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灯的时间,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好像她不开口,他就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乔予洁问:“你经常来香港吗?” “我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工作性质,我经常出差,香港是最常飞的地点之一。而且我的签证要求我必须每年都要离境一次,不能停留超过365天,香港是最近的选择。” 乔予洁侧头打量他,“你女友也放心,不查岗?” 今晚他好像还没有看过手机。 “我不喜欢被管束。” “那你喜欢什么?” 许楷文舔了下嘴唇,没说。 信号灯换色,前面就是码头,这个点,灯光秀已经结束,只有摩天轮还在变幻着彩灯。 从港岛看九龙,和从九龙看港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已是香港明日》。 片中的男女主在香港相遇,一眼之缘,暗自着迷。两人在夜幕街巷中走走停停,灯牌闪闪,人影绰绰,背景中还有巴士横穿,每句对白都暧昧。 香港最美的还是夜晚,霓虹灯下,情人低语,怎能不浪漫。 而最后打破这场浪漫邂逅的,是他们各自有伴侣的现实。 两个人要相遇,其实不难。 北京有十五个香港那么大,他们也还是遇到了。 难的是在对的时间相遇。 爱情电影的结局无非两种,浪漫至死,或是打回现实。当代爱情更是乏善可陈,你来我往分分合合,有人不甘忠于眼前人,有人惦念着求而不得,抓心挠肝,自作自受。 走到码头边,乔予洁没有选择空着的长椅,而是挑了危险指数更高的铁护栏坐上去。 她朝他昂头,“上来吗?” 今晚,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久违的女孩的叛逆。 许楷文没有应邀,只是单手撑在她座旁的护栏上。他更愿意站在下面保护她,以防她不小心失足落海,他还能第一时间跳下去救她。 四下空旷,乔予洁干脆脱掉了帽子,任由海风舞发。 背靠着举世闻名的cityscape,她望着眼前这座天然良港感慨,“这是我第一次来香港,倒也没有很惊喜,只能说……和我想象中一样繁华。” “我第一次来香港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游行,救我们刚刚经过的那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是13年末,他们刚刚分开的时候。在此之前,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周游东南亚。 “社会事件对经济有很坏的影响,那年我差一点就要找不到工作。” 乔予洁郁闷地看着他。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不聊工作,只聊感情的男人? “说几句真心话吧,只限今晚。” 她拨过一绺发别在耳后,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鞋,“我以为你回到了哥本哈根,也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该这么高了。” 她所描述的生活,是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但却又差一点就成真了的。 他换了背靠的姿势,离她更近了一些,语气里释然多过唏嘘,“人生很奇妙。你说的这些,都没有发生。”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她顿了一下,才道:“没有订婚。” “你说Elena,她前年结婚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有联系,她还养着我的狗。” “所以你和她们都是好朋友?” 她问的大概是“前女友们”。但其实,并没有“她们”,只有Elena而已。 如果她不把自己也归在其中的话。 他答:“是。” 她“喔”了一声,眼语颐指,“你的女朋友很大度。” 她的目光落在他放栏杆上的右手,上面有一枚戒指。她很早就注意到了这枚戒指。 许楷文扬起手,“只是为了减少麻烦。” 这个戒指并没有意义,也不是情侣戒。只是因为他常常需要见客户,手上戴着戒指的男人,更能给人值得信赖的初印象。 害怕她误会,他将戒指摘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那应该戴在无名指上才对。” 乔予洁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回答当作一句谎话。男人的谎话,她听得太多了。 她勾唇轻视道:“我早就不是你的女友了,没必要再编造一个谎言。” 许楷文站到她面前,两臂撑在她腿侧的栏杆上。他站着,她坐着,他们接近直视地面对着,气息近得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洁,其实我……” 他想告诉她,他从没有想过要骗她,也从未和任何人建立契约关系。但现在,他们各有羁绊,似乎什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七年前的那场告别太过匆忙,以至于很多话没能说清楚。他欠她一个解释,他从没忘记。 深宵,夜风温润,整座岛都为他们亮着灯。 这个瞬间,他只想吻她。 想到别无他想。
