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息了几天,唐秒没去找程铮爻。 天气晴朗的日子不多了,据说再过一个月,这片群岛会陷入长达几个月的极夜,永远蔓延在黑暗下。 唐秒在还有光明的日子里学起了滑雪橇。 她动作愚钝,滑雪橇又很讲究技巧,不多摔几次是学不来的。 “这是她摔倒的第四十五次。”无聊的蓝眼睛猎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外。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另一位蓝眼睛猎人说。 “数的。” 两人哈哈大笑。 笑声吵到了不远处的男人,风声凛冽,男人搭在脸上的书本主动翻起了页。 他嘶了一声,修长手指微微夹住书本往下扯,露出蹙起的浓眉阔眼。 那双眼将视线放到不远处,再次摔了个跟头的黑点身上。 他未婚妻啊,是个犟种。 程铮爻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辩情绪。 “有这等毅力,我赌她一个星期内一定能学会。”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往外冒。 雪光刺眼,程铮爻微眯着眼掏出墨镜戴上,他薄唇轻扯,也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话,还是那个顽固的黑点。 唐秒不知道程铮爻在看,她来的比他早。如果她知道程铮爻此刻正在欣赏她的窘态,她或许会换个心态继续让他欣赏。 滑累了,摔惨了,唐秒摘下毛线帽,一屁股陷进雪地里大口喘气。 坐了一会儿,唐秒摘掉束缚的雪橇绑带,站起身往小木屋走,她边走边活动双腿,又突然停下,闭上眼,弯唇面朝阳光沐浴几秒。 阳光打在她脸上,发皙明黄黄的透着光,美得很健康,很自然。 程铮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曲起一条腿放松,被神明精雕细琢的脸卸下了顽劣,转而化为锋利眼底的一抹探究。 唐秒突然睁开了眼。 程铮爻也不紧不慢收回探究。 模糊几秒,视线重新变得清明,唐秒抬脚继续往前走,眼底一张熟悉的面容一晃而过。 唐秒顿了顿,缓慢抬头再次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容。 程铮爻刚刚好也在瞧她。 他用一只手往下勾墨镜,眉眼上抬,视线勾勒她的轮廓。 两人都觉得不巧。 唐秒现在一看见他就想起酒店那晚,很过分,不过她不打算深究,很多事深究不讨好,还不快乐。 她走到程铮爻面前,像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又重复问他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 他一定觉得她不识趣极了。 “唐小姐这么迫不及待?”一如既往的调调,程铮爻没看她。 唐秒没有找凳子坐下,她随性地坐在程铮爻旁边的雪地上,迎着明媚的雪山阳光开口:“嗯,迫不及待和你结婚。” 程铮爻难得话里没讨着好,他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怎么说?”他换了只腿交叠,两手撑在宽敞的椅背上,像个君王。 “说不出来。”唐秒不是适合长篇大论的人。 “秒秒。” 谈话陷入沉默,这时来了一个人打破沉默。顾潮舟从远处走来,温声喊唐秒的名字。 他一早就看到了程铮爻,顾程两家有些交集,不多,但见面多少都会点头寒暄几句。 顾潮舟认识程铮爻,但性格相差极大的两人通常互不打扰,即使在各家长辈的有意撮合下,两位都有意的选择拒绝掉这个人脉。 看见顾潮舟,程铮爻微微蹙起了眉。 顾家上下都宝贝的独子,怎么舍得放他一个人来挪威? 出于礼貌,顾潮舟还是朝程铮爻点头微笑,他即使对人有精神上的洁癖,但不会在表面表现出来。 这是君子的做派,但程铮爻不是君子,他嘴角微扯,话说得一针见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意思是以前见面都绕着走的人,今天主动做了回敲门的红太狼。 程铮爻冷笑一声。 唐秒默不作声看着,在心里给两人的性格进行对比——顾潮舟彬彬有礼,谦逊温和,是交际能力者。程铮爻血里有叛逆,天生不做人,不说人话,不做人事,阴阳怪气,猪狗……她停止了评价。 顾潮舟不管程铮爻怎么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转头朝向还在看热闹没收住表情的唐秒:“今天滑得怎么样?” 唐秒从自己的世界醒来,两眼适才聚焦:“不怎么样。” 顾潮舟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在程铮爻听来,很宠溺。 “我教你。”嗓音更显温柔。 顾潮舟前些天为了拍片都没空,今天得了空,愿做一些你情我愿的事。 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唐秒,没有丝毫逼迫感,却无端叫人神经紧张。 唐秒是个特殊的,她松了神经:“怎么教?” “手把手教。” 顾潮舟的话音刚落下,坐椅上的程铮爻便放下交叠的腿起身,成人之美给他们留出谈话空间。 来了一个人帮着解决麻烦,程铮爻何乐而不为? 他撩起眼皮点了根烟。 点燃一根烟的时间只需要几秒,可今天风大,程铮爻点了半天都没点燃,他厌烦地甩了甩复古式打火机。 此时身后传来唐秒平淡的回答:“好,谢谢了。” 真是不客气。 程铮爻没回头看,他轻哂,讽这个上一秒还说要跟他结婚、下一秒就乐意让其他男人手把手教的女人。 