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太一样了,原先对面是一片荒地,现在平地而起了购物中心,热闹了很多,布局也全然不同。 只有她面前这条林荫路没怎么变,翻修过了,地砖新而平整。 宁潇望过去,有几个学生骑着自行车飞过打闹,午后的光线和风掠过他们。 她沉默地凝视着。 从这里走出过太多次,偶尔累了想要逃离它太多次,她闭着眼睛也记得这条路。 那时候,冬天的风和天都是银色的。 闪亮的银。 等长大一些,才发现都是铅灰色。 宁潇双手插在衣兜里,快速扫了他一眼。 “来这有事吗?没事我想回去了。” 池蔚然一直在车另一侧等着。 见她神色偏冷,直接去拉了车门,池蔚然才走过来,捉过她手腕,拉着她往前走:“走吧,很近的,进去看看。” 宁潇本来想挣开,但她的手从衣兜里滑出来后,池蔚然拉她的手也顺延往下,攥握住她的掌心。 她愣了愣。 就这样,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第50章 你是值得赢的 训练馆在二楼,原先占了半层,隔壁还有琴行的,现在别说这一层,从上到下都没什么人,二楼更是冷清,牌子已经拆了。 到了门口,宁潇终于回过了神。 “我不想进去。”她停住脚步,把池蔚然往回拉了一把,声音轻了很多,“都没人了,看什么?” 宁潇说得很轻巧,但后槽牙都瞬间咬紧,生怕有一丝情绪泄露出来。 偏偏,现在在身边的人还是池蔚然。 他就像……了解一条河流所有历史走向的人。她没法指着干涸的河床,硬着头皮说,它在几年前的夏天如何经过漫长的溪谷,它的繁盛期是什么什么时候。 因为他知道所有细节,所有方向。 他们共同分享过的时光太长了,长到自己都快无法回溯。 宁潇害怕。 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不想来这个地方。 不管池蔚然想玩什么怀旧游戏,她都陪不了。 转身欲走的时候,宁潇两颊被人一把捧住,挤到差点变形:“唔!!” 宁潇眼里火腾地起来了,四肢并用要去扇他,池蔚然却笑眯眯地躲闪:“哎,宁潇,你今天能在里面待上一分钟,不管你今年拿多少年终奖,我翻五倍给你。” 宁潇迅速收回了爪子,维持着嘟起的脸蛋,眉头紧锁:“尊的么,你削河东。” “写合同?你可以录音。” 池蔚然被她逗笑,骤然松手,径直揽过她肩膀,带着人推开了门:“来。” 砰。 池蔚然的动作轻巧又散漫。 对他来说,推开一扇很久没开的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有s些灰尘会扬起来。 “你计时吗?” 即使踏了进来,宁潇也没看,或者说,没敢看。 她扭头看向池蔚然,警惕地盯着他:“你要敢骗我你——” 余光被什么勾着似得,宁潇话头顿了顿,转头看了眼场馆内。 所有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散打格斗类的项目,场地的需求其实很简单,够大、够平、够宽整。再根据训练需求,随便准备点其他东西都很简单。 这种宽敞的地方很久不启用,就会变得旧而落魄。 墙会掉皮,地会落灰。 但这里明显翻修过,干净大气,甚至可以说……是 崭新发光。 让宁潇短暂失声的原因,并不是它新。 而是……她在这个场馆里看见了自己。 以前的训练馆里,会在墙上贴些激励标语,或者谁愿赌服输的糗照之类的。 就像现在。她一抬头,看见对面墙上挂了个相框。 是她六岁训练的照片,因为第一次跑两公里,太累,趴在地上像条死鱼。 从这一边开始,间隔一段就有一张,排了三面墙。 宁潇被震撼到有种揭棺而起在看自己葬礼的感觉。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又这项功能好像已经废掉了。 她走过去看,不用弯腰,也不用抬头,这些照片的摆放位置,就是她平视的位置。 每张照片都是她在训练或者比赛,以时间顺序排列。 从七岁第一次在领奖台上呲着牙,到九岁训练中途磕牙被抓拍,十一岁逃课去训练一进门笑成花,十二岁在友谊赛上输了一回合,拿了季军,十三岁拿到奖金,成了冠军,她站在中间,搂着姜知瑶跟宁均言笑到尖叫。 宁潇看到这张照片,低头失笑。 她笑得好猖狂。感觉都能数出总共几颗牙。 从开始看到最后,宁潇看到了一张合照。 她跟宁冉的。 这一张只是比赛临出发前,教练帮忙拍的。 宁冉穿着黑色大衣,在快门摁下的瞬间,眼神望向了她。 柔和、明亮、骄傲。 宁潇在这张照片前站了很久,眼圈发红,视线却发直。 长大,好像除了摆不出表情外,哭也变得艰难了。 宁潇揉了把脸,深深吐出一口气,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宁潇。” 她侧头,看见池蔚然站在暮色四合、明暗交替的光线中,平静地望向她,黑眸轻然一弯,他背后的窗格中,有飘过的断层的云,浓淡交替。 “我想收回我说过的一句话。” 池蔚然似乎回想了几秒,才继续。 “十五岁的时候,你参加省赛半决赛,我跟你说,你赢不了,这句话我要收回。” 宁潇哑然,小声嘟囔:“哪有话可以收回的。” “你赢得了。是我错了。” 池蔚然笑了笑。 “我见过很多聪明人,很多努力的人,但你是——” 是所有人中间血最热的,渴望最绵长的,等待最长久的,奔跑最矫健的。 “你是值得赢的。” 池蔚然说。 他俯下身,望着宁潇的眼睛,笑意渐淡,从没有过的认真。 “不要否定那些。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从前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白费的。在到达最终的胜利之前,很多事是有必要的。痛苦有必要,忍耐有必要,笑有必要。” 宁潇垂眼,无法对视的时候,她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泪飞快掉出眼眶,滑落面颊。一个失控的意外。 在她要抹掉之前,池蔚然掌心合住她面颊,指腹从水痕上轻划而过。 他声音轻了很多,柔和郑重。 “这个也有必要。”
