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夕跟小张在人挤人的集市上漫无目的的瞎逛,试着套了套话,问乔薇那趟省城之行。 “她亲戚不咋地,是个老太太,一点不热络。”小张说,“这种亲戚没法走动。” 怎么是个老太太,不该是私奔吗? 可林夕夕发现,自己对这个事竟然没多大兴趣了。 这时候,她看着集市上许许多多一看就是泥腿子的农村人,和一些比农村人也强不到哪里去小镇居民,心中生出了厌烦。 甚至对张国强也生出了厌烦——他也是农村出身的,他说话的时候有很重的乡音,用词里常有土话。 这个时候,林夕夕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本心,发现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地还是喜欢城里人。 她是真的真的讨厌农村,讨厌自己出生的地方。甚至在城市里经过了二十多年的磋磨之后,比年轻的时候更讨厌了。 瞎逛了一通跟小张分手,回家了。 家里没人,大家都还在集上逛,也说好了会在集上吃午饭。她也不想做饭,躺了一下午。 杨大姐、赵团长抱着五妮儿回来,瞧见她还以为她病了。 恹恹的,咋回事。 晚上晚饭林夕夕也没做,一直跟屋里躺着。林大姐把饭给她端屋里来了:“咋回事,能不能吃饭,不行咱去镇上卫生室瞅瞅去?再不行,咱去县医院。” 相当于半个婆婆的大姑姐把闺女托付给他们了,她这做弟妹的可不敢让外甥女在她这里有事。 林夕夕接了饭菜,却没胃口。 林大姐看出来有问题,挨着她坐下:“你有事你就说出来,别憋着憋坏了,妗子不是外人。妗子也都是为你好。你说,是不是今天跟小张不顺利?”
第40章 林夕夕仗着自己是重生者, 轻视这时代的人,可却不敢轻视自个的舅舅舅妈。 因为在她过去半辈子的人生中,舅舅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娘家亲戚。她在婆家那点体面几乎都是舅舅给的。 舅妈十分贤惠, 当然感情上不能跟亲妈比,可给她的帮助实实在在比亲妈都强太多。 林夕夕对自己这个舅舅舅妈还是十分倚重的。 她咬了咬嘴唇,对舅妈吐露了心事。 “有这么一个人, 前途特别好,我本有机会跟他相亲, 结果我没去, 错过了, 心里难受。” 杨大姐还以为什么事呢,结果是这么一个事。 “嗐。”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这个错过了, 还有别个, 多的是。咱们军区别的不多,就是年轻后生最多!” 林夕夕难受:“妗子你不懂, 他的前途特别好。” 要是林夕夕说有多喜欢一个后生,杨大姐可能还会为难,结果林夕夕反覆说的就是“他前途好”、“特别好”。 那就是说,看上的其实不是这个人。就是觉得机会错过了可惜,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了。 “那又怎么样。你回去再去跟他相去?”杨大姐嗤道, “你都说了, 人家前途特别好。你咋不想想, 人家前途恁好, 你去相人家,人家就能看上你啦?” 林夕夕一呆。 “你咋?相都没相过, 就觉得只要相一面,就铁定是你的了?” “连你都知道前途好得不得了的后生,那得多少人家带着闺女给他相,咋就轮到得咱?” “心气高的男的,你看你严叔就是那种,农村的闺女他看都不看一眼的,一门心思只娶城里人。这样的,你就是去相了也没用啊。” 杨大姐顺道夹带点私货,把严磊塞进去了。 她哪知道歪打正着,严磊就是那个林夕夕错过了悔恨得不行的正主。 林夕夕整个呆住了。 她在死之前,听到舅妈跟她说当年没去相亲的那个人后来如何大富大贵,她悔得肠子都绞痛。 遗憾的是什么,是错过。 错过的是什么?一直到刚刚,她都觉得错过的是当官太太的大富大贵。 直到刚刚,杨大姐一语劈醒了她,她、她实际上错过的只是一次相亲——就算当时过来相了,以严磊的眼光真未必能看上她。 因为很神奇,林夕夕和严磊竟然在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他俩一心追求的都是“城里人”。 “哎?哎?”杨大姐抓着林夕夕肩膀晃了晃,有点吓着了,“夕夕,夕夕!” 林夕夕两眼都发直。 原来那富贵未必是她的。可不是,她重生过来,人家严磊的妻子也活得好好的。可不就是老天爷在告诉她,严磊的这场富贵就不该是她的。 林夕夕重生以来的目标突然就崩塌了,没了。那口执念的气儿一下子散了,人都恍惚了起来。 她饭也没吃,只跟杨大姐说她想睡觉。 杨大姐没强求,端着饭菜又出去了,躲在屋里跟赵团长悄悄把事说了。 赵团长直问:“谁啊?是谁啊?” “不知道,她也没说。”杨大姐说,“不过瞅这模样我猜是不是人家已经谈婚论嫁了?” 这么说的话其实也不符合严磊。严磊都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俩人又觉得之前可能冤枉林夕夕了。 赵团长问:“那她跟小张到底处不处?” “哎哟,我忘了问了。” “我去。” “别去了,孩子躺下了。你让她自己先想清楚。这种事你也不能逼她。” “不着急。”杨大姐说,“反正她年纪也不大。” 