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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铮还真挂了。 “……” 只不过他随即就又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只见周祈铮身后的背景是一片也不知道土地还是工地的场所。 周祈铮：“哥们，我跟你说，我在这儿看人挖坟呢，别提多爽了。” “……” 周祈铮兴致勃勃地继续道：“哎哎哎，我跟你说，博物馆这儿有个妹子可牛逼了。你是不知道，那地宫门口挡了根开棺即死的石桩，谁都不敢上去，这妹子蹭地一声就上起重机里去了，弄完了还叫他们馆长别忘了给她发红包，草，可别太牛了。” 不知为何，裴峙左眼皮跳了跳。 “她叫什么？” 周祈铮：“嗐，就说个乐子，再说了，那姑娘叫什么关你——” “——我问你叫什么！！！” 周祈铮被裴峙的严肃吓到：“就，就一个叫梁又橙的，我们都叫她又又。” “……” 看见视频电话里裴峙呆滞的模样，周祈铮安慰道：“我草不是吧，你怕鬼啊？我就是当个趣事讲，人家姑娘都没当真，这玩意儿你信则有不信则——” 裴峙挂了电话。 车子还有一个拐弯就开到律所门口，前面的司机正哼着歌等着红灯。 放下了。 他放下了。 事情已经发生，好像，也没什么能再为她做的了。 可那个诅咒却还是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绿灯在这时亮起，司机正要发动车子。 ——“师傅，麻烦转弯去寒声寺。”男人说。
第53章 戒不了甜 或许是梁又橙有什么好运体质，自那之后，博物馆的发掘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得特别顺利。 她在工地呆了一个星期之后，得以放了三天假回市区。 田书宜在得知她在开棺现场干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说什么也要拉她去寒声寺拜佛消灾。 梁又橙直接说不去要在家里睡觉，没想到田书宜着了急，直接到她家强悍地把她床上捞起来了。 就这样，梁又橙顶着个鸡窝头去了寒声寺前寺的大雄宝殿拜佛。 拜完大殿还不够，田书宜和曹培峰又拖着她拜完了前寺全部的佛殿。 “好了吧。”梁又橙打着哈欠，“我的好朋友，我下次下现场之前一定说阿弥陀佛，富强民主和谐友善，满意了？” 从他们所在的这个佛殿，正好能望到后山上那建立于陡峭山峰处的后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能磕长头爬上去，梁又橙心想。 三人一起去寺庙的斋堂用饭。 梁又橙要去上洗手间，曹培峰和田书宜就先去点餐。 斋堂在前寺的最后面一处院子里，后门连接着上山的路，田书宜正点着餐，没成想随意往窗口一眺，却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裴峙。 男人手上拿着西装外套，身上的衬衫和领带都有些皱了，他的头上有些青紫，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又虚弱的美感来。 他是刚从山上下来吗？ 他去山上干嘛？ 隔着太远，田书宜其实也有些无法确定那男人究竟是不是他，揉了揉眼睛，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也许不是吧，田书宜随即安心想，梁又橙不是说，裴峙不信鬼神什么的嘛，又怎么会去后寺拜佛。 所以梁又橙回来的时候，田书宜也并没有提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三人点了几碗素面并一些小菜。 正吃着素面，曹培峰起了话头，说梁又橙生日快到了，问她那天上不上班，一起去哪里庆祝。 “那天我有事。”梁又橙拒绝，“那天三中要开同学聚会，我要参加。” 曹培峰拍了一下桌子：“你脑子没坏吧梁又橙，”他拍拍自己胸脯，“上回我们望夏外国语办聚会，你不去。现在你和我说你要去参加你们复读高中的聚会，怎么，你复读那一年过的比在外国语三年都开心快乐是吧。” 见曹培峰生了气，梁又橙也不吃面了，解释：“你们也知道的，复读那一年我过得很痛苦。那时候有一个人，她一直帮我，听说她这次也会参加，所以我就想去，跟她说一声谢谢。” 接着撒娇道：“生气啦？不生气好不好，我参加完回来带你们吃饭，我请客！” “犯不上。”曹培峰斜眼看她，“你要见的那人男的女的啊？” 梁又橙：“应该……女的吧？” 一旁田书宜狐疑：“应该？” 梁又橙：“昂，就我猜她应该是个女的吧。” - 其实，梁又橙不仅不知道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是男是女，甚至连名字，都是她对着望夏三中的往年喜报上推测出来的。 家里破产之后，梁又橙放弃了留学，参加了那年的高考。 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 考完理综从考场出来的那刻，梁又橙就小心翼翼拿着母亲给的几千块钱去了望夏三中交复读的学费。 当天她拿着学校发的住宿用品排宿舍，宿舍阿姨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帮她手续，而是拿着一把生了锈的红头剪刀一把剪了她的长发。 “打扮得招蜂引蝶的，还染发，怪不得考不好。”