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就想起来了,她分明才叫沈宁意,她是无方岛神沈宁意,他与贺汀转世的谢扶涯一同入塔,却突然涨起来的水淹没,她二人分明早已施法逃离,却还是陷入这幻境中。 到底是是幻境,还是记忆?可幻境中沈宁意另有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又是哪里? 再一睁眼,只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眼前,而他的剑尖正指着她:“你是谁?” 沈宁意一眼认出他来,这不是小时候的贺汀吗? 少年不过七八岁,稚嫩的小脸冷冷地皱着,手中的剑已经逼近她脖颈间了。 这孩子怎么打小就警惕心那么高。 沈宁意心道她自己可能进入了贺汀的记忆中,如果现下是在贺汀的记忆中,那么方才的那个“阿宁”,可能真的是她。 可那短短数年,她竟一点生不出实感。 可那些书简...... 眼下并不是思考这事的时候,她脸上对小孩露出笑来:“我是来陪你玩的。” 贺汀显然不信,但听见她的话也很是怔愣了片刻,忽然听见一阵窸窣响动,贺汀慌张收了剑,飞快捏绝,像是想把她藏起来,没想到法术落在她身上却是毫无动静。 走过来那人目光一顿:“你在此处作甚?” 是东阳帝君。 贺汀站在原地乖乖垂着头,他极为沮丧地瞥了沈宁意一眼:“练剑。” 东阳帝君唔了一声:“让我看看练得如何了。” 贺汀一怔,目光在沈宁意与东阳之间一番逡巡,又在唇边抿出浅浅的笑来:“是,师尊。” 沈宁意也发现了,东阳帝君好像看不到她。 见贺汀练完一套剑,东阳帝君的目光往沈宁意这边飘过来几眼,却只是皱了皱眉:“这地方有封印结界,你以后尽量少来。” 贺汀乖巧应了声是,等到东阳帝君走后神情又雀跃起来:“你真是来陪我玩的吗?” “你叫什么?” “就叫我阿宁吧。” 现下的贺汀终于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了。 原来这是他出生后的第八年,他诞生于无妄海上,被东阳帝君捡了回来,因天生神骨,成了她最小的弟子。 他天赋卓绝,天生神骨,不过三日便能化形,天赋更是卓绝,又有东阳帝君这个师尊,人人对其也是看重,长至今日,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却也由此生出心高气傲来,多年来竟是一个朋友也无。少年心性正是跳脱,又因在天境犯了顽皮被东阳放逐到这神山来修炼,每日正是无趣。 沈宁意突然冒出来,还只有他能见到,他心性简单,便自然将她的话都信以为真。 沈宁意陪他练剑玩耍,却发现自己却根本走不出这神山。 贺汀将她当作山鬼,只为他一人而来。 她是他第一个朋友,他自然将生活琐事烦恼开心都与她一人说了个遍。 沈宁意听得很认真,时常忍俊不禁,这时候的贺汀根本藏不住情绪,常常便恼羞成怒,却拿她毫无办法。 但随着贺汀长大,她能够在神山中行走的范围却越发狭窄,最后只能窝在水中等他。 贺汀长到十六岁的时候,终于第一次上了天鉴台。 他久负盛名,这天境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他,不论艳羡还是嫉恨,他都一一受着,直到天鉴台上显出那个“刑”字。 多年辛苦以及师尊的期望都化作乌有,周围偷来无数暗嘲的视线,他皆能领受,但是东阳帝君的弟子中,从未有过如此小职的仙君,他为师尊蒙羞,从前一番雄心壮志也皆在一刻化为乌有。 少年颓丧地倒在河边,索性想跟阿宁一同沉入水中。 沈宁意躺在舟上,心想原来这就是贺汀的过去么。众星捧月之人一朝从高出跌入,他年纪尚轻,心气不平也是正常。 她看着头顶夜空百无聊赖,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贺汀这梦境。 贺汀并不时刻都在神山,她有许多的时间来思索之前看到的“阿宁”的故事,若那真是她,那么她能活下来,大抵是通天塔有某种神力,时间与外界不同,而有人在外为她设下神像,无数人的香火,让她能够有了神身,得以不死。 