林夕夕特别能干活,能让杨大姐喘口气,她本来年纪确实也小,一时半会还不用着急,杨大姐也有心想多留她两年在家里,自己就能轻松些。 赵团长答应了。 另一边严磊家里,也吃完了饭。严磊熬了一锅皂角水给乔薇。 皂角也是今天在集上买的,专为着给乔薇熬水洗头用。 澡堂子一周就开放两次,周二一次周五一次。乔薇错过了周五的那次,下次再能洗淋浴得是下个星期二了。 这中间都得跟家自己洗澡洗头。 严湘脱了鞋坐在新买的竹躺椅上,两个白白的小脚丫晃呀晃,一边嗦着一片嚼不动的地瓜干,一边看着爸爸端着脸盆缓缓地将煮好的皂角水倾倒出来,妈妈弯着腰,就着那流淌的水洗头发。 爸爸一边帮妈妈洗头发一边嘱咐她星期一要办的事。两个人细细碎碎地说话,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音。 严湘则使出吃奶的力跟那块地瓜干拚命。 这个时候严湘还小,还有很多不懂不理解的事情。但是能感受到空气是冷是热。 这个晚上的空气温暖并伴着皂角的清新香气。 这个画面刻进了他的长期记忆里,后来成为了他最喜欢回忆的场景。 “挺好的。”乔薇对皂角水的洗发效果予以了肯定,“去油效果不错,手感很好。” “是吧,这是我从小用到大的东西。”严磊说,“其实农村有不少好东西。” 乔薇说:“只要不臭的,我都可以接受。臭的不行。” 严磊嘿嘿笑,换了温热的清水给她淋洗头发。 晚上上了炕,严磊在她腰间一摸,摸到了绳子。 “不是都要没了吗?”他说。 “是要没,又不是已经没了。” “那……” “不行。”乔薇直接拒绝。 严磊泄气。 乔薇给他科普:“虽然只有一点点了,但是只要还在流血,就说明子宫口还没有闭合。这个时候乱来,细菌入侵,就很容易感染妇科病。那就很麻烦。” 严磊许久没出声。 乔薇以为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妇科病是不是会裤裆臭?” “……”乔薇说,“有可能。” 他又问:“妇科病能治吧?” 乔薇说:“当然能。” 黑暗中听见严磊轻轻叹了口气。 乔薇猜测到应该是有什么人跟这个话题相关。 记忆中好像也有什么浮现,但是滤镜特别重,像被包裹了一层隔离物质似的看不清。只要想进一步检索就会升起强烈的嫌恶感和烦躁感。 甚至比第一次见到严磊时候的厌恶感还强烈的多。 乔薇也不能去问严磊,只能暂时跳过这个话题。 第二天早上赵团长起来一看,林夕夕早起来了,给大家做起了早饭。 赵团长对外甥女的勤快贤惠是特别满意的,觉得就凭这一点也得给外甥女找个好婆家。 “夕啊,咋的了,这脸这么难看。”他问。 林夕夕现在很迷茫。但多年的生活习惯还是让她一大早就起来给一大家子做早饭。 看到舅舅起床了,她也恹恹的:“没睡好。” 杨大姐给赵团长使眼色,让他别逼外甥女。赵团长明白,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吃着早饭想起来问:“昨天跟小张逛得怎么样?” 林夕夕的勺子停下来。 虽然她现在脑子还乱着,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办。但是眼前,得解决小张的事。 要是不说清楚,被默认了是处对象可不行。 “我不想跟他处对象。”她直接告诉了舅舅。 杨大姐还挺可惜的:“咋了呀,小张人可机灵了。” 司机有车,他们去市里,让司机开车去肯定比自己坐公车去方便舒服得多了。有事让司机帮忙跑腿,也特别省心。 司机是大家都得维护关系的一个存在。日常里好处很多的。 “小张你不中意。”赵团长问,“那你看小刘?小曹?” 杨大姐也说:“小曹不错。” 林夕夕知道,虽然可能嫁不成严磊了,但她以后肯定也得嫁给什么人。 但张国强不行,他是农村出身的。其他和张国强一样的也不行。 这件事,她很依赖舅舅舅妈,而且她也不是真正的少女,根本不会为这种事害羞害臊,直接告诉他们:“舅,妗子,我不想找农村出身的。” 赵团长气得脖子梗起来:“你自己都是农村的。我也是农村的,你妗子也是农村的。” “就因为咱是农村的,才更不能找农村的。”林夕夕说。 现在计划经济,买东西要票的时代,农村在粮食等方面竟也有能胜过城里的地方。可未来,改革开放之后,城市里一栋栋的高楼盖起来,农村和城市这差距可就是天上地下了。 “什么臭毛病,跟严一个德行。”赵团长举着筷子戳戳点点地骂。 杨大姐说:“孩子心气儿高点怎么了。再说了,老话说,低头娶媳,抬头嫁女,本来就是正理。” “行行行。”赵团长嗦着筷子一琢磨,“那小刘、小曹、小王……” “他们不都是农村出来的吗?”林夕夕幽幽地说。 虽然说工农兵一家人,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有根线,城里人是城里人,农村人是农村人。 所以为什么林夕夕相亲会这么受追捧。因为赵团长给她找的人选全都是农村出身的。在这个时代,国家的城市化率也就只有百分之三十多点,放眼看去,部队里几乎都是农村出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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