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望夏首次发现规模这么大的墓葬,消息一经公开,就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议论。一时间,媒体纷至沓来,望夏博物馆甚至还弄专门了个新闻发布会,馆长为了增加权威性,叫各部门都派了代表去。 不仅周祈铮作为法律顾问上去讲了两句,连梁又橙都因为形象好被博物馆拉到发掘现场的泥巴地里摆拍了几张工作照。 社会关注度一同带来的,还有一线人员工作条件的提升,附近的村民会自发组织送吃的,连附近的度假酒店也愿意提供免费的住宿给他们。 在潮湿幽暗的环境下住了两个星期,梁又橙脚上都起了湿疹,搬出预制板房的时候,由衷在心里感谢了度假村老板。 度假酒店大厅里,博物馆的同事们排着队办入住,大家拖着锅碗瓢盆,一个两个脸上都带着土,活像逃难大部队。 周祈铮作为一个只用动嘴皮的,在人群里就显得非常令人讨厌。他站在梁又橙旁边,喋喋不休地问着她和裴峙的所有往事细节,还问他们最近联系没有。 没有。 文保移动实验室对温度湿度的要求都极为苛刻,有时甚至需要无菌环境,是绝对不允许带手机进去的。梁又橙日夜颠倒忙了一个星期,太累了,裴峙又正好去燕平谈一个军工保密项目,两人自她生日那天之后,居然没怎么说过话。 正想着,梁又橙已经排到前台。 前台小姐姐要了她的身份证。博物馆给他们安排的基本是标间,梁又橙正想说,麻烦把她安排和萌姐一间,就见前台一脸恭敬地将身份证和房卡一并给她:“梁小姐,您的行政套间在顶层,我们有专人带您过去。” 梁又橙:? 套间?还是行政套间? “不好意思,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只见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走过来,顺手就拎起梁又橙的行李。 梁又橙有些懵,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男人对她微笑。 “你是?” “傻又又。”男人掩住内心的失落,从西装掏出一方驼色手帕,亲昵地擦掉梁又橙翘挺鼻尖的一点泥土痕迹,“怎么可以忘了我啊,我柳裕桐啊。” - 班长。 那个会因为梁又橙在场,就无视曹培峰违规在教室打牌的班长。 “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原来你现在在博物馆工作啊。”柳裕桐说,“我刚回国,这是我们家的产业,你想住哪间都可以。” “……”梁又橙有些尴尬,“我不想搞特殊,可以给我安排标间吗?” 柳裕桐一愣,随后谦和地笑笑:“是我欠考虑了。” 后面一直看着没说话的周祈铮此时终于开了腔:“她不住行政套间是吧,正好,她不住我住。”然后把身份证甩给前台,“小姐姐,麻烦要顶层朝南的。” 梁又橙扭过头,瞪了周祈铮一眼。 周祈铮看着柳裕桐,简单问了问两人关系,哦了一声:“原来是老同学啊,你好柳经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梁又橙朋友。” 柳裕桐看了一眼周祈铮的身份证,又拿过博物馆给的花名册对了对:“原来是周顾问。” 然后还真让前台给周祈铮开了行政套间的房。 度假酒店本来就是免费做慈善,按照博物馆紧巴巴的预算以及和度假酒店的协议,连馆长都没法住行政套间,更别说周祈铮了。 “梁又橙,面子挺大的啊。”周祈铮朝梁又橙眨了下眼睛,拿着房卡走了。 “……” 随后的几天,柳裕桐经常会开车拿着自家酒店做的的简餐去发掘现场慰问一线工作人员。柳裕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此刻也就和梁又橙一样,席地而坐,陪她一起吃盒饭。 以前的少女梁又橙可能迟钝,但现在的梁又橙不可能感受不到柳裕桐对她的照顾。 于是她刻意保持着距离。 但柳裕桐只是笑笑,他的举动发乎情止乎礼,像个正人君子一般说:“又又,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不兴我照顾照顾老同学吗?” 再然后问:“就曹培峰和田书宜是你的朋友吗?我不算吗?” “……” 梁又橙没法作答了,柳裕桐没表露那层意思,更把自己安在和曹培峰和田书宜一样的位置,她也总不可能自作多情一般,上赶着拒绝。 轮休的这天,梁又橙选择补觉。 工作的这一周,她几乎是日夜颠倒,连一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觉,再睁眼,居然已经是傍晚了。 望夏最近一直在下雨,今天罕见地放了晴,外面天气正好,梁又橙换了条简单舒服的长裙,准备出去散步。 下去大堂的时候,正好碰见柳裕桐在对账。男人听了,也要和梁又橙一起散步。 “这里偏僻,我陪你吧,一个女孩出去多不安全。” 两人往大门那儿走。 梁又橙挠了挠头,准备拿陈雨萌当挡箭牌:“不是一个人,萌姐她等会儿——” “——有我陪她,柳学弟你就留步吧。”一个男声响起。 梁又橙刚才一直想着怎么脱身,没注意眼前,陡然一个转身,差点和大门口的裴峙撞到一起去。 裴峙站在大门前富丽堂皇的石狮子旁边。他没穿正装,而是穿了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没有logo的全白T恤。男人眼下全是乌青,他是内双,此时一只眼睛短暂变成了外双,应该是太过劳累的原因。 在这儿遇见裴峙,梁又橙很惊诧,裴峙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说了个‘过来’,就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柳裕桐敏感地嗅到什么:“你们……” “你也看到了,我在追她。”