没一点分寸感。 两人走远了,耳边的声音渐渐变成滑雪橇的专门术语。 烟也在皮夹克外套的笼罩下点燃。 程铮爻把烟递到嘴边,吸了两口又放下,他微红骨感的手指夹着烟嘴,火星子被风吹出花来。 远处雪山连绵起伏,将整座小镇包裹。 程铮爻迈步往前走,山地靴每走一步都深深陷进去,他弯腰抄起一把雪放在手里,把吸了两口的烟插上面,灭了。 “程铮爻。” 后背突然被人用雪球打了一下。 程铮爻停下脚步没动,眉间酝酿着不耐。 “你教我滑雪吧。”唐秒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手抹掉吹到嘴边碎乱的刘海,抬起一双清净的眼睛望着他。 小姑娘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睛了,清澈,倔强,不服输,不达目的不罢休。 程铮爻盯着这双他喜欢的眼睛,一字一句点她:“唐小姐,我很难请。” 唐秒很平静:“报酬多少?” 程铮爻:“无价。” 沟通真难,唐秒抿了抿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别的话来。 “他呢?”程铮爻瞥了眼不远处有些发愣的顾潮舟。 唐秒很实诚:“知道你会生气,所以婉拒了。” 真诚的人还坦荡直接,程铮爻有片刻动摇。 但他的动摇是昙花一现,是小孩即将要吃进嘴里的棉花糖,太短了,短得都不能拿秒表来计算。 “你不够格。”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论文折磨我,折煞我~
第9章 “那算了。” 唐秒掉头就走。 程铮爻能轻飘飘说出你不够格这四个字,说明他真没这个想法,唐秒是个知趣的,何况她也只是随口一提,保留男人最基本的面子。 面子递过去了,别人不要,她就收回来自己小心护着。 唐秒独自去滑雪橇,背影看起来认真又顽固。 驰骋着风向前,一个不经意又摔个大跟头,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吃了一嘴的碎雪。 从远处看,那只蚕蛹一样的身躯正抬头努力爬起,不畏惧别人的目光,只专注自身的成长。 程铮爻的脚步往前动了半步。 这时看不下去的顾潮舟已经往唐秒那边飞奔过去。 天地里白得刺眼,程铮爻收回了往前的半步路子,神态慵懒又矜贵地往回走。 他从来不会和别人去争任何一样东西。 回了自己的酒吧小木屋,程铮爻来到二楼阳台边上,他在这里特意摆了一瓶朗姆酒,和一个价值三万的琉璃酒杯。 用开酒器撬开瓶口,程铮爻抬高手臂往杯里倒酒,悠然惬意无拘无束,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话会对唐秒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甚至依然很头痛唐秒的纠缠。 这个姑娘够聪明、够执着、还够厚脸皮,不同于以往那些接触他的女人,不是钱或者装装样子就能打发得了的。 指腹磨碾杯口,程铮爻盯着某一处开始想别的办法。 一个电话不由分说打进来—— 程铮爻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人是好久不见的唐南澄,他扯东扯西,开口就是好一顿慰问,问他在挪威过得怎么样,挥霍了多少金钱…… 程铮爻狠狠揉了揉眉心,听不下去了:“说点有用的。” 唐南澄收起慰问:“那个谁呢?” “谁?”程铮爻就着杯口喝下一口酒,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唐秒!”唐南澄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你见过她吗?” 程铮爻淡淡说:“前几分钟见过。” 唐南澄好似舒了一口气,随口嘀咕了一句:“她吃得饱吗?” 程铮爻笑了:“唐南澄,透过我问别人的问题,你怎么想的?” 唐南澄没告诉程铮爻他母亲断了唐秒的卡,母亲有怒气,父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操作。 唐南澄说不上对唐秒有多少感情,但他想到唐秒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挪威没有钱该怎么活下去。 所以纠结了这么久,他才打通这通电话,还不是打给唐秒。 “你照顾些她。”唐南澄现在把这些事告诉程铮爻,“多少钱回来后我给你。” 程铮爻没说话,眉眼锋利且深邃的人此刻半垂眼,冷静极了。 他脑海里蓦地闯入唐秒的身影,一晃而过。 “我不做慈善。”程铮爻挂了电话。 他冷漠、无情,没有同理心,不帮助任何人,尊重他人命运。 更何况,这都是她自找的。 程铮爻继续喝酒,不理会心里那一丁半点的涟漪。 被挂断电话,半晌,唐南澄憋出了句脏话,他看了看手机,又低头看了看一直眼巴巴瞅着他的虎崽,脸色有些闷红。 “看什么看?”唐南澄凶虎崽。 虎崽好久没见到姐姐了,他很想很想姐姐,可他没有手机,爷爷买不起,唐家人也从来不会关照他。 “澄哥哥,你是在跟我姐姐打电话吗?”虎崽抬头乖乖问。 “不是。”唐南澄推开他。 力度没个轻重,虎崽踉跄了两下,差点要倒下时,唐南澄及时一把提起他:“唐家没给你饭吃吗?” 虎崽微抿着嘴,不敢吱声。 “你姐姐好着呢。” 唐南澄不想跟小孩子说太多大人的事情,再说,说了能管什么用,他能给他姐姐带来……好像也能带来点精神安慰,唐南澄立马换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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