吸口烟,扔掉。他立直身,走过去,微弯腰看着吉苑,“你喜欢台风,喜欢暴风雨,喜欢海。” 是肯定句,也有温良的语气。 吉苑笑弯了唇,眸色里的光,晕散了一张微带释然的脸。 弋者文手指动了动,这次没再抑忍,他抬手触摸她的眉眼,指背划过脸颊到锁骨,擦掉那几滴水。收回手握紧,他走进雨里。 一个失去所有的人,本身就是在等死的路上。哪一天死,都是偶然性,倒不如…… “今天。” 只有一个词。 吉苑却听懂了,“好。” * 那个终点,是现在吗? 那个终点,是今天。 整座城市被暴风雨拘禁,只有公交车维持着既定秩序。 吉苑踏上弋者文每天循环的8路公交,车上没乘客,她选了靠窗位置。手指碰到冰凉的玻璃,雨被隔绝开,肆虐的风景失真。 弋者文在旁座坐下,他低头将老头给的伞放脚边,抬头看见吉苑的侧颜。说不上的向往,和……开心。 他以为是因为暴风雨,因为即将到来的海。 天好的时候,公交都要开一个多钟,更何况恶劣天气。 半个小时过去了,站台播报间隔越久。 车窗上只有雨,眼睛看乏了,车子颠簸摇晃,吉苑有点困。她在座位上挪了挪,挨近弋者文,头就靠在他肩膀。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就这样靠上去了。 弋者文原是背靠放松的坐姿,吉苑给他的重量很轻,他却觉得半边肩都沉了。于是挺了腰板坐直,她头点了下,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公交走走停停,期间吉苑被车上冷气冻醒过,她抱臂缩紧身体,而弋者文的肩膀依然挺拔。在清醒的那一秒,她想起外沙的海。 弋者文或许不知道,她确实是来求他的。 僵坐许久,弋者文感觉腰部以下木了,他活动双腿,不小心踢到雨伞。低眼看去,雨伞底下流淌出了一条小河,弯弯绕绕。 不过,是走到干涸的结局。 车到站,两人相继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车厢,确定乘客都下车后,他发觉地面的伞。再想喊人,暴雨淹没了任何踪迹。 雨持续降落,波涛翻卷,天边乌云没入海平线。 他们站在外沙岸线,潮水淹尽了阶梯,浪打来,拍上滨海路的路面。 整个世界都在以一种将尽的姿态叫嚣。 吉苑拉直的生命弦开始徐徐波动,踏阶下去,是真正意义地获得汹涌。 需要多久?吉苑认真地数着,手腕忽被抓住,她回头看到弋者文。水已经漫过她的膝盖,他来到了她的位置。 弋者文朝她喊出声:“为什么要让我接那个电话?” 偷窃是事实,他认,可传销与他无关。即使他清楚吉苑是什么货色,他始终想得到一个可以瞑目的理由。 雨中视线不清,吉苑注视着弋者文。他的眼睛里,撑着他的那股劲,已经快要塌了。 她认为的解脱有两种:消弭于痛苦中,或被更深的痛苦撕碎。 现在,一切终于要了结。 吉苑笑起来,喊他的名字,“弋者文,弋者文……” 这个名字没有具体的含义,只是代表着她最后存在的这个世界。 她的笑颜,像一朵在雨里糜烂的花,那样的美丽极虚幻,弋者文捏紧她的腕骨,心里升起一丝惶惑。 她用另一只手,放在弋者文的心口,对他说:“你的恨,是我亲自递给你的一把刀。” 这把刀从诞生起,刀尖始终是向着她的。 弋者文猛地松开对吉苑的钳制,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她张臂拥住他后撤的肩膀,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更清晰地说:“你说过,我死了你就能活。” 随后,她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弋者文向岸线倒去的同时,她的身后翻起惊涛骇浪。
第15章 人死的过程, 是时间凝滞,是流干的血液。 弋者文倒在岸线,雨水砸在脸上, 他一闭眼,就是吉苑躺在礁石上, 在夜色底下流血的画面,在他的记忆里扎根深筑。 仿佛过去的每一场雨,看过的每一次海, 都是她干涸又融化的血。 随着时间过去,他慢慢感到窒息, 像在体会着死亡的过程。 吉苑—— 那个向往和开心的侧颜,是他想错了! 这把刀, 从两年前就带着目的,被他插//进他自己的心口了! 弋者文猛地爬起身,越过阶梯,跌进海水里。 海面滚沸, 海里却平缓。 吉苑不挣扎, 下沉得慢, 弋者文找到她, 拖她上岸时, 她就打开了双眼,无关地漠视着这一切。 他们一同瘫在滨海路的路面,一同淋这场下了一辈子的雨。 四肢冰冷麻木, 吉苑艰难地侧转身子, 看向弋者文, 他几乎同时转过头,回视她。他双目赤红, 眼底滚着暴戾的愤怒。 她反而平静,“为什么又要我活着?” 弋者文的怒火拱出来,他臂肘支地,撑身过来,在她眼前恶狠狠地叫:“吉苑,我们都清楚,活着才是痛苦!对你来说,活着才是刀刀刻骨的惩罚!所以我要你活着,直到你伤痕累累,直到我再活不下去的那天,我再亲手了结你。” 说完后,他丢下她走了。 吉苑望着他被压弯的背影,望着他步履跌撞地走远。涌上滨海路的海浪推动她的身体,她就像死尸一般任其摆弄。 她浑身冻透,这天空在她眼里倒转,雨像一万根针扎进她的血肉,就如弋者文所说的刀刀刻骨。 吉苑知道,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她注定要在他痛苦的人生里一直寻找。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气凉快,那班工人货卸得给力,干劲十足。 用不着老头监督工作,他搬出躺椅,播放戏曲FM台,舒服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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