第14章 离开前的那晚,是雷雨夜。 他知道自己即将和她告别,所以用尽了全部在她的身体里穿梭,用欢愉来掩盖痛苦。 昏暗的屋子,淅沥的雨声,腥甜的空气。她在他怀里睡着了,而他望着天花板,彻夜未眠。 他一直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像一团火,他像一滩湖。 虽然不自觉时,他总会被她感染,但他却执着于寻找一个心灵契合的人。他曾以为自己爱的人是Elena,因为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家人,可以无私地分享所有事情。 而她呢,会跟他吵跟他闹,会耍小女孩脾气,会为了一些幼稚的问题和他争论不休。很多时候面对她,他基本属于束手无策的状态。 他一直以为,她太年轻了,还不懂得爱情是什么。 到头来,其实真正愚笨的人是他。 他用手臂圈出这一方地,现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只有这么大。 “我用了一个很自私的方式离开你,我并不高尚,但那不是我的初衷。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是真实的,没有任何谎言的成分。” 要让男人吐露心事,不是一件容易事。 夜漫漫,乔予洁没有躲,也没有闪,目光静然,等他继续。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和Elena分开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没有意义……” 他的声音渐低,她并没有说任何话,他却陷入了自我懊悔。 记忆中,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好像就是no sense。 看肥皂剧没有意义,睡懒觉没有意义,花三个小时逛街买衣服也没有意义……她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有自律病。 没有哪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不爱做梦。她也一样,喜欢畅想关于未来,关于以后,只是想想也很心动。 从前她问他,如果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要装修成什么样的风格。但他的回答总是让人泄气。 “我从不做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一旦你开始幻想一件事情,最后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你会加倍的失望。而避免这种失望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有幻想。” 那种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些年,她从他身上学到的最实用的一件事,就是抛弃幻想。 “你总是说,不会思考任何假设性的问题,因为它没有意义。现在,我有一个假设性的问题问你,你会回答吗?” 许楷文愣了一下,“取决于问题是什么。” “什么样的问题你不会回答?” “比如,如果明天醒来你发现自己是女人,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 乔予洁轻笑了一声,“这像是Chris会问的问题。” 现在的气氛似乎刚刚好,他已放下拘谨,而她也不再带有敌意。 “Go ahead. ” 他做好准备,等待她的提问。 离地的双腿在夜风中晃荡,她眼梢翘扬,轻轻启唇,“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只剩下今晚,只能做一件事,你会做什么?” 他眨了下眼睛,眉头微蹙,然后十秒钟过去了。 意料之中的反应。 “很难回答?我给你几个选项好了,A,陪在亲人身边;B,陪在爱人身边;C,去做一件自己后悔没能做的事情,比如……” 乔予洁凑到他耳边,轻巧地说出了最后的那个选项。 她咬字准确,许楷文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乔予洁得逞地看着他渐深的眉头,跳下栏杆,前胸似有意地蹭过他的身体。他绷着身子,松开一只手臂,放她出关。 海风吹进她的衬衣裙里,像是梦露的裙摆,乔予洁迎风甩开头发,重新戴上帽子,回头朝他眨了眨眼。 “夜晚很长,离世界末日还有一会儿,你还有时间考虑。” 回酒店的路上,许楷文跟在她后面,默默点了一根烟。 这几次重遇,她都有进有退,收放自如,而他常常处于被动,他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也看不懂她的笑。 刚才的问题明显只是她的恶作剧,可他竟然非常认真的在思考。 迈入酒店大堂时,许楷文放慢了步子,他对今晚毫无计划,只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进入电梯,乔予洁站在靠近按键的那一侧,她问:“你住在几层?” “35。” 她摁下35层后,又摁下了39层。 电梯里再无别人,攀升中,心跳也跟着加速,许楷文隐隐有些焦躁,因为他不确定这是否将是告别。 从前上下班乘电梯,他总是嫌慢,这下他却希望屏幕能停止跳数。可无论他在心中如何慢数,电梯也识破不了他的诡计,只是冷酷机械地运行送客。 到达楼层的提示音让他清醒。似乎已没有理由再纠缠她,于是他迈出步子,一句晚安就在喉咙中。 乔予洁靠着香槟色的内壁,目光自帽檐下投射过来,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足够勾人心魄。 “想不想去上面游泳?” 他站定,“我没有带泳裤。” “这里,你想要什么都有。” 乔予洁摁下关门键,表情耐人寻味,“一会儿,露台见。” 电梯门无情的合上。这一晚上,他的心情就像K线走势,起起落落,而她无疑就是那只操盘手。 回到房间,许楷文打了一通电话给room service,崭新的泳裤很快送到。简单的深蓝色,并没有太多花样,也正好合他心意。他绝对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晚上穿一条花哨的夏威夷短裤。 泳池连着酒吧的露天区域,临近午夜,客量已渐稀少。许楷文没有带手机,径自走去了露天吧台。 服务生说着标准的英文,“先生,您需要什么饮品?”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板,没有尝试新选项的打算,“Whisky on the rocks. ” “Sure. ” 服务生转身去准备酒饮。余光中,有人正款款走来,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台面,补充了一句,“...double sho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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