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颜籁就很少见林鹤梦。 在广市工作不到两年,她北上去了首都,惨遭现实痛击后,再一年,她考回了楠省。 和林鹤梦断了的联系也没有再刻意续上,算是鸵鸟行为,好像不再见就能保留那一份偶像滤镜。 年少时喜欢过的少年就像精心收藏在玻璃橱窗后最心爱的手办。他可以不再生动,唯独不能变得全然陌生。 她宁愿让他长久地存在她心里,仍然熠熠发光。 - 窗外噪鹛聒噪,更烦人的是其没有公德心的不文明行为。 出门前颜籁推开窗往楼下看了看。车窗上毫不意外地被落满了鸟粪。 她把喝完的牛奶捏扁了投进垃圾桶,撕下的面包边放在窗台上,接着拉上了玻璃窗。 进卫生间拿了块抹布打湿,拧干后叠在手心出门。 运气不好,等电梯时遇上了隔壁邻居。 一位十成十的油腻男。 皮鞋擦得噌亮,刘海打着摩丝的男人色眯眯地打量了她会,油嘴滑舌道:“小颜美女,又擦车呢?” 颜籁被他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将毛巾搭在手腕上,面无表情回答:“是啊,这都晚秋了还这么多傻鸟,受不了啊。” 这人听不懂指桑骂槐,感慨着:“哎,就是全球变暖,鸟都不南迁了。” 马上他就要高谈阔论对国际政治的看法了。颜籁在心里说。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其实这温室效应的说法就是资本世界的阴谋……” “叮”一声,到达的电梯打断了中年男人的滔滔不绝。 随着电梯门的敞开,一股馥郁的东方花香调幽幽袭来。 穿着针织连衣裙的俏丽美女牵着不到腰高的小孩正站在电梯内侧,看见颜籁,她微微笑了笑。 颜籁先一步走进电梯,站在离电梯门最近的地方,回之微笑和颔首。 男人随后走进,目光在女人身上来回逡巡一番,满脸一如既往堆上笑:“王美女,今天又是你送小孩上学呢?” 女人往后抓了抓头发,一股更浓郁的洗发香波和重调香水味满溢整个电梯厢,“没办法,孩子他爸工作忙,昨晚又没回家。” 她又推了推小孩,“叫叔叔好。” 男孩看了衣冠楚楚的男人一眼,往母亲身侧更贴了贴,不情不愿道:“叔叔好。” “哎,真乖。”男人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头。 颜籁盯着倒数的显示屏,在电梯门开的第一刻,侧过身率先挤出电梯间。 快步走了很远,她还听到身后女人催促小孩:“佑佑,和叔叔说再见。” 小朋友还没开口,男人先夹起嗓子叮嘱:“小佑佑再见,要听妈妈话,好好上学,做个乖宝宝哦。” 已经四年级的男孩估计觉得他脑子有泡,并没有回应他。 颜籁更是被他夹得恶寒,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车位走去。 她的车停在两棵树之间,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象征”,仅仅一晚就被洒满了大自然的馈赠——一车鸟屎。 单单用擦都已经难以解决了。她从副驾驶位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浇在了前挡风玻璃上,等干硬的鸟粪软化后她才用抹布费力擦干净玻璃。 直到玻璃干净得反光。 颜籁收了手,将毛巾扔进副驾台,然后开车门,上车。 为了擦车,她每天都比上班时间早四十分钟出门。 从光明路到体育西路,正是早高峰路段,十字路口堵得一动不动。 颜籁打开了音乐电台,食指敲着方向盘等前车先走。 故意似的,前车缓缓起步,掐着最后几秒,“唰”地蹿过了绿灯,刹那绿灯变了黄灯。颜籁连最后一秒都没能抢到,想狠锤喇叭,想到禁鸣令,她硬生生忍住了。 靠近白线后,她刹了车,想放下车窗透透气,一侧头就怔住了。 时候尚早,晨光熹微。 戴着耳机的高个青年穿过丁达尔效应投射下的薄雾阳光,从行人道跑过,宽阔的背影熟悉到触目心惊。 她的心跳随着他的步伐震颤,落在方向盘中间的手一抖,随之压响了喇叭——
第二章 戴着耳机的青年没回头,转过了拐角,倒是周边群众不满侧目。 来不及心疼罚款一百。 颜籁撑着窗口看去,发现没有阳光的衬托,那看似熟悉的背影只是个褐发青年。 颜籁一拍额头,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无奈又好笑。 后车猛地一按喇叭。 颜籁猝然抬头。红灯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绿灯。 她一时心虚,踩下离合,挂档踩油门,起步直行穿过十字路口。 耳机内音乐中断,电话响起。 林鹤梦放慢脚步,抬手触摸蓝牙耳机,看了眼运动手表,“什么事?” 对面一阵牢骚:“刚刚一个菜鸟,绿灯过了半天都不起步,害老子鸣笛又要被罚款了!” 然而好兄弟并不和他同仇敌忾。林鹤梦相当嘲讽:“你去公司就两步路,开什么车,说正事。” “刚看到你了,鹤哥,怎么还在晨跑,今天不实习啊?” 林鹤梦:“还早,我跑过去。” “跑过去?”谢宇昂惊了,“离司法鉴定中心十多公里呐,您打算冲击半马啊?” “再和你聊两句就迟到了,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结束了。 谢宇昂在路口变道拐了方向,跟上了林鹤梦,放下车窗探头道:“鹤哥,上车我送你。” 身形修长的青年摘下了一边耳机,淡声拒绝:“不用,你去公司吧。” “哎,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你也不嫌晦气!