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的事就是容易广为人知。 “嫌弃不至于。”梁净词坦言道,“换个人没准还能试一试, 但是顾影不行。” “怎么不行?那大美妞啊,主持人啊,带出去风光死了。” “顾影追过我。” 谢添问:“什么时候?” 梁净词想一想, 答:“高中。” “追过不是更好吗?没明白。” 梁净词看一眼他转不过弯的脑袋,那些别扭与避嫌, 隐晦的情情爱爱、弯弯绕绕, 都投射不进谢添这双并不高明的天真眼底。他徐徐摇着头,体谅了这颗榆木。 他的确不排斥通过相亲建立新的情感关系, 但那必须是崭新的,梁净词回避任何前尘往事的纠葛。 除了迎灯,跟她还谈不上纠葛。 谢添又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 我那天去你爸那单位办事, 好像看见他在车里等人。” 谢添跟梁净词的父亲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是证券公司的高层, 身边时不时跟个小红小绿,谢添这人嘴快,也不计什么后果,这话摆明了就是问他,这又是轮到哪个小红小绿了。 闻言,梁净词的筷子顿了顿,紧接着说:“一个新人,应该是姓陈。” 谢添对他这平静无波的回答十分意外:“不是吧,你见过了?” “今天回去,正好碰了个面。” 梁净词面前摆一条鳗鱼,他记得谢添不吃姜,于是细致地挑开那些红条姜丝,漫声说着:“走了个姓庄的,又来个姓陈的。” 窗外阳光覆在他骨节上的青紫色薄薄筋脉。 他声线沉稳,动作慢条斯理,提起这些也照旧八风不动,并不像在掀开梁家人的丑事。 “打不完的仗。” 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很多的风声不是单单掖就能掖住的。 他再守口如瓶,也架不住四面八方都是闲话。 想起那些莺莺燕燕,想起他风流成性的父亲,取错了名字的梁守行。 庄婷给梁守行生了两个孩子,但梁净词心里估摸着,他可能还不止两个弟弟,有多少跟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妹妹还下落不明,他计算不出。 想起这些事,梁净词现在已经能平心静气地接受。 愤懑,悲怆,失望,这一类情绪早就被岁月紧紧压皱,连同他年轻时还算有几分尖锐的棱角,被丢沉进他不会再回望的深渊。 唯一担心的还是妈妈。 他见过母亲爱到失去理智、退无可退的样子。 他觉得杨翎不该是那样的人。 可是她的的确确变成了那样的人。 因为这一场婚姻不会有终点,他们注定无法分割,缠连到坟墓。爱到了骨子里的深情,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歇斯底里的自戕。 好在她终于找到了自救的法门。 这一些年,家门平静许多。 事到如今,管她姓陈的,姓李的,姓王的,在梁净词这儿已然掀不起多大的波澜——只要她们还有些慈悲心肠,别再去揭杨翎的伤疤。 挑完了姜丝的鳗鱼被推到谢添的面前。 梁净词擦着指:“吃完我去见一见迎灯。” 谢添见到被处理好的菜,受宠若惊道:“哎哟,这么贴心呢哥哥,我要是女人我早晚也得被你迷死。” 梁净词轻笑一声:“少贫。” - 姜迎灯返校这事,没第一时间跟梁净词说。 他赶去师大兴师问罪。 梁净词来早了些,这天傍晚天气有些阴沉,教学楼灯火通明。他坐低矮的车厢里,看不见里面的人,抬起头,密集的日光灯很晃眼。 梁净词在后座坐着,隐蔽些。 他手指间夹一根没点的烟,打火机就在兜里,纵使百无聊赖,也没急着点燃。 窗户降下,他手指轻轻点在窗框,听见铃声时,顿住动作,收紧了关节。 姜迎灯出现时,身边跟了个人,是那位花蝴蝶,两人一并往教学楼前的平台走。 停车位置在一棵古朴的榕树底下,位置偏僻,避开人流。方便讲些诚心话,两个人不偏不倚在不远处站住脚,面对面说起什么,丝毫没注意到隔树有耳。 梁净词看见她藏在树根后面翩跹的裙摆一角,被凉风一下一下拍向白皙的脚踝骨。 “冒昧问一下,他是学长吗?”陈钊说话时,梁净词抬眸看向他苦涩又有几分悲情的脸。 姜迎灯背对着树站,摇着头,声线低弱:“不算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你别被人骗啊,这么傻,现在社会上骗子很多。” 她想了一想:“应该不是骗子。” 好一个应该,有人在暗处失笑。 话到这儿大概就该结束了,可有人愣是不死心,还要越界地挽回一点独处的余地。 “那我以后还能约你去图书馆看书吗?” 姜迎灯顿了顿:“我男朋友他……心眼有点小,我怕他知道会生气,所以……” 坐在车里的梁净词用指骨抵着太阳穴,不置可否地轻轻扬眉,心量再宽,也不免放大她此刻的字句。 那时谢添问他,怎么真选了迎灯? 梁净词觉得这个“选”字用得不好,但他没急着纠正,也没解释。 因为他已经作答过,再怎么总结,不过那一句—— 迎灯很含蓄,和你的十九岁不一样。 她聪慧早熟,又不失少女天真。