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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陆印见此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给自己台阶下：“不过，我们确实应该进去看一下，反正外面也没有多少人进场了。” 莫茜：“……” 他们准备进去，覃卓朴电话又来了，他语气严肃噼里啪啦交代了一大堆，莫茜含糊应下，挂了电话后，还是跟着陆印往里赶。 越到长街里面，往外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到达事发点附近时，现场已经乱成一遭了，那是长街中最窄的下坡路段，两边设置护栏，底下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形。 一部分人争先恐后抢着走过去。 有的人被挤倒在地，有的人被自己的双脚绊倒在地。 “不要挤了！！！” “啊啊！痛！痛——！！！” …… 理智的声音被骂骂咧咧、哭天抢地的声音淹没，任何呼喊都显得不痛不痒，没有人能让这闹剧停下来。 眼下的场景让莫茜想到蚂蚁被惊扰后一窝散时的情形，没有方向、不顾他人，拔腿就跑，横冲直撞。 她站在斜坡前方，感觉受伤的右脚开始隐隐作痛。 死鸭子嘴硬的陆印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下也慌了，之前的所有安慰都变成了自欺欺人，好在反应过来后，他立马站在人群一边，一边指挥一边呼吁道：“慢点走！慢点走！路滑！” 然后又对莫茜说：“你去把倒在地的人扶到一边！免得被多次踩到！” 莫茜左右环顾了一下，只一眼就扫到了好几个人跌倒在地，她的视线越过拥挤人流，在纷杂的人类大腿中，眼尖看到一位大妈站在路中间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跌倒在地小女孩。 "有人摔倒了！不要挤了！"大妈见没有人听得进去，丹田一沉，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你们这些衰佬，跑什么！赶着投胎啊！！！” 任何时候，都不缺心存善意的人，可人流依旧汹涌。 面对滚滚前行的人群，任何声音的呼叫都显得渺小无比。 莫茜试图扶着栏杆沿边走过去，但在人人都想着往前走的情况下，她的行为如逆水行舟，没两步就走不动了。 她不得不停在原地，目视前方，就在不远处，就有抱着头缩在栏杆旁边的人，其中又以老人小孩居多。 而这些跌倒的人有可能受伤了。 莫茜想到这点，二话不说便扯开嗓子对倒地的人大喊：“抱住头！护着脑袋！” 顿了顿，脑海里闪过覃卓朴的交代，她不由得又补充道：“站不起来就蜷缩侧躺着！” 接下来，任她如何心急，心里的乌云密布，也只能干瞪着眼，时间过得如生锈的齿轮，等到最狂热的人群过去后，现场大部分只剩下缓慢行动的老弱群体。 虽然人还是很多，但总算不堵人了。 莫茜匆忙走过去查看情况，她的视线很快扫到额头上有淤青的小女孩，问：“有没有受伤的？” “没有。”那小姑娘抱着头，浑然不觉地说：“我没有受伤，但有人被挤到河下面去了。” 莫茜倒抽一口冷气：“有人掉河里去了？” “刚开始人群骚动的时候，是有一位年轻小姑娘跳下去了，我叫都叫不住。”旁边的一位抓着栏杆的老人出声。 有人附和道：“是啊，太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跳河啊。”几声叹息过后，还是强调：“真的太傻了。” 莫茜赫然扒住栏杆往河里看，目之所及，碧波一片平静，泛着银光的水面投映着城市的光。 陆印走过来低声和她说：“别停下来，快去查看倒地的老人的身体情况，其他的等警察来了再说。” 莫茜回头，看到万家海和刘雨欣已经去扶倒地的老人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现场。 陆印又催她：“别傻站。” 作为工作人员，此时确实不适宜站着一动不动。 莫茜回神，去扶持老人时，无可奈何望了一眼水面。 现下这种混乱的情况，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第52章 比救护车先来到的是警察，有十几个人发生不同程度的轻重伤，警察在附近拉起了警戒线，控制人群的进出。 伤得比较重的是几个上了年龄的老人，救护车没来之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等待的时间中，莫茜大部分低着头立在旁边，偶尔询问一下受伤者的伤情。 短短的斜坡，背对冷风，好似避风港。 而前不久，这斜坡险些变成鬼门关。 陆印过来低声和她说：“莫茜，你去安抚一下那边的妇女。” 莫茜提前问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陆印叹了口气，说：“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正常：“可能走散了，你去安抚一下她吧，我一个大男人的，不知道怎么安慰。” 莫茜没多想，立即迈开脚步往警戒线外走去。 那中年妇女是常见的短发，身上穿的收腰棉服，长及膝盖，衣袖上穿戴着印花图案的袖套。 远远看上去，打扮得朴素。 莫茜朝那女人走近了，才看得清她神色很慌张，眼角和额头因为担忧而显现出不少的粗纹。 那妇女见了莫茜领口带着的工牌，像抓住救命绳般抓着她的手追问：“我的女儿呢？你是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我的女儿。” “阿姨，你冷静一下。”莫茜不动声色反手捏住她的手背，说：“我们、还有警察都在现场搜寻。” 