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单手握碗,指节勾着筷子,另只手擦了擦汗,这天是太热了。她进门前还看了眼吉苑的背影,和那双自家旅馆采购的拖鞋。 拖鞋晃晃荡荡地,走路也连累,阿姨心想下次得进一批女士小码鞋了。 昨天走过来时有印象,加上看路牌,沿着上海路就能找到餐饮街。但吉苑没坚持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六月底了,真正的酷暑到了,她在路边随便进了一家有空调的粉店,点了冰豆奶和猪杂粉。又饿又热,一口冰豆奶下肚,胃抽痛了会才好。 猪杂粉分量很足,食材新鲜,吉苑吃完了。然后顶着烈阳回旅馆,门卡贴上锁,提示音刚响起,隔壁又打开门。 开门关门,比昨晚还迅速。吉苑背靠门背,站到颊边一滴汗落下,蛇一般凉丝丝地滑进胸口,她才去打开空调。 躺在床上,空调的风直对她这边吹,扯过被子盖住身子,昨晚隐约的撞墙声清楚传来。 住家改造的旅馆并不都是实墙,吉苑床头挨着的这面就是石膏板,隔音也不好,能听到□□的叫声,和隔壁男人的喘//息。 起来将电视打开,音量调大,吉苑用被子完全遮住自己。隔壁消停了,她也慢慢睡着。 傍晚时分,余晖透进窗户,吉苑被光照醒,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满天云霞,热风轻拂。 这里的风,没有潮腥气,只有灰土夹带青叶的干燥。 吉苑想起弋者文,他身上糅杂了体温的气息。踩着过大的拖鞋,她走在去物流园的路上。 两公里走了二十几分钟,吉苑等在大门口,工人陆续结伴出来,讨论着聚餐喝酒。在看到她时,无不投去意味深长的打量。 “姐姐。” 身后霍地蹦出个人,吉苑听到过工人喊他傻佬。 “你找弋文吗?”傻佬背着手,一步踮一步地靠近。 吉苑看他语气情态都像小孩,猜想可能是低智儿。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说:“不是。” 傻佬挠挠耳后,不懂这种行为跟话语不一的模式,他很快切回自己的思维,高兴地问:“那你吃冰棒吗?” “不吃。” 傻佬更不解了。冰棒是夏天的第一,他光想想就觉得开心,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那你在干什么?” “站着啊。” “为什么要站着?” “想站。” 无意义的对话到此,老头出现拉走了傻佬,傻佬还在那叫:“姐姐,那个姐姐……” “姐什么姐!你都要三十了,瞎喊什么!”老头呵斥的声音远去。 吉苑始终垂着眉眼。鞋子不合适,她的脚又疼了。 天黑过很久,聚餐喝酒的工人回来,脚步虚浮,仗着酒胆上前搭话。 “妹仔匙②找谁?” “不进去吗?要不要让个宿舍给你啊。” “哈~你知道是哪个宿舍吗?”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酒气冲天。 吉苑总低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 见没有回应,他们觉得没趣,嗤了句:“果然一块馒头搭一块糕,闷葫芦和木头,啧啧~~” 人就走了。 夜更深了些。 有几个路过的青年见吉苑独自一人,特意驻足。他们头发挑染,年轻无畏,话语里充满性暴力:品论她半遮半掩的领口,品论那双雪白的腿,还有那对寒酸的男士胶拖——穿在小巧的裸足,带着反差的侵略美。 说着说着互相对视,皆都从彼此眼里看出煽动,于是试探地接近。 “妹仔,要不要一起玩?” 大门里忽走出个男人,他们脚步顿了顿。男人看男人,气势高低一眼就明,于是几人不甘地撇嘴,吹着口哨走了。 弋者文走近,吉苑抬起头,她认得他的脚步。他先是看了她一眼,摸出支香烟夹在指中,偏头点火深吸上一口,转身迈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旅馆的反方向,吉苑跟上。他步子迈得大,行速又快,她渐渐落下。 好在前边不远亮着一排排灯泡,有点像夜市的摆置。 弋者文站在街外草坪,踩上旁边的花池,蹲在那抽烟。呼出的白雾在黑夜漫开,漫进目光里。 原本就不真切的脸,不真切的心思。 吉苑自己进去餐饮街。 将近十一点,夜里有些凉风,新点燃的一根烟,弋者文只是看着。烟的白色部分越来越短,即将烧到指背,他突然觉得没滋味。 弯指弹开,一秒的瞬亮,最终摔得零碎。 弋者文迈开腿,跨下花池,走进餐饮街。 街边有两排摊位,吃食日用品都有,学生和工人消费较多。 到一家粥摊前,弋者文发现吉苑的身影。五块钱的粥,炒菜小菜任吃,她和几名建筑工人挤在一张长桌,捧着粥碗低眉吃着。 背后是个杂货摊,小喇叭高喊着:“两元两元,全场两元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持续不停地在呐喊,在驱赶,可弋者文就杵在那。 粥摊的凳子是红色高脚胶凳,吉苑踮着脚尖坐,他隐约看到脚底贴的创口贴。她马尾上的水晶发绳,在油烟絮飞的昏灯里,微微闪着静谧的亮光。 