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苓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下去:“——美金。” 今天他身边格外热闹,把嫂子家的妹妹气走后,又来了个小女孩的声音。 是他的小侄女,缠着他给读故事。 “大中午的,读什么故事?” 闻柏苓百般推辞,说自己打完电话再读,又哄不住,他那种无奈的叹气声,听得汤杳在这边忍不住笑出声。 结果被闻柏苓给听见了:“幸灾乐祸是不是?” 那是汤杳第一次被闻柏苓拉进他的家庭生活,他说汤老师,拜托你个事儿,这小孩实在太磨人,帮忙读个英文故事? 她故意说自己补课很贵。 闻柏苓笑着:“Double。” 读个故事而已,汤杳怎么可能收他的钱。 她关好自己房间的门,从网上搜了故事,清清嗓子,温声慢读。 故事读完,她忽然听见闻柏苓问:“汤杳,想不想见我?” 是想的。 但汤杳不敢说,好像这个“想”字能触发潘多拉魔盒,只能委婉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闻柏苓说:“过完年吧。” 只是这个冬天,注定不太平。 汤杳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那样的情景下见到闻柏苓。 姥姥在某天饭后突然脸色苍白,汤杳只是跑出去倒了杯水,再回来时,姥姥已经虚汗满身,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妈妈打了120,救护车把姥姥带去了急诊室。 夜里闻柏苓打来电话时,姥姥刚吐过,虚弱地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吸氧、输液。 汤杳妈妈陪在姥姥身边,汤杳自己在立式自助取片机旁,等着取头部CT的结果。 中途折返两次,姥姥看起来都不太好,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接到电话,她抑制不住哭腔:“闻柏苓......” 电话里向来稳如泰山的人也慌了神:“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闻柏苓,我姥姥病了,很不好,现在还在急诊室里吸氧。” 早年姥姥脑梗过,已经瘫痪很多年,这次又是同样的病症,比之前还更严重。 经过一夜的折腾,情况才终于稳下来些,但还需要留院做进一步检查和观察。 姥姥住院的第三天,汤杳换走了妈妈,留在医院守夜。 病房是三人间,有患者□□,汤杳又担心姥姥,根本睡不着,绷着神经坐在狭窄的折叠床上胡思乱想。 以前脑梗之后,姥姥已经不能走路,说话也不清晰,这次后遗症会不会更严重? 她身上披着军大衣,失神良久,到半夜才发现,手机里有闻柏苓的未读信息。 他在短信里问她病房的房间号码。 前天晚上通话时,汤杳脑子混乱,到底都和人家说过些什么,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不清楚闻柏苓问房号的目的,只怕闻柏苓是要托人送花束、果篮。 正编辑着短信,打算告知他情况,叫他不要花钱破费,手机忽然一震,页面里多出新信息。 还是闻柏苓发来的,只有三个字: “出来吧。” 汤杳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外。 像幻觉,闻柏苓出现在她的城市,在门板四四方方的小窗口里对她摇了下手机,示意她出来。 深夜的医院走廊万籁俱寂,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椅子里蜷缩着某位病患的家属。 闻柏苓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市里,又租了车,开到汤杳所在的城市。 他风尘仆仆赶来,轻轻拥住汤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家里老人怎么样了?”
第27章 那天晚上, 闻柏苓在医院陪汤杳到凌晨,在病患和陪护家属们起床前离去。 汤杳妈妈惦记姥姥,七点多天刚亮就跑来医院换班, 想让汤杳回家休息, 但汤杳不放心,执意多陪了一会儿。 医生来和病人家属沟通检查结果时,汤杳正准备离开。 听医生说, 姥姥的情况实在不太好,梗塞的面积大,区域也不乐观, 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汤杳走出医院。 外面天色阴沉, 在下雪。 路边有推着车卖年货的商贩, 顾客们买了称心如意的对联和福字,听着摊主“新年快乐”这类的吉祥话, 高高兴兴离去。 她对喜气洋洋的景象视而不见,却不小心看见不远处有几家寿衣店。 像躲避某种巨大恐惧,汤杳瞬间移开眼。 幸好这时, 路边有辆陌生SUV停下,落了车窗。 闻柏苓坐在车里叫她:“汤杳。” 他离开医院后, 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 当然没什么心思睡觉, 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时间赶得巧,刚好遇见汤杳走出来。 汤杳也是一夜没合眼,眼里有血丝。 闻柏苓怕她熬不住, 想带汤杳回酒店休息,哄着劝着:“家里老人那边还需要人, 关键时刻,你要是不好好休息,真倒下了,那不是添乱么?” “我不能睡......” 