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夕阳照射进客厅。 “嗯。”声如蚊讷,却也清清楚楚。 电视旁的另一张相框。 去h镇之前,言早和妈妈爸爸到郊区玩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绿色的、黄色的花海,被风吹出波浪状。十五岁的言早头发被风吹起,对着镜头,灿烂地笑。
第39章 故事之外2 这是一个在故事之前的故事。 【传言1:痛苦的人,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传言2:h高从来没有图书馆,但有通宵上自习的学生看见过一栋白色建筑在教学楼之间出现。】 柏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跟人类讲过话了,或许在他还是血肉之躯的时候就没有了。 在他一开始生活的年代,他无疑是属于幸运的一批人。但年少早夭,甚至算得上横死,让这份幸运蒙上了阴霾。所幸,他也因此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久,于是从结局来看,他又是幸运的。 他是和这片土地联结在一起的。土地是宽厚的、稳定的、充满母性的,也永远不会改变。 而永恒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寂寞和孤独。 于是,在这永恒的基调中,他看着身边的世界人群湍急如洪水,他们循着一个方向来又顺着另个方向去,直到身边乍起栋栋高楼,那些柔软脆弱的人类被水泥与钢筋包裹。 可这些也与他毫无关系。 直到某一天,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生命。 不能说是从第几次开始观察她、在意她的。 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并进入了这里。她是唯一的访客、唯一的朋友、唯一的 而柏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沉默羞涩的。 虽然她在这个学校中称得上是勇敢, 连续多次翘课而来。对这个学校的大部分人来说,上下课铃声称得上是梵音,而他们也只是一群遵守程序设计的机器。 不过他并不挑剔,没有对比和选择,他只能观察她一个人。 可渐渐的,随着她发现这里没有其他人后,他看见她变得更加鲜活。 她会笑,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句废话,但是她的笑不同寻常。 不经意的微笑跳跃到一张年轻却沉寂苦闷的脸上,像是闪电划过阴暗的天空,也像是黑白电影突然有了颜色。可是那些笑总是转瞬即逝,虽然对于这个观察的结果感到诧异,但是柏发现,她不敢多笑,好像这张脸带上笑意就会对不起谁一样。 “你应该多笑一笑的。” 柏想这么对她说。 他也可以想象出来,如果他坐在她的对面,说出这句话,她就一定会抬起头,露出一个迷惑但纯净的眼神。 纯净的眼神。 柏看过很多人,在这不知道多少年间,他也看过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中投射出来的眼神,有的让人悲伤,有的引人愤怒,但极少的,像水。 水没有自我。你加入什么颜色,它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但是无论什么颜色的水,还是水。 水会任意地流淌,涓涓细流从她的眼睛中流向了他的眼中,又汇聚在他心里,等待某日决堤。 他控制不住地观察着她,如同天文学家观测宇宙,大片的星空向他展开,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却把他人分类成庸常。而当你开始在意一个人,并发现其实那个人也有着心跳和思想,那么你就离心动不远了。 他看着她。 她不是左撇子,却喜欢用左手开门,笨拙而可爱。 她喜欢茨威格的小说,这里的每一本都读过不止一遍。他当然也读过,却觉得对她来说,这有些过于悲伤了。 她喜欢咬指甲,每当看见紧张的情节时,她就会面目严肃地咬指甲,直到故事剧情告一段落,才能舒下一口气。然后,柏就又能看见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她很痛苦。 因为柏看见了黑色怪物。 按照容易理解的说法,它们可以被称为心魔。 这里就像一个放大镜,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被投射成为现实。 她第一次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就聪明地躲了起来。 黑色怪物不会开门,它们只能在被限制的区域内游荡,就像产生它们的感情一样,封闭而自伤。 她在厕所隔间颤抖的时候,他的心也与她绑到一起,地动山摇。 他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 可是那一天,水流出来了。 那本来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她照例来到三楼,而柏在她进入这里的第一秒就捕捉到了她的呼吸。 他没有现出身形,看着她微蹙眉头沉浸在故事里。她剪了短发,新发型不是特别合适她。 看着看着,她睡着了。 明明已经离开了故事,但是她的眉头还是皱着。 柏凝视着她在梦中喃喃。 紧贴着脸颊的书页却突然被洇湿了。柏睁大眼睛,源头是她不住颤抖着的睫毛。 她在梦里流眼泪,不声不响,却是最让人伤心的哭泣方法。 柏无法透过她的眼皮再寻觅到那水一样的眼神,但是那些水一刻不停地还在流淌,淌到他的心中。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终于,被拧尽了最后一滴水。 第一次,他允许自己现出身形,触碰她。 他碰到了她的脸颊,和想象中一样,温暖而柔软。 但只是瞬间,他就收回了手,端正地坐在她对面,认真看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整张脸都被眼泪覆盖,而她终于睁开眼睛醒来。 “你还好吗?” 这是柏左思右想后,选择的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果然盯着他,一双眼睛像是湖泊。 然后他把手帕借给她,为了下次她洗净后的归还,她与他道谢、聊天,甚至为他对这里的熟悉发出连连称赞。 黄昏将至,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抬首看向柏,“我们还没有介绍自己呢,”伸出手,“我叫言早。” 这是柏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他接过她的手,没敢用力地握住摇了摇,“我叫柏 ” 言早认真地等待下文。 其实没有下文,正如他没有名字。 名字只不过是社会中用于区分的代号。他的世界中只有自己,自然用不着它。 他偶尔会用柏字落款,因为小楼门口曾有一棵巨柏,在他存在于这里之前就已经郁郁葱葱。却也在城市开发时被砍掉了。 想到言早的名字,他的话在心里转了两转,接上,“我叫柏言,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言早印象中,她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可在他心中,这是第无数加一次相遇。 第无数加二次相遇,却让柏等了很久。 言早带走了他为她找到的那本书,在之后,她好像变得很忙,许久都没有再来“图书馆”。 初冬的下午,温度却像秋天。 他终于等到了她。 她抱着他的手帕和那本书,比她先叩开门的是迄今以来最多的黑色怪物。 “下次我还来这找你,可以吧?”她勉强笑着问他。 可奇怪的是,她根本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就飞快跑走离开。 把他和他“我会在这里”的承诺一齐抛弃在这里。 柏翻开暗红色的封皮,一张字条自扉页掉落。 黑色字迹令人一头雾水:谢谢,再见。12/12/20 这就是他们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相遇。 而之后很久很久,他都在为那一幕后悔。 那天,字条飘到地上,他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校服的衣摆在晚风中摇曳,她脚步踏踏,自此跑出了一生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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