阿姨啐了一口，接着半是恐吓半是教育道，“小囡，你要再这样，我都不用猜，你下次高考还会落榜。” “……” 望夏三中以招取复读生出名，这里和望夏外国语不一样，所有人都是失败者，是神经被蹦成一条线的蚂蚁，渺小而又绝望。 在知道梁又橙来自望夏外国语之后，有同学揶揄道：“大小姐啊，大小姐也要来复读啊？” 然后就听见又有人说：“落难大小姐还真当自己是凤凰啊，连鸡都不如。” 梁又橙没有朋友，也不在乎有没有。 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朋友。 他们像是被丢进来的蛊虫，互相比较厮杀。 仿佛通过机械式的朗朗读书声，通过一次又一次被张贴在最显眼位置的大榜排名，他们才能证明自己不是loser。 梁又橙从小接受的都是和应试教育不同的教育课本和课程，因此最开始的三个月，除了英语，她完全不适应这里的一切。 二零一三年六月的一次月考，梁又橙是班上的倒数第一，排名全校三千名。 看着满眼是叉的试卷，她鼓起勇气去找班主任问错题。 班主任将装水的罐头瓶子盖子一拧，水滴撒到她试卷上，斑斓到把那些叉号笔记浸得模糊。 再接着，班主任将她的试卷一抻，往地上一扔：“梁同学啊，这些都在课上讲过了，你自己不努力的话，老师再怎么教你也是没有用啊。” “……” 她没有不努力，只是她真的跟不上，也听不懂。 三中管得严，学生禁止用手机。但即使是这样，同学们还是会偷偷用，有时是为了搜题，有时是为了在那高压的学习生涯里，透过那一方小小的屏幕，换得短暂的喘息机会。 半夜，梁又橙从床上爬起来，避开宿管阿姨，去了女厕所，将自己藏在废弃马桶水缸里的手机拿出来。 从望夏外国语毕业之后，她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她看见空空的通讯录，突然哭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哭泣。 明明父亲去世没哭，和裴峙分开也没哭，梁又橙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一次考不好，就开始这样啜泣。 也许是所有的情绪终于累计在此刻爆发，也许是终于意识到她的命运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平顺，也许，是明白，她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她生命中最好的少年了。 但连大声哭她都是没资格的。 那年头大家都爱玩贴吧论坛，望夏三中虽然高压，但贴吧里还是很活跃，大家披着网络上一张皮，更能肆无忌惮骂学校。 梁又橙依靠着那一点点流量，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先艰难地搜索完了她卷子上的错题。 而后她登录上三中的贴吧，在骂他们班班主任的帖子，隆重地回复了一个： 【+1】 再然后她浏览学校贴吧，发现了一个被顶得很高的主题贴—— 【语数外理综免费辅导】 一个id是【不吃梅花糕】的楼主在首层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往届学生，985水平，大考校前五水平，算命师傅说我最近运势不佳，需要寻一爱吃甜食、成绩极差、命里带木、班级号码是双数的女生辅导可破，英语不好不辅导英语。】 然后留了自己的q.q号。 梁又橙：“……”可真是够迷信的。 下面的跟帖有不少，有问楼主性别的，有问楼主还有没有别的要求的，还有猜测楼主身份的。 有一条跟帖问：【成绩极差是个什么差法？具体要排名多少？】 楼主回复：【师父说了，越差我的功德积攒得越好。走最难走的路，渡最难渡的人。】 最难渡的人？ 梁又橙看着自己的排名，甚至觉得，不让这这楼主渡自己都是一种罪过，会影响了楼主修行。 菩萨渡我。 抱着解压的心态，梁又橙加了楼主的q.q。 楼主的q.q名称也叫不吃梅花糕。 于是梁又橙的开场白第一句就是：【为什么不吃梅花糕，梅花糕多好吃啊！】 对方甩过来一个问号。 梁又橙：【给你推荐玉簪街九竹春面馆后面那家，真的好吃，报我的名字可打折。】 对方很久没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了一个字： 【好】 甚至没问她的名字是什么。 如帖子所写，不吃梅花糕真的在很尽心地辅导梁又橙。老师不讲的、梁又橙听不懂的，每次梁又橙都会拍下来发给她。梁又橙用手机不方便，就趁着半夜偷偷拿手机出来，每次那边都发来一长串解析过来。 就是，这些解释每次都是机打，梁又橙从来没见过她手写过任何东西。 她们后来熟了一点，梁又橙就直接叫她阿梅。 梁又橙偷偷查过望夏三中往年的高考喜报，三中招的是复读生，生源不怎么样所以上线率都很低。她对着喜报比对来比对过去，终于将不吃梅花糕锁定在上了外省一所top大学的学姐上。 也不是没直接问过阿梅真名叫什么，结果阿梅回她两个字—— 【雷锋】 “……” 有一次，梁又橙问阿梅能不能叫她一声又又。 阿梅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 梁又橙：【为什么？】 阿梅：【在我这儿，你有专门的名字】 梁又橙：【什么？】 阿梅过了好一会儿才会回答：【用户70297】 梁又橙：“……”那是她的贴吧默认ID。 无论梁又橙什么时候找她，不吃梅花糕总是在线。 他们就这样相互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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