那中年妇女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冷静不了，我女儿不见了，她刚才和我就在这里走散的，我找不到她了……” 莫茜安慰她：“阿姨，你女儿可能是迷路了。” 担忧的母亲眼神悲戚看着莫茜：“真的吗？你别骗我啊。” 莫茜喉咙滚动了几下，带着歉意地说：“阿姨，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母亲艰难地点了点头，又问：“我刚刚听别人说，有个女孩跳河了，这是不是真的？捞上来了吗？” 莫茜眼睛眨了眨，下意识想回避这位母亲试探性的问题。 初春，天气回暖，她一身棉服显得有些臃肿，眼睛哭过，上了年纪的脸添了几分憔悴，远看没精神，近看不忍细看。 莫茜忍不住在心里想，其实可能每个人都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去相信。 她静了一会，温和地说：“阿姨，你女儿长什么样的？” 这母亲连忙说：“十二岁，穿着红毛衣的，可能看起来有点呆。” “呆？”莫茜惊讶。 “医生说她智力有点低下。”那母亲又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肩膀，语气里有些固执道：“但能识字，平时也能正常沟通的。” 莫茜心里已掀起风浪，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面前的人了。 其实想想，正常人在这场事故中，也不会想着去跳河。 她张了张嘴，强迫自己冷静道：“有消息警察会通知你的，阿姨你先冷静一下。” 接下来，她又安慰了那位母亲几句，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低下头发觉自己的手不自觉握成拳，一口气久久憋着，不大上来。 回到警戒线以内，她又回头看那位母亲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忽然感觉朴素的妇女突然也呆了起来，在警戒线以外立着像一个茫然的稻草人。 救护车来了后，把所有受伤的人按照轻重程度转移到医院。 而警察在知道有人紧急中跳河后，第一时间便去联系专业的救援团队打捞，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所获。 溺水者一般很难打捞上来，通常都是等尸体自行上浮露出水面，而这个时间几天也是有的。 可还是要打捞的，这件事情已经闹大，现在就收工难免说不过去。 陆印在背着手踱步，万家海面无表情坐在角落的石墩上，杨雨欣偶尔过来和她唠叨几句，在今晚，每个人都因这件事而笼罩上一层阴影，莫茜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待是难熬的，她视线时不时扫到在不远处的河面，居然开始期待老天给个痛快。 也许是她的祈祷被老天听了去，十几分钟后，在河岸边等待的警察突然惊呼：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哪里——？！哪里——？！” “就在河对面，看到没？” …… 在场的人几乎都向一个方向涌去，莫茜即刻扑到栏杆边上。 手电筒的光线聚焦在河面中的那一处，她凭着视力好，看到一抹红色…… 静静的，没有一丝挣扎…… 其实应该说是尸体漂浮在河面上。 在黑夜中，打捞人员手忙脚乱划着救生艇靠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绝望的呐喊传来。 莫茜无力扶着栏杆，额头抵在手臂上，眼睛缓慢地眨着，毫无聚焦地看着地面青石砖。 人不动风动，带来河面淡淡的水腥味。 这时，一双手自后向前缓缓环抱住她，那人的胸膛很宽广，开口说话带着熟悉的气息。 “是我。”那人怕吓到她，第一时间自报家门。 莫茜知道是覃卓朴，自始至终没有反抗，任由他拦腰抱着自己。 “现在什么情况了？”覃卓朴从后捞起她，让她站直来。 莫茜喉头滚动，苦涩说道：“小女孩死了。” 覃卓朴不知道她口中的小女孩是谁，也不明白这么远她为什么就能知道是小女孩，可不妨碍他将她的话将不远处的打捞场景联系到一起。 “是刚刚有人溺水了吗？”他问。 “嗯。”莫茜声音里的颓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覃卓朴顿了一下，“你在责怪自己吗？” 莫茜一怔，缓缓转过身去。 他身上的冲锋衣拉得很高，盖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灼灼发光，将此刻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凝视着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样责怪自己。” 莫茜一会摇头，一会又说：“不是的，我没有责怪自己。 覃卓朴：“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有些难过。”她望着他，低声说出另一个更能触动人心的事实：“那个小女孩是个傻子，智力低下。” 想想，女孩面对汹涌而俩的人群，与妈妈走散，没人护着，惊慌失措，一时犯了傻跳进河里。 覃卓朴轻轻噢了一声，和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有些惊讶。 她流露出的脆弱催生了男人的保护欲，他不由得将她圈进怀里。 夜幕低垂，星星了无踪迹，月盘落在屋顶的上方。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低喃了一句。 莫茜听不清，窝在他怀里反问：“什么？” 覃卓朴轻叹道：“你是个心里柔软的人，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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