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前没有其他家属,冷寂的一点声音没有。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叫人心慌。 直到谢礼安来,向晚才缓缓抬头。 她没看他,眼神有些呆滞的落在地上。默了半晌,她才止住微颤的手,轻声问了句:“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第45章 昏暗的走廊透着冷白的光, 无端生出的恐惧感深深侵蚀着手术室外的人。 向晚话音落地,如同一道惊雷,硬生生砸在谢礼安心头。 他脚下踉跄两步, 背靠在白黄相间的墙壁上,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向晚低头,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看到方龄时,那幅令人心惊的画面。 谢礼安办婚宴的事, 纵使他刻意瞒着方龄, 可这圈子就这么大, 哪能真瞒得住。 谢唐两家左盯右防,生怕宴席出了岔子, 到时让整个京圈看笑话。却没想到,方龄比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她前阵子就在网上买了几个纸箱子,大大小小如今全摊出来,跟摆地摊儿似的。人就坐公寓地板上, 一点点收拾。 哪些能带走的,哪些要留下的, 全都归类收好。 等到走的那天也好彻底跟谢礼安做切割。 临近傍晚时, 公寓门铃声倏然响起。她护住小腹缓缓起身,趿上拖鞋去开门。 谁知门一开, 便有三四个彪形大汉冲进来, 他们拿了棒球棒, 二话不说见东西就砸。 方龄被吓坏了, 又不敢轻举妄动, 怕他们会对她做什么。幸好手机握在手上,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人,就是谢礼安。 可对方这会儿在自己婚宴上, 手机被谢家人收了起来,又怎么可能接她的电话。 等屋子里的东西砸的差不多,那几个男人回头见她在打电话,怕出事儿,又走过来想要抢她手机。 争抢间来回推搡,方龄不慎趔趄倒地,人就重重倒在了一堆碎玻璃上。 咚得一声闷响,那力道重,她不仅浑身被玻璃刺伤,紧接着小腹也传来剧痛。 方龄起先不明所以,直到那群人跑路,临进电梯时打了个电话。在那通电话里,他们称对方为唐太太,她才蓦然恍悟。 这是唐家给她的警告。 前天她去医院检查,正巧在停车场撞上了唐婉卿母女俩。 唐婉卿因着谢礼安的态度,近日连着被圈子里的人冷嘲热讽,心里本就怄得很。哪知又赶巧碰见方龄,这狐媚戏子面色红润,身段高挑玲珑,可见谢礼安把她养的,甚至比大小姐还要娇贵。 唐夫人到底比她老练,摁住她跳起的心思。 她不在意方龄怎样,可她忽然出现在医院,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不敢贸然去查,怕惊动谢礼安,到时唐婉卿一样落不着好。 几番思量,她便动了这个脑筋。 若是她想多了,那也算是给方龄一个警告,无伤大雅。若她真敢动不该有的心思,那便叫她知道,这就是下场。 方龄想明白时,已经在血泊中躺了几分钟。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从她腿间流淌下来,她这才忍痛拿手机打120。 打完,向晚的电话跟着进来。 向晚刚下班,人正巧就在她公寓附近,赶过来时也是六神无主,到处打电话,眼泪流的不比她少。 向晚记得,那时方龄在她怀里,一张脸白的吓人,竟还有力气抬手给她抹眼泪。 她说:“晚晚你别哭,这就是我的命。我命里和这孩子无缘,或许这样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想过。 真生下来又如何,她要她的孩子永远背负私生子的骂名,永远都无法抬起头来喊谢礼安一声爸爸吗? 还是说,要让谢礼安坐实身份,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亦或是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娶她这样一个毫无助力的女人,从头再来吗? 她想要完整的他,可又不舍得。 向晚哽咽道:“她甚至这个时候还在为你着想。” “可是谢礼安,你不配,你活该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见血。红毯踩的舒服吗?这可是用你孩子的血铺的,怎么样,开心吗?” 走廊上呼呼的风,阴怖森冷。 谢家公子平日里那么体面一人,这会儿整个人都缩在墙角。他弯着腰,背影微颤,抬手捶两下墙,一声都不敢回答。 陈景尧回眸,伸手搂她,指腹摩挲过她的头顶,轻声道:“好了,晚晚。” 向晚没再说话,咬着牙不停流眼泪。 陈景尧心下凛然,说不出的烦闷。 想着她性子向来要强,就是自己失恋分手也没哭成这样。现在倒好,为了旁人不管不顾的。 又恍然觉得,她不是单纯在为别人流泪。 手术室的灯啪嗒一声灭了,像是通往无尽出口的一道开关,谁也不知道门后是怎样一番景色。 谢礼安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虚晃着走到手术室门外。 他一阵后怕,又不得不把腰杆挺直。 医生边脱口罩边走出来问:“方龄家属?” 谢礼安点头:“是。” “抱歉,孩子没保住。” 医生说着顿了下,又看向后头的两人,“我们已经尽力了。万幸的是抢救及时,子宫保住了,只是会不会影响到后续生育,很难说。” 谢礼安眼神空洞,只听到那句“孩子没保住”。他呆愣在原地,双手攥拳,骨节泛着不可言说的白与紧绷。 现场唯一冷静的是陈景尧,他朝医生点点头,说了句辛苦。 他上前两步,拍了拍谢礼安的肩膀,沉声道:“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总好过天各一方,这辈子只能在愧疚中苟活。 