第51章 软肋 对骄傲的人来说,低头难,认错更难。 池蔚然倒不是。 宁潇从很久前就发现了这点。 曾经的中学竞赛时期,也有想跟他一争高下的人,无论被如何挑衅,对方都挑不起他的半分火气,池蔚然耐心听完,笑眯眯地说,好,那就算我错,按你说的做。 他似乎不急于证明自己,也不在乎低头认个错。 很多时候,看着认真,实则散漫,很容易分心,因为觉得对面的话不值得他听。 因为看到了他这一点,宁潇总会先一步把自己包裹起来。 池蔚然使用守则第一条。 在他面前,不能太认真,认真就输了。 而大忌是展示伤痛。 她当然知道。尽管知道,还是无法抵挡住这个建议的诱惑。 她把很多东西压在了记忆最底层,尽量不让它们浮上来。在此之前,宁潇每过一天都会庆幸,又成功了一天,今天情绪很正常。 她最习惯做的、曾经最爱的一件事—— 如今却跟失败、失去同时绑定在一起。 这个事实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宁潇没有哭过,自那年熬过去以后,一次都没有。 她也没有刻意忍耐。 只是觉得,哭了就输了。 至于这个想法,是如何根深蒂固地扎进脑海……池蔚然当然也贡献了一份小小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来说,宁潇的学习能力很强,她会习惯性地记住她认为对的东西,装进身体深处的锦囊,在面对无法跨越的荆棘时,把它们拿出来,用掉。 宁均廷也好,池蔚然也好,尽管个性看着迥然不同,他们身上都有相似的特性:极其稳定的核心。 学着学着,发现潜意识真是了不得的东西,习惯了笑着,也就以为真的变好了。 直到这一刻。 宁潇认认真真地哭了一场,从开始尽量忍住声响,到后来管不了那么多,头往人怀里一埋,像小孩一样,哭到几乎脱力。 池蔚然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出借了怀抱,偶尔轻拍着她的背,没什么存在感。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错,延伸得很长。 宁潇平复了一会儿,才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她嗖地拔出自己的头,顶着通红的眼睛紧张问道:“你是租的吧?这地方租了几天啊?是不是还要收拾干净?” 池蔚然垂眸,哑然失笑。 “你真的是人才。” 他随意拍了拍地板:“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我们?” 池蔚然点头,看到宁潇皱起的眉心,补充道:“你、萧霁、姜知瑶,你们谁想用就谁来,谁要想经营,我就把这个转给谁。” “你买下来了?” 听完宁潇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句话就跟开关似得,让宁潇理智回笼,从池蔚然怀里爬出来,盘腿坐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摸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你等一下。让我算一算。” 在池蔚然开口前,宁潇严肃地做出了制止的手势:“所以,你今天在那里砸了支七位数的酒,现在又买了……” “不是现在,我一回来就……” 池蔚然盯着她眼睛,突然笑了:“怎么,帮我心疼钱啊?” 宁潇没理他,整个人像摊开的煎饼果子一样贴到了地上。 心痛到麻木。 “什么帮你心疼——” 她躺了几秒,想想不对,一个猛子坐起来,结果池蔚然刚好也俯身,两人额头狠碰在一起。 宁潇捂着额头,倒吸了口凉气,但还是气若游丝地把剩下话说完了。 “这么败家,不管是谁我都心疼,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知道。” 池蔚然眼里含着笑意,懒洋洋道。 她想了几秒,这人还拒绝过她的帮忙来着。宁均廷本来都同意了! 宁潇又恨铁不成钢道:“逞强好面子,手头又松到没把门的,是要吃大亏的!” “是,要吃亏。”池蔚然点头,欣然承认。 “算了。看在你难得这么好心的份上,”宁潇轻咳了一声,扭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跟我说就行,我不会随便欠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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