汤杳摇头,天冷,她说话时都呵出一团团白雾:“我得回家做饭,中午要给妈妈和姥姥把饭送过来。” 闻柏苓眉头一皱:“回头找家店订餐。走,去睡觉。” 汤杳是被闻柏苓强行带回酒店的。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厨艺有限,稍微麻烦些的食材根本不会做,就算勉强做出来,也一定不如闻柏苓特地订的那种餐食有营养。 她只是心慌,想找些事情忙起来。 进酒店房间时,汤杳表面看起来还算正常,闻柏苓给她买了早餐,她也安安静静,一勺接着一勺喝着。 只是粥喝到一半,突然有眼泪砸进碗里。 汤杳抬起头,满眼潮湿:“医生说姥姥有生命危险,就算马上动手术也是有风险的。闻柏苓,如果姥姥真的就治不好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忘记是哪次联系时,汤杳曾和闻柏苓讲到过,她爸爸去世得早,和奶奶家那边的亲戚缘分浅,早都已经断了来往。 汤杳最亲的人只剩下姥姥,妈妈和小姨。 她的眼睛昨晚就已经肿了,红红的。 可怜得要命。 从来没有一个姑娘,能让闻柏苓心疼成这样。 他揽她入怀,没有任何暧昧,只是安抚地揉着她的头发,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闻柏苓在汤杳身边待了三天,好歹陪着她把最迷茫无措的时间给熬过去了。 国外有工作要做,要不是他还有个哥哥,连这几天时间都难以抽出来。 闻柏苓离开后,听说汤杳的小姨也终于从京城赶回去,她们几乎天天都待在医院里,连年夜饭也是在医院吃的。 春节之后的某天中午,闻柏苓在国外接到汤杳的电话,她心情很好,兴冲冲地和他讲她姥姥最近的情况。 “闻柏苓,我们真的好幸运!” “居然刚好赶上省里的心脑血管专家过来,还亲自操刀了姥姥的手术。” “你不知道,那个专家好厉害,姥姥的情况真的在变好,康复治疗也进行得很顺利。” 家里老人病情好转,逢凶化吉,这姑娘也不再忧心忡忡,话音中带着轻快语调。 闻柏苓把手机举在耳侧,听得出她言语间对那位专家崇拜得不行,快要夸上天了。 他没说自己托了多少层关系才找到合适的、资历足够好的医生,还在电话里没个正经地故意逗汤杳:“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么?” “有的!” 汤杳急了,在电话里喋喋不休,说在网上都能搜到那位专家的名字,履历很牛的。 “还有,闻柏苓,谢谢你那几天来陪我。” “这话就客气了,回头请客吃饭。” “一定请!” 汤杳大概是真的高兴,话也多了些。还和闻柏苓主动聊起很多生活中的琐事: 姥姥情况好转后,她又开始做英语家教; 他之前去过的那家医院,是她老家那边最大的医院了,她小时候就是在那家医院出生的; 医院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树,其实是杏树,好多好多年了; 也说今年的雪势特别大,三天两头下雪,天气也冷。 说着说着,汤杳突然咳嗽两声,害得闻柏苓很担心,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感冒,可能讲课说话多吧......” 顿了顿,她突然抛出来一个问题:“闻柏苓,你下次回国是什么时候?” 闻柏苓笑了笑:“怎么了,想我?” 这通电话不知不觉,竟然打了四十多分钟。 挂断电话,汤杳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房间门被敲响时,吓了她一跳,手机都没拿稳,掉在被子上。 是小姨推门进来,端了杯金银花冲泡的水,坐在汤杳床边,很关切地问:“昨天在医院就听见你咳嗽,这阵子因为你姥姥的事儿没少着急吧?我在药房抓了点金银花,给你泡水喝,去火的。” “谢谢小姨,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见......” “刚进门没几分钟,先前听见你好像在讲电话,就没进来。” 小姨回老家后,几乎不让汤杳去医院熬夜照看姥姥了,都是她和汤杳妈妈倒班。 在医院睡不好,小姨已经有了黑眼圈,揉着脖颈起身:“喝完水就早点休息,别熬夜,明天还要做家教吧?” 小姨往门外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脚步,转过头,迟疑地问汤杳:“杳杳,你刚才......是在和谁通电话?” “是朋友。” “好像听见你说京腔,是京城那边的朋友?和我提过的?” 她们在京城待久了,偶尔会在和京城人聊天时,冒出些不太正统的京腔。 汤杳自己没察觉,小姨却很敏感。 汤杳避开闻柏苓的名字,说了谎,谎称刚才电话里的人,是吕芊的发小孙绪。 也许是她心虚的样子太明显,小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迟迟没有走出她的卧室。 片刻后,小姨反而折返床边,坐下摸了摸汤杳的头发,然后伸出手:“手机能给小姨看看吗?” “小姨......” 小姨眉心皱起来:“是闻柏苓。” 那天是正月十六,窗外挂着一轮满月。 小姨留在房间里,郑重其事地和汤杳谈了很久。 小姨说,你不了解那些人。 他们出身太好、家庭条件又太过优渥,我们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赚到的钱,连他们车库里的几辆车子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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