至于旁的,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谢礼安什么也没说。 方龄被推出来没多久,人还没醒,谢礼安那边就办了转院手续。转的是军总院,他说那地儿安全。 向晚还想跟,却被陈景尧扯住。 “这都几点了,明天不上班了?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回去睡一觉,明儿空了再过去就是。” 向晚欲言又止:“可我担心……” “放心。”陈景尧语气平稳,“现在不会有人比他更难受。” 向晚最终还是跟着陈景尧走了。 她跟在他身后,陡然走出医院时,被迎面而来的穿堂风吹的忍不住瑟缩下。 陈景尧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车子从停车场开过来,稳稳停在他们跟前。 车门自动打开,陈景尧让向晚先上车,自己到路边抽根烟。等他散完身上的烟味坐上车,就看到向晚靠在车窗上发呆。 黑色库里南很快开出医院,往西三环去。 一路无话,直到向晚再次走进陈景尧这套顶复豪宅,才觉得身上的冷意稍稍被驱散,四肢逐渐暖和起来。 陈景尧双手搭在她肩膀,低声哄道:“先去洗澡,至少得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好吗?” 向晚点头,径直去衣帽间拿睡衣。 等她洗完澡出来,陈景尧在餐厅冲她招手。 “晚饭没吃?” “嗯。”向晚点头。 “吃点东西再睡。” 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几道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可向晚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刚洗澡时,甚至还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所以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吃不下。” 陈景尧仿佛料到她会这么说,伸腿将她椅子够过来些,亲手喂她吃。 向晚迟疑片刻。 终是在他炽烈黯沉的目光中张了嘴。 没吃几口,她就推了推他的手,摇头说不要了。 陈景尧深深看她一眼,“去睡吧。” 卧室没开灯,漆黑一片。床上隐隐还是散着那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陈景尧上床时,向晚已经睡过去。 他伸手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手肘半撑在床头,借着昏暗的落地灯看她。 向晚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皱。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很快就感觉到她的手攀上来,环住他的腰。紧接着连双腿也绕上来,整个人都抱住他。 他没动,任由她抱着,缓缓闭上眼。 不知道过去多久,陈景尧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怀中的人身子微颤。很快,他睡衣胸前传来一阵凉意和黏腻。 陈景尧垂眸,一抬手就触到她眸底泛的眼泪。 他揿亮床头灯,轻轻推了推她,“醒醒,晚晚。” 向晚惺忪转醒,她脸上满是眼泪,迷惘朦胧的神情就像是游走在夜色中的孤影。 陈景尧拨开她眼角边被泪打湿的头发,轻声问:“做噩梦了?” 向晚点头。 她梦到自己也和方龄一样,躺在冰凉的地上,脸颊和身体都是血,朝四处蔓延开,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远处的帘子后头有道模糊的身影,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那个女生邪魅一笑,声音尖锐刺耳。 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红唇一张一合地说着:“勾引别人老公好玩儿吗?” 向晚心慌意乱,觉得自己好似误闯入一处迷宫。眼前雾气重重,她四处碰壁,怎么走也找不到出路。 只能任由伤口越来越深,血越流越多。 直到陈景尧将她喊醒,她才猛地挣脱出来。 可这梦境太过真实,叫向晚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看见陈景尧的第一反应便是将他往外推。 这一推,差点儿把人推到床下。 陈景尧满脸懵,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向晚这才清醒过来。 她抹了抹脸,轻声道:“我有点儿睡迷糊了。” 陈景尧重新回到她身边,无奈道:“做什么梦了,叫你这么横?” 向晚摇头不肯说。 陈景尧抱着她重新躺下来,掌心缓缓顺她的背。他的肩膀很宽,手上刻意放轻了力道。 “睡吧。” 向晚睁着眼看窗外,却再没了睡意。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她听到陈景尧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翻了个身,从他怀里钻出来。 刚转过去,身后的人就贴了上来。 陈景尧嗓音喑哑,带着困倦与冷寂,“睡不着?” “吵醒你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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