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点钟,堂姐才说:“回去回去,我感觉好累啊。” 小朋友们都还想继续玩儿,堂姐凶巴巴地说:“你们胆子真大,晚上有小鬼会来抓小朋友的。” 小学生并不好骗,都哼唧道:“我们才不怕这个。” “那要是你们爸爸妈妈找你们,没找着怎么办。”林冉平静地指出:“他们现在应该在打麻将,再过一会儿,你们的妈妈就会来找你们回家洗澡。如果找不到你们人,肯定要说你们的。” 小朋友们不情不愿地回家了。 回家路上,堂姐走在林冉和堂哥中间,三人勾肩搭背,路灯下的影子也连成一片。 “还记得小时候,冉冉可调皮了。”堂姐回忆道:“当时跟着我哥,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甚至还把马蜂窝给捅了,蛰的一脸包。” 堂哥“切”了一声:“小时候多可爱,现在长大了,跟个木头人似的。” 林冉鼓了鼓脸颊,没辩解。 堂姐拍了他一下,“你别老说冉冉呆,行不行?她这样儿,还不是因为舅妈。”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我真想不明白,舅妈到底咋想的。把你管那么死。”堂哥叹气:“硬生生把你管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话也不多说,到哪里都乖乖的。” 林冉低着头,“也还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张琴在想什么。张琴其实是一个很别扭的人,把林冉管的很死,但又没在她身上花多少时间,没怎么照顾她。嘴上说着希望林冉开心就好,但只要考试没考好,林冉面对的就只有张琴的冷脸。 妈妈嘴上说着一套,实际上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林冉小时候没心没肺不懂,后来渐渐长大,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家庭,和别人家好像不太一样。妈妈性格情绪化,温柔的时候很好,发脾气的时候,一点点小事就能把她惹到,她会无差别的辱骂林志华和林冉。爸爸却懦弱无言,在妈妈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渐渐地,林冉也找到了和妈妈相处的方式。少说少错,多学习,少惹事,尽量不给她骂自己的机会。 见林冉情绪低落,堂姐笑了笑,缓和气氛道:“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儿别的吧。冉冉你在学校怎么样啊?” “还好,就是学习挺忙的。”林冉摇摇头,“不知道下半年会不会更忙。姐,你们大学好玩儿吗?我们老师老说,到了大学就轻松了。” 堂哥插嘴:“大学是挺轻松的,我有个室友,半学期没上课,天天让我们帮他答到,他就在寝室里打游戏。” “不过,你想好好学习,那肯定轻松不起来。”堂姐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大学要么考研要么实习。也不能说累吧,就是心理压力挺大的。” 到了林冉家,堂姐推了下她的肩:“冉冉,回去吧。” 林冉嗯了一声,把堂哥手里的打火机抢过来,冲堂姐摆摆手,“我走啦。” 一楼客厅亮着灯,张琴和几个阿姨们围着打扑克,林奶奶戴着老花镜在旁边看着。 林冉喊了声:“妈妈”。 张琴抬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说道:“回来了?” 林冉:“嗯。” 张琴低头看手里的牌,“快去洗澡睡觉。” 林冉应了声,走到房间门口。听到身后张琴冷声说:“你爸去茶馆打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冉没作声,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穿睡衣的时候,没忍住叹出一口气。张琴其实有点儿瞧不上林志华,但是林志华踏实肯干,又老实本分,在家里什么活儿都干,也无甚挑剔。但那点儿不满,偶尔也会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比如今天。 大年初一,林志华跑出去打牌,而没有在家里陪老婆。 从浴室出来,回到房间,林冉听着外面的聊天声,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半个小时,张琴也过来了。 张琴没说话,板着一张脸,躺到林冉身边。 林冉抬手关了房间里的灯,闭上眼睛,在心里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果不其然身边的张琴炸了:“林冉啊林冉,你说说你爸是个什么鬼德行,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他就爱打牌,年年过年都不着家,就知道打那个破牌,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你说他混不混账啊?” 她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刺耳。 林冉翻了个身,抿唇,抬手捂住了一只耳朵。 张琴的声音却无孔不入。 “你们老林家没一个好东西。当初娶我的时候,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呢?现在逢年过节,也不给我买礼物,也不陪我。你奶奶也是,生了你之后一直催我生二胎,把我当生育工具吗?谁尊重过我的想法?” “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冉手指微颤,抵触地咬住了唇。 她不想听这些。 张琴仍旧说:“就是因为你是个丫头,你大伯家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你奶奶就一直催我。这些年我受了好多委屈,都是因为你啊冉冉。” 林冉的眼睛发热,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哀求——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张琴自顾自道:“你一定得给妈妈争口气,好好学习,乖乖的,让妈省点心。