裴峙说得斩钉截铁,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闲闲问道,“你也是吗?” “……”柳裕桐哑然。 “是的话,就公平竞争。”裴峙语速很快,“不是的话,能不能别妨碍我追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见柳裕桐不说话,裴峙正准备转身,柳裕桐像是被激到一般,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如果我是呢?” 裴峙笑笑:“那行啊,考古队都住你们酒店这么久了,你追也追了好几天了吧,说好的公平竞争,那也该轮到我了,我把人带走了。” 柳裕桐:? 望夏郊外是一些尚未开发的小村落和城镇,梁又橙和裴峙走在小镇唯一的一条主干道上,相互不说话。 男人生气的时候,会有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鲜活感觉。 幼稚了点,也可爱了点。 梁又橙开了口:“你怎么会来,不是在外省出差吗?” 裴峙不咸不淡地开口:“周祈铮叫我过来看看,我是在出差,挤出时间回来的,回去的飞机是两小时后。” 当然,周祈铮的原话可没这么清淡,他的原话是—— 【惊!花和尚还俗仅一天就被挖墙脚。峙儿,头绿、家危,速归!!!】 梁又橙糯糯地说了个哦,想起刚才,又小心翼翼地说:“你刚才为什么说在追我?我们明明……”她小脸一红,嗫嚅着羞于再启齿。 夜晚的风有一丝凉,小镇主道拥挤,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裴峙就这样顺势牵住了梁又橙的手。 “不说这个我说什么?”男人没好气,“梁再再,嫖我都嫖了过那么久了,还不准备给我个名分吗?” ? 听到这个形容,梁又橙不忿道:“那怎么算是……”嫖? “怎么不算?”明明没车,裴峙却故意把梁又橙往自己怀里搂,“哦,还是白嫖。” 牛仔外套触感粗粝,扣子硌得梁又橙腰生疼。她正打算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定睛一看,原来是路口那儿有一个做爆米花的流动摊位,一个老人摇着黑色的炉子,正起身收集新出炉的爆米花。 这个年代,还用这样老式的法子做爆米花的铺位已经不多见,梁又橙拉着裴峙过去看。 这一炉已经卖光,裴峙付了钱,和梁又橙一起等老爷爷做新的一炉。 黑色炉子下是劈啪作响的木头柴火,梁又橙突然想起来,他们上高中有一次,也遇到了这样的路边爆米花摊。 于是她便说了这事儿,问裴峙还记不记得。 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男人缓慢地点了点头。 梁又橙之所以记得那无比普通的一天,是因为,那好像是曾经的他们,最接近圆满的那一刻。 那时候裴峙已经在准备转学,梁又橙也考出了sat成绩,爸爸出轨的事情她还并不知情。 像是所有好运都降临在了她头上,那个夏天的梁又橙,每一天都像是泡在蜜里。 高二的暑假,裴峙从燕平回来,和以前一样,去补习班接她。 两人也是像现在这样,并排走在街道上。 梁又橙那天其实是准备表白的。 她扭扭捏捏地准备很多了腹稿,说得磕磕绊绊,裴峙笑得促狭,像是已经知道答案,弯下身子,笑眯眯地问她顾左右而言他,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被他盯得害羞,梁又橙反问他在想什么。 正当她准备表白的时候,少年却一下捂住了她的耳朵。 “……” 嘭地一声,爆米花的爆炸声传来。 她没能将当时的话说出口。 而此时此刻,时过境迁,已不再是少女的梁又橙站在爆米花摊位前,问裴峙,那时他说了什么。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那时的裴峙捂住她的耳朵,分明对她说了句话。 可爆炸声太大,她当时没能听清,少年过后也不肯再说了。 梁又橙于是又提起这茬,裴峙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老人家放糖精烧玉米,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歪头看她:“想知道?” 梁又橙点点头。 “过得有点久了,让我想想。”裴峙说着,反倒先捂住了梁又橙的耳朵。 像是一种昨日重现。 ? “你干嘛?”梁又橙怒了,盯着裴峙的眼睛就要挣脱他。男人的手掌带着些许茧感,放在她极为敏感的耳朵上,他用了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梁又橙扭了扭脑袋,但根本就不起作用。 隔着他手掌上的热,裴峙的话朦朦胧胧地传导进梁又橙的耳膜: “听话。” 不多时,又是嘭地一声——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黄油和粟米的香甜气味。 裴峙这时才放开她。 “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担心听不到我说话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微微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说话。 “你问我,那个时候对你说了什么。我那时说的是,再再,我喜欢你。” “……” 他就这样温和地说出来,梁又橙整个人却都像是被这话点了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呆若木鸡一般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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