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华兰特别感谢那个男生。 “你来讲吧。”化学老师肯定道。 华兰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如果眼神能杀人,国字脸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她想拒绝,但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捡起粉笔,把自己的思路讲了一遍。 “这个,这个我们这样想……” 在划下最后一个数字以后,华兰的神经放松下来,竟然觉得自己讲的还不错——如果她的腿没有微微发抖的话。她缓缓转过身来,就听到化学老师问: “华老师讲完了,你们听懂了吗?” 底下沉默了片刻。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没人听懂吧?华兰觉得自己想要杀了国字脸的眼神渐渐软了下去,变成了“请您下次没事别点我”的祈求。 “听懂了。”突然有人说话,竟然是刚才那个没有起哄的男生。他坐在第二排,一个人。华兰在回味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声音很好听。 感觉一听就是很温柔的人。 华兰更感谢他了。 “听懂了。”华兰向后看去,是苏展。正当她眼里汪了点儿感激,便听苏展含笑又补了一句,“如果华老师下次讲题的时候能看一眼我们,就更好了。” 华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讲题的时候一直在黑板上疯狂写字,是一眼也没看身后的人。 肯定是听得出来的紧张。 苏展,你去死吧。她的手又很自然地捂住了脸。 “看你干什么,程敏都嫌你晦气。”林屿在旁很自然地搭了一句,全班立刻哄堂大笑,学着程敏的语气,“晦气”“晦气”地指来指去。 那一瞬间,华兰觉得苏展才是脏东西,真真是太晦气了,见着他总要出糗。 化学老师也笑了,国字脸上的眉毛笑得一跳一跳。他挥挥手,让华兰下去了。 谢天谢地。 “大家看下一张试卷。” …… 那节晚自习化学老师拖了五分钟的课,华兰回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全班都已经在下课铃响后跑的差不多了。她看到桌上累累叠叠的作业本里夹着一角白,才发现今天的英语单词还没背。 她看看时间,再背个十分钟回宿舍,应该还能赶得上宿管阿姨锁门。 “花哥,还没走呢?”徐志超慢悠悠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吓得华兰一激灵,回过头才发现在放得乱七八糟的书本后面藏了个徐志超。 “化竞老师拖课了,今天英语单词还没背呢。”她勉强笑了一下,便回过身继续背。 “你说你理科都快考满了,英语要是再提提分,那几个考年段前几的,什么林屿、苏展、江潼,他们制霸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华兰蹙一蹙眉,她不知道徐志超是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的,明明是正面的肯定却听起来难以言说的令人不适。 就好像在阴阳怪气一样,给人制造焦虑。 华兰懒得跟他计较,继续专注于单词表。 “写不完呀写不完!”徐志超“啪”地把练习册往桌上一放,把桌子上散乱的卷子横垛垛竖垛垛,弄出好大动静。 “花哥,我走了,你还不走啊?” 华兰正念到“restless”,心情就跟这个单词一样烦躁。你徐志超走就走呗,关我什么事啊?通知我干嘛? “她写不完是因为多了几张竞赛试卷,我也写不完,很正常。”徐志超正理着东西,后门传来个声音,爽朗笑道,“哥儿们你写不完就有点慢了,明天试试看怎么样才能效率高点。” 华兰诧异地转过头。 苏展倚着后门框,手里攥了张卷子,正笑着看她,琥珀色的眸子被头顶的灯照的雾蒙蒙。 “苏展?”徐志超愣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找你们花哥问题目啊。”苏展一脸无辜,扬扬手中的卷子,“老师钦点的化竞种子,难道只许你们乙班问,不允许她造福苍生啊?” 徐志超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话里的意思,想发火却发不出来,脸色很差。他把笔盖重重一合,冷冷道一声“回了”,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苏展目送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随后“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瞧他那样,真无聊。” “你更无聊。”华兰撇撇嘴,“你真有题目不会?” “还能有假?华老师指导一下。”苏展好声好气的,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样子,指了指卷子。 华兰一看,原来还是那道配平题。 “你不是说你听懂了吗?” “那不是怕华老师尴尬嘛。但当天的问题还是要当天解决——程敏说的。”他笑眯眯的,华兰伸手不打笑脸人,心思今天单词是注定背不成了。于是拿起笔,在他卷子上圈圈画画,又排了一遍思路。 “这回听懂了?” 苏展“嗯嗯”地点头,罢了拿起试卷,道:“这真是我这段时间笔记最多的试卷。” “得了吧。” “我说真的,我平时懒,能少写几个字就少写几个字。”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华兰开始收东西,被苏展这么一耽搁。不仅单词背不了,再不抓紧回去就要被宿管阿姨关在门外了。 苏展看着动作利落的华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华兰。” “嗯。” “他经常这么为难你吗?” 华兰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偏头目光撞上了那认真的琥珀色眸子。 认真的让人熟悉。