粥可以无限续,吉苑吃了一碗就饱了,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正在给空碟补菜,闻言下巴一指,“他付过了。” 吉苑回头看,弋者文已经走远了。小跑出餐饮街,她才再次找到路灯下沉暗的人影。 他不会放慢速度,也不在乎她有没有跟上。他走的是回旅馆的路,他峻拔的身廓消淡在黑夜里。 吉苑脚底生疼,脚背也被胶拖的硬边磨破皮,她干脆停下,坐路槛上休息。路灯浅,月亮就显得特别亮,她仰头望。 月光照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不同的痛苦。 休息完,慢慢回去。 吉苑拉开旅馆的玻璃门,听到有人喊,“吉苑。” 她回头,夜风吹得枝桠沙沙作声,她分不清在哪个方向。 “弋者文。”吉苑念道,进门上楼。 * 有个仓库租出去了,里面的旧货要清空,老头征询人数,这活也按件计薪。 看排表明天没什么车进库,勤快的几个工人抢着报名,弋者文也报上号。 第二天上工,弋者文才知道也有刘勇的份,包括常跟他厮混的几个男工。 五百平的仓库,长有三十五米,货要清到外间,由刘勇开叉车移送到另一个放杂物的库房。 跟刘勇好的同伴就近堆货,其他人就要在指定位置,没人发出意见,毕竟人家玩得好。 相安无事地搬了两小时,休息时间,一堆人凑在仅有的落地扇前抽烟。 弋者文坐在后面两米高的货上,长腿吊着,不抽烟不说话,低着脑袋没什么存在感。 刘勇回头看了眼,咬着烟头想事,他拿下香烟,诶了声,“你条女③昨晚来找你了。” 他一出声,抽烟的几人全都往后看。 弋者文抬了眼角,没搭理,目光又回到跟前。 无视的行为令刘勇不快,他伸手往外扔了烟,装着笑继续说:“吵架了?男人大气点嘛,女人都找上门了,给她个台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有人接话,“是呀,不要闹得分手才是,那么漂亮一妹仔,你不要多的是人想哟!” 说到女人的漂亮,男人浅薄的标准就那几个,一旦起了话头,谈论滔滔不绝。 “胸大臀翘,花瓶腰,穿个窄裙,嘶~想想就来劲!” “还要不作,玩的花,能充面子。” “是啰!是啰!皮肤要白嫩,不化妆也好看,床上更要放得开。” 秽言秽语,充斥着男人的下//体思想。 刘勇瞟着弋者文,故意高嗓子,“都跟来男人宿舍了,这算放得开吗?” “当然!这还识相!好玩。”几个人猥琐附声。 嘣—— 弋者文双手打在货上,撑臂跳下来,稳稳地落地。他扫了调侃的几人一眼,哼笑了声,“有本事就让她跟你们走,不然别在我背后意淫。” 本事?臭烘烘的卖力气的,哪能摸到这么水嫩的妹仔,干净清爽不是脂粉俗物。谁不想? 刘勇带了点嫉妒,“好歹我们还给你让宿舍了呢,说说不行么?” “就是!小气得。”有人说。 刘勇深化矛盾,“她滋味好吧?年轻漂亮有身材,估计叫声都能让人酥了~” 弋者文目光瞥过来,像一把藏锋的刀,再想挑事的几个人闭了嘴。 “你去试过,才知道好不好。”依旧是这嚣张的语气。 刘勇握紧拳头,看着弋者文转身向仓库。他衣服湿了半背,贴显出刚硬的骨脊线,不可轻视的险绝。 接下来的活,刘勇不是嫌货摆得不正,要不就要求重新叠,变着法整弋者文。 看他扛上扛下,计件比别人少,刘勇报复爽了,暗里啐声,显摆谁呢。 清完仓库,老头来登记,发现弋者文件数比别人少了三分一,狐疑地问:“你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出了一身汗,弋者文撩衣摆擦脸擦脖子,无所谓的声音,“没。” “那为什么计件少这么多?”老头清楚这不是弋者文的工作效率。 刘勇和另外心知肚明的同伙,暗里发笑。 反正衣服汗湿了,弋者文干脆脱掉,甩搭上肩膀。他走出仓库,反唇讥讽:“几条狗见人就吠,吵得耳朵疼,就没心思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另外几名男工憋紧了笑,最后忍不了,闷出笑声。 刘勇一伙人的脸由白变青。 见此,老头一琢磨,就都懂了。 傍晚。 傻佬吃饱了饭,握住一把冰棒木条,去菠萝蜜树下看果结得怎么样。地面有落叶,他边捡着玩,边觉得自己好聪明。 菠萝蜜树的位置能看到大门口,因为老头不给他去那,所以他就转移了阵地。 在第十次遥望时,傻佬终于看到了那位奇怪的姐姐,可是…… 他挤着眉头想了想,开始狂奔,噔噔噔跑上宿舍楼,喊着“弋文弋文”,撞开门。 弋者文在卫生间洗澡,听到撞门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开了条门缝,才听清是傻佬的声音。 冲完香皂泡沫,提上裤子出来,弋者文头顶蒙了块毛巾,他低头胡乱地擦拭头发。 傻佬看到他,冲过来在他面前急跺脚,口语混乱地念:“姐姐!姐姐!欺负我的人,快点!去!” 傻佬口中姐姐,弋者文知道是谁,欺负他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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