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来历,”他说,“一个可爱烂漫的人。” 梁净词保守地没有说太多,再看一眼手机,点开杨翎发来的消息—— 净词,爸爸这个月回家住了[可爱]你也记得家来看看,他在为我筹备下个月的酒席。你提前安排好工作,爸妈都希望看到你到场。你想带迎灯来,妈妈很欢迎。但是考虑到来的亲眷多,你爸爸可能会多心,避免复杂的事情发生,也为她好,妈妈不建议她来。 凡劝诫,加个“但是”,语义的重心就在后面了。 杨翎一贯做好人,修习佛法后温柔更甚,但这不代表她的本质不尖锐,伪善的人,伤人都用软刀子。 梁净词平静地看着“为她好”这三个字,不过眼下遇见什么事,再觉得如何荒唐,也很难在他心底掀起波澜了。 杨翎的消息他很少回。她日日在微信和他讲佛学,六十秒的语音铺满屏幕。 梁净词偶尔听一听,没说过烦。因他懂得,空间和余地很重要,彼此尊重就是最好的成全。 手机被搁置一旁。 转眼到五月,母亲的五十岁生日,在酒店风光操办。 不管带不带迎灯来这一趟,梁净词起码得把话传到位。 可惜乖宝宝要上晚修。说了不必随礼,她还是答走不开。由此可见,见他家中长辈比踩高跟鞋为卖房的站台还艰难。 那是何种艰难,梁净词摸不透。 一个不愿请,一个不愿来。说到底,他没什么可纠结,但奇怪心中并不顺畅。 生日现场置办得一切喜庆,有那么几分欢聚一堂的意思。 来的亲属众多,梁净词稍晚一些才到。他走入厅门看一眼在梁守行身侧小鸟依人的杨翎,又瞥向四下里她的诸多来客,对这一阵阵的吵闹感到无所适从。 梁净词出去待了一会儿。 他自我反思,这个儿子当得不大尽责,父母之事他不挂心,也半点不想多问。即便如此,自封一个冷情,也懒得上前逢迎。 他跟家中二老早就没有什么话说,家庭不过是依附于台面二字的空壳。 在宴客厅外的大堂稍稍站了会儿,梁净词看向不断涌来人流的楼梯口,而后听见里面有人在举着话筒讲话。 他准备进门之际,脚步又顿一顿,看向旁边的杨家保镖,梁净词从兜里摸了一包没拆过的烟盒,塞进对方手中。 他说:“碰见庄婷的话,拦一拦。” 那保镖愣了下,讳莫如深地问:“其他的呢。” 梁净词稍稍沉默,好刺耳一个其他,如果不是庄婷太嚣张掩了那些四四五五的锋芒,他还真忘了亟待解决的又何止一个庄。 梁净词面色沉了沉,说:“你看着办吧。” 他再抬眼,同他的父亲撞上视线。 梁守行那双眼是生得真风流,梁净词没遗传到位,他的眉目还是偏冷了些,丝毫不得他父亲流连花丛,四处传情的要领。 梁净词想起那句,人不是都会变,人只是都会装。 是迎灯说的,一度认为有几分在理。 他平静挪开眼,找到杨家人的位置坐下。 杨翎穿着当年婚礼上的赤色婚服,笑着应对来往宾客送上的祝福。当年国际顶级设计师为之手工缝制的一针一线,如今细看过去,线头也微微有些松动的迹象。 时光在衣服上留下痕迹,自然也没放过她。 酒店大厅闷得他透不过气,梁净词出门待了会儿。 他给迎灯打电话,问她:“今天周末,可以出来吗?” 姜迎灯:“嗯?你想见我?” 他说:“想吻你。” 她沉默许久,像在慢吞吞地消化这三个字,而后说:“六点有一个网课的考试,大概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梁净词说:“我在小西门等着。” 说完,他提前离席,开车去师大。 漫长的雨伴着滚滚的春雷,坐在车里,姜迎灯还是讲学校的事,梁净词愿意听,也会回应她,但过分敏锐的人甚至能从一个眼神判断出情绪,今天他是倦怠的、寡言的。 说了好一会儿,姜迎灯也没太大倾诉欲了,她忽而说:“你今天不开心。” 没有问是不是,她的语气很笃定。 也没有问为什么,姜迎灯很清楚梁净词处处保留的个性。 跟他交涉,她懂得张弛有度,点到为止。 雨追着车窗,更猛烈了些。 在这嘈嘈急雨声之中,确信梁净词没有接话,过了十秒钟,她说:“不要不开心。” “希望你在包容别人的时候,也能够被包容。你在为别人考虑的时候,也有人能考虑到你。” 听闻她这样说,那会儿,他只是平缓地应了一声。 “嗯。” 直到进入家门,姜迎灯走在前面,正要抬手开灯,转身便被堵住了唇。 再冷静克制的人也总会有不管不顾的肆意时分,也会陷进不为人知的缠绵角落。 比雨来的更急的是他的吻。梁净词用实践来证明,“想吻你”是有多想。 风里带来的潮湿水汽,在狭窄的甬道弥漫开。姜迎灯为这个有些侵略性的吻而双腿发软,他个子太高,她还要踮脚,被撞上玄关的柜门时,踮起的脚尖都有些空了。 慢慢地,她学会配合,他一切带有情绪,或只为攻略的吻。 她也开始游刃有余地给出反馈。 比起爱情,身体的交流似乎更易培养。 姜迎灯在他怀里,带点湿气的发尾被暖风烘干,但体内的潮热却越渐浓烈。原来所谓的水到渠成,触发点是情感抵挡不住的井喷。 她贴着梁净词的唇角,颤着声说四个字:“我想试试。” 梁净词用手指撑起她的下颌,问了两遍“确定吗?” 她起初是点头,到第二遍,是说确定。 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闪电最贴近地表的时间段,紧接不断的光投在二人身上。