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很局促,也很愧疚,“对不起,苏阿姨是为了保护我才……” 阿姨的丈夫告诉她,阿姨叫苏曼香。 涂然把那天因为和妈妈吵架跑出家,遇到苏阿姨好心帮忙,温柔劝导她,在临出事时还及时护着她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告诉了他。 中年男人脸上并无责怪之意,反而是有些释怀和欣慰,“这对她或许是解脱。” 涂然惊愕,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她看到你,可能想起了园园吧。”中年男人说,“园园是我们的女儿,她比你要大五岁,五年前……去了。” 听到这消息,涂然睁大眼睛,可苏阿姨那天明明还拿着给她女儿买的新衣服。 她倏然回想起,那天和苏阿姨的对话。 “你是高几?” “高三。” “那她现在和你一样大。” “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我们再也没吵过架了。” 原来……是这样。 涂然悔恨自己太后知后觉,那天竟然还说什么以后她女儿以后一定能考上医学院,殊不知每一个字都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子。 “园园是五年前出的意外,她妈妈偷看了她的日记本,让她很生气,跟她妈妈吵了一架后,就闹离家出走,曼香也生气,不让我去找她,再后来……我们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是园园在海边……溺水遇难了。” 即使已经过了五年,再提及这件往事,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依旧湿了眼眶,他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园园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曼香一直很自责,一夜白了不少头发,常常跟我后悔,那天要是不拦着我去找园园,可能她就不会出事。园园走后的这几年,她还是每个月都会去墓园看她,带着她喜欢吃的东西,或者新给她买的衣服。” 涂然咬着嘴唇,安静地听着,苏阿姨热心温柔地来开导她,大概是因为想要弥补吧。 “你和我们女儿长得很像,”中年男人笑了笑,说,“一看就是很乖的小姑娘。” 涂然也扯出一个笑容,“苏阿姨也说过这话。” 中年男人似长舒了口气,“所以啊,小涂,别为这事自责,你阿姨她不只是在救你,也是在解脱她自己。” 涂然紧咬着唇内侧的软肉,忍着发胀的眼睛点头,“阿姨她……葬在哪里?出院后,我想去看看她。” “她啊,她现在睡在园园隔壁。”
第82章 告白信 周日来医院探病, 就连神经粗到可以通火车的简阳光,都发现了涂然和陈彻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原本就觉得陈彻这周整个人有点怏怏不乐,简阳光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不能每天来医院看涂然的缘故, 然而,到医院见到涂然后, 他还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模样, 也不再时时刻刻盯妻,偶尔抛出一个话题给他,他接话的语气和神情也冷冷淡淡。 简阳光怀疑他俩吵了架,于是走到陈彻身边,悄咪咪地问他:“你和兔妹吵架了?” 这可是大新闻,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这满脑子装着涂然的恋爱脑会跟涂然吵架, 竟然舍得吵架? “没吵。”陈彻并不怎么令人信服地否认, 说这话时,目光冷淡地看着那边正在说笑的人。 在穿着病号服的少女察觉到他视线,也因此看过来时, 他即刻扭头,薄唇不爽地抿起。 涂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 也只是一秒, 就继续和祝佳唯、周楚以聊天,听他们讲这一周在学校的趣事。 而这边, 故意抿起唇的人脸色更臭了。 简阳光看得直摇头,拍拍陈彻的肩,目光怜爱,语气深沉, “阿彻,你知道你现在满脸写着什么吗?” 陈彻并不怎么感兴趣地问, “什么?” 简阳光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边扭腰,一边掐着嗓子用最做作的语气说:“宝宝不开心了啦,快来哄宝宝嘤嘤嘤~~~” 陈彻:“……” 洒进阳光的病房里,骤然响起一声惨叫。 另一边正在聊天的三人被惊扰,同时把视线投过去,哈士奇正在魔王手底下挣扎,“救、救命!” 祝佳唯只一秒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开口:“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周楚以恰当接话:“老杨说他要得鸡瘟了。” 上高三后,原先的教导主任退休,1班的班主任姚朗颂新任教导主任。最喜欢给人打鸡血、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且都投入工作的姚朗颂,极其看不惯5班班主任杨高戈一键省电的工作作风,天天找他的茬,天天给他灌鸡汤、打鸡血。尤其是高考百日倒计时的这段时间,杨高戈几乎快对鸡这个字都PTSD。 涂然比他们俩多了点良心,指了指还在陈彻手底下哀嚎的简阳光,“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你也觉得太吵了,对吧?”周楚以笑眯眯朝那边的人说,“要打出去打。” 简阳光被陈彻拖了出去,病房恢复宁静祥和。 涂然:“……” 那两人出去之后,祝佳唯和周楚以却没再和涂然继续刚才的话题。 祝佳唯开门见山问:“你和陈彻吵架了?” 