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端茶送水一整个假期,并且每天说一句:我姐是仙女。” 林惊野笑了。 江雨柔问:“你呢?” “先天性心脏病。”林惊野大方承认。 江雨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柔和明媚的笑容敛去了许多,多了几分严肃认真,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这是干嘛?” “没干嘛,就是突然有点崇拜你。” “崇拜我有心脏病?”林惊野不解,开玩笑说。 江雨柔却立刻摇头:“我崇拜的,是你发自内心的阳光和乐观,和你有没有生病没有关系。”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知道你生病之后,我好像更崇拜你了。”江雨柔直视他的眼睛,唇角扬起笑意说。 期末考试前夕,一个刚结束晚自习的深夜里,江雨柔向他表白了。林惊野本能拒绝,江雨柔追问他拒绝自己的理由。 “你知道,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而且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江雨柔说,“林惊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嗯。”林惊野望向她的眼睛,“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他刚把话说完,就看见她哭了。 夜色幽暗,她转头就跑,不小心和骑车路过的人撞上,被撞得摔倒在地,却努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跑。 心里突然有些发堵,林惊野心情烦躁,心脏一阵闷痛难受。 他和江雨柔很久没有再联系过。 期末考试结束那晚,他去校外买东西,无意撞见醉酒的江雨柔正把头埋在膝盖里,蹲在学校西门外的墙边懵懵发呆。一个陌生男人走到她面前搭讪,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上拖,她竟然毫无察觉地任由对方摆弄。 他心里一阵恼火,几步冲了上去,狠狠给了男人一拳,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男人狼狈离开后,她腿软走不动路,林惊野俯身背起她,托着她的膝弯背她回宿舍楼。她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背上,忽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林惊野脚步一顿。 “刚刚,你保护我了。”她慢吞吞地说。 “你保护我了,你是可以保护我的。”她趴在他的耳边,语气极为认真地重复道。 “你拒绝我的理由,现在失效了一个。” “还剩下一个——”她脸颊坨红,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扒拉着手指头数数,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想谈恋爱啊?” “你都读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真的可以谈了……” “好。”林惊野垂眸笑了笑,偏头对她说,“我们现在开始谈恋爱吧。” 他和江雨柔正式谈起了恋爱。 大一下学期的暑假,他跟随导师一起去家乡郊外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导师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而遇难,最终因为抢救无效离世。 他情绪激动,心脏病突发倒在了水边,幸好江雨柔及时赶到,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将他送去了医院。 他在急救室里躺了一周,她在急救室外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一周。 一个从小就生活得开心幸福、无忧无虑的女孩,竟然为他承受了这么多伤痛,林惊野心中不忍,却也感动于她性格中的勇敢坚韧。 大四毕业后,他们一起留在了R大读研。研究生毕业后,江雨柔考上了南京的公务员,他继续留在学校读博,计划博士毕业后去南京工作。 这一年,他和江雨柔二十五岁。 同样在这一年,他们领证结婚。 *** 婚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熬夜做课题赶毕业论文,他的心脏开始越发不舒服。江雨柔陪他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心脏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手术,建议他去三院找新来的主任医师看一看片子。 江雨柔需要去外地出差,林惊野独自去了三院。 因为号挂得晚,直到中午才排到他看诊。他走进诊室时,发现医生没在,只有一个女实习生正在办公桌前低头啃面包。他知道胃疼的滋味有多不好受,感慨各行各业的工作都不容易,主动和她说自己不着急,提醒她可以先去吃个饭。她却突然起身,情绪十分不对劲,埋着头匆忙推门跑了出去。 大概是她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事,他想。 这天下午,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店里,他再次遇见了这个女实习生。见她买咖啡扫不上码,他和她打了个招呼,向她询问自己手术成功的概率大不大,并帮她付了钱。 后来,他的手术进行得格外顺利。主治医生对他说,自己的女学生帮了很大的忙。 他和她只有两面之缘,对她的印象并不清晰。他没见过她摘下口罩的样子,却记住了她一双清透水润的,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她应该是一个性格温和,工作态度严谨认真,很执着有韧劲的女孩。 他邀请了主治医生来参加他的婚礼,顺便也邀请了她。 婚礼那天,她没有来。 主治医生如约而至,并给他带来了一份新婚礼物,是一套诗集——纪伯伦的《沙与沫》。 主治医生还给他带来了另一份礼物,说是她送的,是一枚书签,装在一个小巧精致的红色包装盒里。 “我这个学生还挺有意思的,以前她在住院部实习的时候,总喜欢给一些儿童患者写平安符,骗他们说自己是和大师学过的,写的平安符特别灵,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主治医生笑着说道。 林惊野拿着诗集的动作顿住,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很久之前,高一下学期的那个暑假里,那个和他住在同一间病房的女孩的模样。 “您的学生,叫什么名字?”他问。 “陈寂。”医生说。 陈寂。 林惊野恍惚想起了不久前的某天,在北师读博的哥们孙嘉淮给他发了条微信语音,用带着口音的家乡话问他:“我对象说有个叫‘程季’的学妹想问你点事,你认识吗?” 他本能地想到北师的民乐团好像的确有一个叫程季的学妹,但他没怎么接触过。他又想起R大学生会也有一个名叫程季的干事,但他和这个干事只有过一面之缘,同样接触不深。 于是他给孙嘉淮回了条语音,问他:“哪个‘程季’?” 高中时代的记忆电流般断断续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并不是很清晰连贯。 但他隐约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给她打过电话的学妹,就是主治医生的女学生,也是当年和他一起同病房住院的女孩。 不是“程季”,是“陈寂”。 *** “宝贝,今天收到的礼物,我都给收起来了啊?”婚礼当晚,江雨柔一边在客厅整理东西,一边对着卧室喊他道。 “好。”林惊野转头回答。 “这本诗集我就不收了,一起送来的礼物里还有一个书签,我把它夹在里面了。”江雨柔推门走进来,把手里的一本诗集放在他的书桌上,“你放书架上吧,平时可以翻着看一看。” 他坐在书桌前关上了电脑,轻轻翻开了诗集,看到了夹在里面的那个书签。 书签是金色铁质的,长方形,上面镌刻着很简单的一句话——岁岁平安。 “这句诗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讲讲呗。”江雨柔站在他身侧,好奇地指着书页上的一句话问。 林惊野顺着她手上的动作看过去,注意到她指出来的那句话。 “春天的花,是冬天的梦。” “很难有一个固定的解释,”他沉默了片刻说,“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和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对诗句的理解就会不一样。” “好像的确是这样,”江雨柔点头认同。 “不过我相信,每一个喜欢这句诗的人,都会给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解释。” 林惊野想起女孩这些年的成长和改变,眼睫颤了颤,抬手把诗集缓缓合上。 书签上的“岁岁平安”,刚好和书页上的这句诗紧紧贴合在一起。 他相信,无论是十五岁把这句诗分享给她的林惊野,还是二十五岁,把这句诗回赠给他的陈寂,都已经给出了关于它的属于自己的解答。 每一个埋在冬天的种子都会生根发芽,开出最独特绚烂的花。 这是他们在对生命的苦难和成长的伤痛执着发问过后,共同得到的最好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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