借那一两秒的亮去看清她在身下的样子,明明暗暗,扑朔迷离。 不知道是怕雷,还是怕他,姜迎灯握着沙发扶手的指捏得用力,四肢紧皱。衣服尚未褪尽,一听雷声她就躲,挪进沙发的里侧。 梁净词手垫在她身后,用指轻轻地勾开暗扣,一颗两颗,慢条斯理。 同时久久望着她,由上而下,他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说:“你蜷成这样,我从哪儿进去?” 姜迎灯闻言才发觉自己过于紧绷,于是慢慢地展开了手臂。 伴随最后一颗扣子脱落,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惊险的光将大地照得恍如白昼,这jsg一秒钟,他低下了头。
第31章 C30 姜迎灯是真有点怕雷。 在梁净词的磁沉轻哄声线之下, 她慢慢舒展开了肢体,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油然多一分平静。雷声被呼吸声缓释, 直至在耳畔慢慢消减、停止。 结束的时候是在卧室,没有开灯, 周遭晦暗不清。姜迎灯竭力挤出一点理智, 掀起眼皮看黑暗里的人,攀着他肩膀的指骨慢慢松开。 …… …… …… 到最后她很疲惫。 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谁先洗澡, 姜迎灯只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儿。不知道过多久, 她听见梁净词在耳畔说话的声音。 “周末没有晚自习吧。” 她那站不住脚的谎言,没有丝毫分量,破绽过于明显, 轻而易举被揭穿。他堵住她狡辩的余地。 姜迎灯慢慢睁开眼。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她起身,想找衣服却发现全被落在外面沙发,于是随手拾起梁净词的一件衬衣, 简单地遮了一下身子:“阿姨请我去了吗?” 他说:“提了一嘴,说不介意。” 姜迎灯低着头, 轻声说:“她没有。” 梁净词是能让她感受到诚意的, 他的怜爱,关怀, 都落在实处,不会显得那么虚情假意。他们之间,是会说早晚安,也不吝啬表达喜欢, 但还没有到说“我爱你”这种程度的关系。 从早安晚安和喜欢, 到她大大方方地出席他妈妈的生日,仍有一定的距离。 她这肯定又淡然的语气也将梁净词的话堵死, 难得的被她噎住,因为这无懈可击的断言,他蹙了蹙眉。默了片刻,最终只苍白地回一句:“真说了。” 姜迎灯不再接话,她摸摸小腹,轻飘飘扭转了话题:“好饿,我还没吃晚饭。” 梁净词撩起倦怠的眼皮,冲浴室稍稍扬一扬下巴:“先洗澡,一会儿去超市买些东西。” 又说:“你和我一起。” 出门是在半小时后。 姜迎灯理想中的爱情,和爱人在一张床上醒来,共同沐浴着月光,在细雨中漫步,他撑伞,她挽着他手臂。 好像统统在实现,可是她靠在梁净词身上时,又有轻微的不满足袭来,说不清缺了些什么。像被填满后的空虚,难不成贤者时间都落寞? 姜迎灯很喜欢下雨天,跨着水塘走了走,就平和了许多。 梁净词收伞,姜迎灯先一步迈进超市。他一手推车,一手牵过她。 他延续着简单粗暴地哄“小孩”方式,给她买一堆好吃的好喝的。 姜迎灯居然觉得被包养的感觉还不错,人真是好逸恶劳。更何况他挑的都是她爱吃的,姜迎灯没说过她喜欢吃什么样的巧克力,但梁净词见微知著,善于观察。胃被抓住,心也会受牵连。 “上回的《长生殿》还没讲完。” 在水果的货架前,他精心挑选着橙子,忽而提了这件事。 姜迎灯一知半解问:“我讲到了哪里?” 他说:“杨贵妃被赐死。” “嗯,后面也没什么意思了。最后她和唐明皇又在天上相逢了。” 梁净词释然地笑了笑:“我记得也是,还不错的结局。” 姜迎灯问:“你觉得大团圆的结局好吗?” 他说:“谁不爱看团圆?” “可都是改良过的。旧唐书里写她被唐玄宗缢死在佛室,这才是真正的结局,我觉得改过的版本很莫名其妙,就是强行he,你懂不懂这种感受?” 真实的故事,悲情的结局。停留在白绫,停留在“此恨绵绵无绝期”。 梁净词没有说懂不懂,挪眼看向她一本正经的神色,嘴角掀起:“年纪轻轻,怎么成天伤春悲秋的?” 姜迎灯莫名在这时候较真起来:“如果故事的走向无法掌控,就不要强行扭转了。” 梁净词挑半天选出一个圆润鲜亮的好橙子,放在掌心掂了掂,淡声说:“有道理。” 姜迎灯想起上一回逛超市,还是在她刚入校的时候,因为逃课做兼职被他逮到,梁净词抓着她去买东西,叫她缺什么买什么。俨然长辈的气势,迫人得很。 她面色难堪,委委屈屈走在前面逛一路,感觉到他在身后平静地跟,报复似的什么也不买就跟他耗时间,缓缓地纾解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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