第6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 ◎或许从刚才苏展侧身挡住行政楼奇怪闪烁的昏黄灯光开始,她就已经走进了火柴制造的幻梦。◎ 华兰也很想对徐志超说,一天天没必要这么关注她。如果真觉得面对她感觉到压力,那么更应该投入精力提升自己。名次和成绩上的事情,不是你打扰和压力别人的学习就能改变的。 但“为难”这个词,到底还是重了点。也不能说徐志超是打心眼儿里坏,他顶多就是心里承受能力不行,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学习竞赛的压力发泄给别人。 华兰无意中听到他和同桌的对话,提起自己对数竞的志在必得。 徐志超的数学成绩确实不错,思路很快,据说初二的时候参与市级联赛还拿了一等奖,确实是个苗子。 不过竞赛的资格要自己争取。 在川中,什么东西都要自己争取。如果一味盯着别人有没有,迟早会心态失衡的。 华兰不在乎徐志超的嘴欠,因为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徐志超平常近乎“阴阳怪气”的话对于她来说,左耳进右耳出。她随便笑笑就过去了,根本留不下什么压力,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他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再说,她本来就不擅长回绝别人和主动开口,更没发过什么火。今天徐志超是作死,非得烦她这十分钟的背单词时间,所以华兰有点烦躁。 “没事,他就是嘴欠,”华兰把饭卡装进兜,轻快道,“我平时懒得浪费时间跟他说这些。” “还有事吗?”华兰示意苏展赶紧走,“五十五宿管就锁门了。” “还有些事情想问你,”苏展大大咧咧道,“顺路,送你到寝室楼下?” 华兰不置可否,关好教室的灯,才说一句“走吧”。 其他三个班的灯都已经关了,只剩走廊上的昏黄的廊灯,好像黑夜窥视的眼睛。川中冬天的夜很静,除非大风吹过带来奇怪的共振声。那种声音要么出现在下午,要么出现在晚上,“咻呼咻呼”的声音从校园这头传到那头,还怪吓人的。 行政楼离宿舍区远,他们要跨过一座桥,穿过一整个教学区。路上只有零星的学生,那散落的身影有些黑影幢幢的意味,让华兰心里有点儿发慌。 太黑太空旷的地方,她有点害怕。 华兰把冬大袍的领子拉得严严实实的,半张脸埋在高领毛衣里。 苏展紧紧跟在她左边,挡住了廊上令人抵触的闪烁。华兰安心下来,脑袋开始放空。 “他们现在为什么叫你‘花哥’啊?”苏展问。 “有个好朋友喜欢这么叫,我也就随她咯。” “你喜欢吗?”苏展问,“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小花’或者‘兰兰’之类的。” 毕竟小时候大家确实这样叫你。 华兰想了想,道:“昵称嘛,无所谓的,代号而已。朋友叫起来顺就行。” 说罢,她补充了一句:“他们把我当大哥呢,也挺好的。” 他们穿过昏暗的大桥,进入路灯较多的教学区。暖黄色的灯光照在钟楼上,投下指针斜长的影子。教学楼的红墙在灯光里错换了西方油画的印象,驱赶了吹来冬风里的湿冷。 路灯泛着暖融的光,好像安徒生写的那个小女孩卖的火柴——拉长了立在路边。 从黑影幢幢的世界,走进了火柴映照出的幻梦。华兰想到这里,心颤了一下——或许从刚才苏展侧身挡住行政楼奇怪闪烁的昏黄灯光开始,她就已经走进了火柴制造的幻梦。 苏展没有说话。他们俩的影子被路灯拉成了怪异的形状,像单峰凸起的假山挨在一块儿。于是华兰往外走了一步,假山就这样断裂了。 “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苏展还是主动开口问。 “今天早上?”华兰学了一天的脑子发疼发胀,刚刚才开始放空,差点儿想不起来苏展指的是什么。 “你看到了?” “那两个女生跟要掀了你们班房顶似的,吵到我睡觉了。”苏展摇摇头,轻松道。他靠近华兰,冬大袍的袖子摩擦一下,发出只有梭织面料才会发出的响声。 那断裂的假山又重合了。 “就出来看了两眼,正好看到你把她们拉走了。后来卓依缦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 “她们凶你们了?”他偏偏头。 华兰想起之前倩倩说苏展和依缦初中是一个班的,“唔”了一声,又道:“也还好,一点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大家都是好朋友。” “什么误会啊?” 苏展刨根问底,跟八婆似的,华兰也只能把闹钟的事情告诉他。 苏展听完,似笑非笑了一声:“你现在脾气可真好。” “你可真闲,关注这些。”华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室友觉得吵就自己去说,干嘛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啊。一开始就拒绝咯,怎么?‘不’字说不出口?”苏展尾音上扬,玩笑道。 “对。”华兰说完便诧异了,自己竟承认的这么痛快。 是啊,她这个人就是不会拒绝,但是很懂得怎样承认。 苏展被噎住了,他也想不到华兰承认的这么痛快。华兰的这声“对”把他好多想说的话噎回去了,比如他想问她,“花哥”这个称号你到底喜不喜欢?现在乙班同学这么围着你转,你开心吗?还有徐志超对你叭叭的那些话,你是真不在意还是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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