理性与理想放在一起,听起来难以共存,但又在她的气质里配合得天衣无缝,而在迎灯的骨子里,还是理想的成分更重。 她懂得很多,看得透现实因果,心底能装下不少东西,只不过缺少点阅历。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历会让她多一些jsg从容。 至于要不要去经历,各有各的好。 有理想也不错,还会对人心抱有期望。 就这么三五分钟的时间,看着她,许多事情就揣摩深了。 那位学长失落而归后,姜迎灯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大概是在找梁净词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提前说过,要来见面的。 ——笃笃。 他手伸到窗外,用关节在车门上轻扣两下。 姜迎灯后仰,骤然看见梁净词的车。 她先是惊讶,转而惊喜,最后在嘴角的笑意里,又让他看到一点羞赧。 姜迎灯坐进车里,迎接她的是一句——“你哪个男朋友心眼小?” 懒洋洋的声音里,满是同她较真的嘲弄。 她脸一热,对上梁净词似笑非笑的眸:“不是的,我不太会拒绝,就只好……” “只好让你千里之外的男朋友来当坏人?” 她被说破目的,无措地系着风衣的腰带,低喃一声:“不要计较。” 梁净词的视线随她动作往下,停在她绞弄着腰带的手指上,随着她轻轻一扯,腰线被收紧,曼妙的曲线便现了个形。 他说:“回来怎么没让我去接?” 姜迎灯忙道:“我那天要给你解释来着,后来开学事情一多久忙完了。是这样的,因为顾妙妙开学早,顾家人有点着急想让我过去上课,所以我答应提前两天返校,顾淙直接让司机去机场接我了,我前两天住在顾家给我安排的地方。” 梁净词稍稍一顿,问她:“在顾家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啊,他们家人对我都很好,老奶奶还会给我包红包。因为她有的时候在家里让陪她晒太阳,不过我都没好意思拿。我感觉也不该拿,对吧?” 她尾音上扬,在征得他的相同意见。 梁净词却说:“给你就收着。” “这不合适吧。” “拿自己当小孩,顺理成章。”他不以为然。 姜迎灯想了想,没说话,低下头抚一抚裙摆落在膝盖的褶,又把风衣的下摆叠上去,摆工整。 过会儿,她说:“我去年做家教攒了不少钱的,给婶婶换了一个新手机。她是属于不太舍得花小钱的人,我看她那个手机都卡得不能用了,结果她还害怕我是不是不学好呢。哪里来这么多钱。” 姜迎灯说着,不由笑起来。 “我说真的只是家教,不过人家给得多而已,还给她看了转账记录,她才相信。” 梁净词敛眸,看她的眼睫,说:“挣得多不是挺好?” 姜迎灯点头:“是的,挣钱很开心。” 她说这话时,听见窗户被阖上的声音,肩背谨慎地绷紧一瞬。 密闭的空间会滋长暧昧。 梁净词仍然淡定松散地靠后倚坐着,注意到她霍然挺直的腰板,笑了一笑:“坐一起也不好意思?” “……” “怕我对你做什么?” 姜迎灯说:“没。” 她有点嗔怪的语气:“反正也不是没经历过,你都搞偷袭的,偷偷亲我。” 偷亲?梁净词微讶:“什么时候亲过?” 姜迎灯忙说:“那天你亲了我的耳朵啊。” 梁净词扶着额,细细揣摩这四个字——“亲了耳朵?” 他脸上的疑惑想要表达的是:亲耳朵能叫亲? 她看到的意思是:有这事? 姜迎灯略着急,抓住他手腕,要讨清白的紧迫语气:“不会要耍赖皮吧。” 梁净词笑起来:“记着呢,门儿清。” 她放下心来,也放下握紧他的手劲:“那就好。” 垫在她薄弱的声线之下,是他忽而又开口说的一句:“以后每一次都会记得。” 姜迎灯曲起指,收紧骨节。 每一次……什么? 随后便听见耳畔,男人沉声问了句:“还想再亲一下?” 姜迎灯咬了咬嘴唇,难为情地低声问:“还亲耳朵吗?” 梁净词问:“你想亲哪儿?” 问得这么一五一十正人君子,还不如搞偷袭! 她口是心非道:“我不想。” 梁净词望着她,忽然也有点宕机,他知道要循序渐进,但不太会掌握这个循序渐进的度。 视线挪向窗外,梭巡一圈,他淡声说:“这儿人多,是不合适。” “……” 姜迎灯还没想好怎么应,梁净词已然倾身往前,长臂一伸,从副驾抱过来一捧鲜红的玫瑰:“花儿喜不喜欢?” 这大概就是他追人花的心思了。 姜迎灯生平第一次收到花,她喜形于色,但很快又敛了笑意,假意刁难说:“好看,但是,你用这个追我,好像也没什么新意哎。” 新意?梁净词苦笑着摇头,说:“别为难我了,长这么大也没追过谁,喜欢什么直说吧,行不行?” 长这么大也没追过谁,这话让她的愉悦更上一层楼,手里的花都显得更红更香了。姜迎灯重重点头:“行。” 她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找到一个氛围感超强的情头,你跟我一起换吧。” 梁净词没意见,沉默地等她传图。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2 首页 上一页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