咱家里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那种在学校闯祸闹事的事,你千万不能做。记住没?” 林冉没应。 张琴似乎是抱怨够了,问她:“你睡着了?” 林冉手指卷住被子一角,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张琴吐出一口气,卷着被子睡觉。 过了好久,她的呼吸声才平缓过来。林冉的肩膀终于不抖了,她小心的蜷缩起来,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手臂抱住自己的肩。 这些话张琴总在说。 小时候听不懂,长大了却明白其中的含义。 农村重男轻女,林奶奶一直叫张琴再生个弟弟。张琴怕疼不想要,林志华也没多说,但刻在二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却始终摆脱不掉。 在平时的生活中,经常流露出来。 林冉只能按照张琴的设想,去过生活。她一旦叛逆,张琴就会像是失去了希望般的,歇斯底里起来。 - 昨晚没人敲窗,张琴凌晨就起来,把红包交给了村长。村长特意发广播,表扬了她拾金不昧的行为。 她回来时林冉正在卫生间刷牙。 张琴扯着嗓子吼:“林志华!” 没人应。 张琴又跑到后院,问林奶奶:“林志华呢?!” 之后的声音,林冉听不清了。 她冲掉嘴里的泡沫,擦干净脸上的水渍,看向镜子里的少女。然后,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 昨晚的事,甚至人生前十七年面对的那些事,都似乎在这一个笑容中,消散了。 她又变成了那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 初二林冉跟着爸妈去了外公外婆家,回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临睡前,林冉看了下之前整理的错题本,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了一遍。 看了差不多一半,她准备关灯睡觉,视线瞥到窗台处。动作顿了下,踩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将窗户也拉开了一条缝。 花圃边,少年站着抽烟,月色下他身形修长,眉眼很淡,唯有指尖的烟头一点猩红色,时明时灭。 听到开窗声,少年手轻颤,指尖的烟毫无征兆掉了下去。 没想到她会开窗。 林冉也愣了,陆无别过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她不知道他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这个少年虽然脾气不太好,可他毕竟不是坏人。 她轻声说:“陆无别,你回家吧。”
第20章 知不可乎骤得 在老家过完年, 初四林志华开着车,带着张琴和林冉回到江市。 高三年级初七就开始上课了。 没休息多久,林冉重新回了学校。 高三下学期的课程更紧张了, 基本每天都是考试, 每周都有一次模考。林冉没时间去想其他事情,全部的时间都被试卷占据。 只是越紧张,考试时发挥的就越没有平常好。 一模考试时,林冉排到了年级第十。 考完第二天学校就出了排行榜,粘贴在高三教学楼。学生们都围上去看,林冉隔得远, 看见自己的排名,垂下了头。 她其实很努力, 但是大家都在努力,相比之下, 自己的那点努力似乎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林冉绕开人群, 一个人上楼梯。 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林冉。” 熟悉的声音, 林冉脚步停住, 侧头。看见了身边的陆无别。 他个子高高的, 林冉才到他肩膀。看见他, 林冉忽地想起了初二那天晚上—— 当时她叫陆无别回家。 少年闻言,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暗淡, 没多久便被一股吊儿郎当的神情取代,他扯着唇角,笑了笑,“想我回家也成。” 林冉没懂。 怎么就变成了她想他回家了? 陆无别上前一步, 在窗台边弯下了腰。 林冉鼻尖闻到一阵很淡的烟味, 混杂着冷沉的檀木香。她眨了下眼, 和陆无别的视线对上。 两人谁也没开口,就这么对视了会儿。 陆无别抬起手,左边唇角弯了弯,侧脸上挤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他手指戳着那个小酒窝,调笑道:“你亲我一口,我就走。” 林冉呆了。 随即,是一股羞赧的情绪。 这个少年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她又羞又怒,几乎是咬着牙,对他说:“你走开啊!” 陆无别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尾音轻轻扬起,带着淡淡的愉悦:“还害羞了啊。” 林冉手指动了动,抬手拉上窗。 拉窗帘时,对上了陆无别的眼睛。那双眼睛狭长清冽,瞳仁是纯粹的黑色,染了月光似的亮。 他无疑是英俊的,只是平时总冷着眉眼凶巴巴的,此刻的神情却带了几分难言的缱绻温柔,看着温和了许多。 林冉毫不犹豫地拉紧了窗帘,阻隔了他的视线。 转回身,望着房间里铺着粉色猫咪床单地小床,她的心跳却控制不住一般,加速、再加速,砰砰地撞击着心房。 也不知道生气,还是羞涩。 …… 此刻陆无别低着眼,问:“你怎么看着蔫蔫的?没精神似的。” 林冉不吭声,抗拒和他讲话。 陆无别也不尴尬,抬手扯了扯她的马尾,“我这次比上次进步了一百分。” 林冉微微惊讶,抬起眼。 陆无别一摊手,叹了口气,语气幽怨道:“我呢,找了六个老师给我上课,每天是早也学习,晚也学习,只可惜有些人眼里只有试卷,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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