公司这次可是三百万的大单,不比你那研究生实习证明重要吗?”谢宇昂满腹牢骚。 林鹤梦调整着呼吸,“当初投资时我就说了,后续我只分红,项目的事我不掺手。” “公司可是咱俩一手建起来的,现在是有起色了,你难道就要脱干手不管了?让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蠢驴在项目里指手画脚?” “公司我占比不到百分之二十,你是大股东,又是执行人,话语权在你这,不想让他们参与,把他们踢出去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谢宇昂更是来劲了,祥林嫂似地反复念叨着:“说得轻巧,你来动一个试试,那一个是比我妈亲闺女还亲的亲外甥女,一个是比我爸亲儿子还亲的亲侄子!他们一告状,我爸妈不得和我断绝亲子关系?干!那群蠢蛋,跟他们待一个屋子呼吸氧气我都得少活两年!” “当初你求着家里人投资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往事不堪回首,谢宇昂怒而喷他:“大哥!你到底哪边的?!” “骂街也没用,有这叨叨的工夫你不如把项目内容和分销方式跟你那群亲戚好好解释清楚。” 林鹤梦抬手摆了摆,迈宽步伐,精实挺拔的身形大步跑走了。 “和他们解释?”谢宇昂沉吟片刻,骂骂咧咧道,“干,那群脑仁没草履虫大的生物,跟他们谈顶个鸟用。” - 车开到单位。 颜籁将脏了的抹布拿出来,在院里的清洁池里搓了几下,拧干后又扔回车里。 身后空着的车位上有车怼了过来,从车里下来个平头夹克的中年男人,看见颜籁,拖长了调子喊:“小颜呐——” 颜籁顿了顿,锁上车门,回头挂上笑脸寒暄道:“陆科长早,吃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他神情似乎颇为意外,“你们这批年轻人不是都要去北上学习吗,你怎么没去啊?” “手头上有任务,走不开。”她摊手。 陆文谦笑呵呵:“什么任务啊?我怎么不知道。” “您应该知道的,监制省博近期的数字化展览活动。” “杨局长交代给你了?” 颜籁佯作无奈一笑,“是啊。” 陆文谦皮肉上挂起了看起来更深的笑,拍拍她肩膀,“杨局长这是器重你,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可要好好干。” 颜籁只摆出愣头青的模样,腼腆一笑应下好。 “领导器重是好事,不过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急,稳打稳扎,步调慢点,才能走得远。” 他又拿高了腔调,连敲带打。 一句话有八百个心眼子,颜籁也不跟他逞这点意气,索性慢几步,等他先进了电梯,她才慢吞吞踱步进单位,刷卡过门禁。 上午一到单位,将之前文物普查工作的汇报材料整理了一下就要开会。 会才开完,省博又打了电话来报备进度。 听到说准备工作已经筹备得差不多,只等展品入馆了,她便又步履不停地带着展览策划书开车到了省博。 楠城是座网红城市,以满城楠树著名,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 颜籁将车停在树下,预料等她出来必然又会承载一车大自然“馈赠”。 工作日,省博刚开门,门外已排出了长龙。 颜籁戴上工作证,从专门通道率先进入了省博。 到了大厅,她先打了电话给这次的展馆负责人。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让她在咨询处稍等片刻。 没五分钟,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和灰色工装裤的女孩子便跑了下来。 在人群中,她一眼锁定了颜籁。 颜籁是典型的公务员穿搭。 一件蓝色衬衫,下摆系在黑色长裤里,显出一截细瘦的腰身。她脖颈修长,肩颈线条顺畅蔓延至领口下,系到最上的扣子禁欲得不容侵犯,眉眼温和又带着书卷气。 “是颜姐吧?”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把人叫得太老气了,对方看起来并不比她大多少。 好在这位并不是计较称呼的人,笑了笑,自报家门:“文物局颜籁,叫我小颜就好。” 怎么说也是上级单位的领导,文甄蒙哪敢真就顺坡下驴叫“小颜”? 她也忙自我介绍:“我姓文,文甄蒙,颜姐叫我小文就好。” “是哪三个字呢?”她仔细问。 “文化的文,甄别的甄,蒙昧的蒙,家父说是大智若愚的意思。”她舒然一笑。 长辈给小辈起名,多是含了暗喻和寄托的。 颜籁的名字,也大有渊源。 曾经外公教她,他们颜姓是颜真卿的“颜”,盖因他们是颜真卿那一脉的族人。“籁”是出自厉鹗的“万籁生山”,合了外公的“万山”和母亲的“生生”二字。 不过这样和外人介绍就未免太啰嗦了颜籁索性直白道:“颜籁,颜色的颜,天籁的籁。” 文甄蒙稍加思索,“颜籁,声色相和,应该是美满的意思。” 颜籁一下惊讶了。 见她神色错愕,文甄蒙面露赧色,“我是不是猜错了?” “不,你说得很对,我小字就叫满满。” “满满,美满。”文甄蒙很喜欢这个含义,俏皮夸赞道,“颜姐肯定也是家里的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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