涂然一愣,轻声否认,“没有吵架。” “那他这几天跟个丧家犬似的。”祝佳唯永远年轻,永远说话难听。 就连周楚以也说:“陈彻就差把‘去哄他’这三个字刻脑门上了。” 涂然被他的说法逗笑:“有那么夸张吗?” 周楚以一脸认真点头:“他有。” 涂然敛了笑,“我只是跟他说清楚了一些事情,他……有些不能接受。” 她又想起陈彻那日的眼神,那日的咬牙切齿。是她失约了,不能履行约定,和他一起考东晏大学。但,她必须失约。 喜欢一个人,不是以自己的水平去局限他的未来,陈彻该有属于他的更高更远的天空。 “他会理解我的,”涂然挤出一个笑,“如果他不能理解,那就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平日最温顺乖巧的人,此刻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断袍割席般的狠话。 周楚以和祝佳唯短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些许惊愕。 他们俩都是善于看人眼色的人,都隐隐有所察觉,涂然自昏迷中醒过来后,似乎有哪里变了。 尽管她第一眼看到他们时就在笑,平时也一如往常地跟他们说笑,但她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们都知道,涂然不是擅长隐藏心思的人,什么情绪都会不自知地表现在脸上,这一次,却一点也看不透她。 嘴角在微笑,眼睛却在疲惫。 即使作为朋友,即使是直言直语的祝佳唯,也没办法开口去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因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让她变成这样的,是那场交通事故。而他们一直在尽可能地避开同涂然提及那场事故,生怕她回忆起那天的惨烈。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周楚以赞同地点点头,用平日里的玩笑态度去应对她这句过于霸道也过于狠心的话,“要怪就怪陈彻觉悟不够。” 玩笑话被他说得无比真诚,关键他还一脸认真地补充:“作为娘家人,我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你。” “……作为什么?”涂然以为自己听错。 祝佳唯确信自己没听错,眼角直抽。 周楚以指了指自己,“爸爸,”又指了指祝佳唯,“妈妈,”最后虚握着拳捶了捶自己的心口,“你永远的娘家人。” 话音落下,祝佳唯手里的本子横空削上他脑门,“闭嘴吧你!” 刺猬和狐狸开战,打架的人又多了两个。 涂然:“……” 另一边,被陈彻拖出去的简阳光,这会儿已经脱离薅头发的魔爪,也在问陈彻:“你怎么回事?真和兔妹吵架了?” “没吵架。”陈彻还是这句话,不过这次又多了句,“我怎么舍得跟她吵?” 简阳光心想这倒也是,但还是不理解,“那你跟她生气?还摆臭脸?” “不是生气,是——”陈彻欲言又止,面上露出些许烦躁,“总之不是生气。” 简阳光比他更不耐烦了,催着他有话快说,“所以是啥你倒是具体说啊?” 又磨蹭了一会儿,陈彻终于肯开口,别扭又含糊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这一周都不爽利的原因。 第一件事,也就是和涂然在考大学那事的分歧,这件事,他当时确实挺生气,但当天晚上就想通,涂然是为了他好,这没什么好闹别扭的。 让他想不通的是另一件事,一周前,也就是上周日,他把以前写的那封告白信偷偷塞进了涂然的书包,等着她拆开去看,也等着她的回复。 但,他等了一周,整整一周,涂然这边半点消息都没有。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上周那事在生气,所以在变相拒绝我?还是说她介意我的粉丝身份?”陈彻摸着下巴一脸深沉,他怀疑涂然变了心。 “我说她肯定是还没发现。”简阳光翻着白眼一脸无语,他怀疑陈彻脑子有病,两年前写的情书,竟然跟他说上周才送出去,还是偷摸着塞过去,怎么能这么——怂? “这不可能,”某位男高中生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道,“我又没藏得很隐蔽,只是放在她书包最外侧口袋和最里侧口袋之间的口袋,的夹层。” 简阳光:“……” 简阳光已经无语到不想说话,很想像猩猩一样狂捶胸口,像喷火龙一样喷火,无能狂怒,谁没事会去翻遍自己书包的所有口袋!和夹层! 第二天还要上学,黄昏时分,涂然就不让他们继续再待在医院。告别时,陈彻心不在焉,都跟着走到了医院大门口,咬咬牙还是往回跑。 看到去而复返的男生,涂然惊讶,也有些局促,“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我回来是有话想问你。” 就聊天习惯来说,简阳光和祝佳唯是同一种人,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前者是不会,后者是不屑。而陈彻恰恰和这两人完全相反,他总是会顾及对面人的情绪,尽可能委婉。 但这次,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陈彻直接开口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料他问得这么直接,涂然都愣了下。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没带笑容,眼睛里也没有笑意,认真且严肃。 虽然在周楚以和祝佳唯面前说得狠心决绝,但涂然到底还是在乎陈彻的,尤其是他今天过来都没怎么跟她说话,甚至,连对视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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