太子珩......青年温润的眼眸仿佛还近在眼前,那些书简若所写是真,便是这些神不作为,或者说做得“太多”,让那些不再祈祷上苍的人类一同灭绝于是。 她喃喃道:“世间本不该有神...” 贺汀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脑后,突然低下头来看她,他长大了许多,少年眼中带着疑惑:“阿宁说什么?” 他的呼吸扑到眼前,沈宁意手痒,抬手捉住一丝他垂落的黑发:“我说。” 她笑起来:“既然你曾说你想造福世人,那么又与神职大小有何关系?” 她想起自己初入天境时的不知变通,又被人陷害之事,还有无方岛上的凶土异兽,嘴中流出讥讽来。 “规矩从不是天定的,神又如何,人又如何.....神职大小,不过全是笑话。” “几千年的流放之岛中,还有个无方岛存在着,你眼前看到这些花团锦簇虽然也是真,但还有别的地方,也值得你再看看。” 她没想到贺汀真听进去了,不过几日,他便来向她告别,说自己要去无方岛一趟。 他翻阅典籍又前往过一趟司命殿,竟让他发现许多蹊跷之处,他便决心前往无方岛。 他站在那里,十分郑重地同她道别:“阿宁,等我回来。” 沈宁意坐起身来,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之感,若这是他的记忆,她如何能参与其中。 她正想开口,眼前却场景一变,水色洗过的蓝天瞬间只剩下一片焦黑。 一轮细细的锈红月亮悬在天边,灰烟四起,空气中都是焦臭味。 是无方岛。 沈宁意皱着眉继续往前走,远远看到靠在洞中的贺汀。 他狼狈地靠在石壁之上,一身血污。 而他身前正有无数的黑色咒术在空中飞旋,他眉头紧锁,神情疲惫不堪。 沈宁意想上前为他输入灵气,伸出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似乎有所感应的偏头来看,却是根本看不到她,他视线看向她身后,似是看到什么人。 沈宁意回头,见到一道飞光略到眼前,东阳帝君满面怒容:“贺汀!你好大的胆子!” “哪里有师尊胆子大...明知我的身份,还敢留我至今。” 东阳帝君冷笑道:“贺汀,你是无所顾忌,那她呢?眼下天境并非在我控制之下,你今日伤了圣佛子,等他醒来,将一切说出来,天境若要绞杀你,顺着你查下来,查到她身上,她又当如何?” 贺汀烧了她的山,此后几百年沈宁意才听闻东阳帝君这位小徒弟的恶名,眼前这场景也应该是贺汀离开神山近千年后。 他化身为猫进入无方岛,与她相处几百年,烧了她的山后逃离,没想到他竟然还来过无方岛。 可她一点不知,而且他们口中的“她”,不会是她沈宁意吧? 贺汀站起身来向东阳帝君作了个揖:“师尊,弟子已经想好,我愿亲自进入入轮回盘中。” “师尊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他摊开手来,手中是三枚镇魂钉:“请师尊将镇魂钉打入我身体。” “贺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贺汀垂眸:“师尊,她只是个凡人,应该有顺遂的一生。” 沈宁意僵在原地,又听到贺汀说道:“师尊,我意已决。” 东阳帝君静静看了他半晌,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中的镇魂钉。 她神情淡淡,方才的怒意已经褪尽,又恢复成那个无悲无喜的帝君模样。 “贺汀,你应该知道,她并非什么凡人,那一切不过一场幻梦,她的不死,是太子珩犯下禁术,用万千人的命来换的。” “她不过就是个证据而已。” 贺汀终于抬眼看她:“那师尊也应该知道,我是天道生出的杀神,我的天命职责就是杀尽所有天神。” “师尊,是想自己活下来,还是她活下来。”
第124章 沈宁意 ◎“你能成为我,守护更多的人。”◎ 沈宁意终于猛地惊醒了。 脑子一片混乱, 她走出眼前的大门,恍惚回头,身后的高塔飞耸入云, 原来她已经到了塔底。 她视线一转, 便看到不远处一座荒芜破败的神庙。 庙前的牌匾早就不知所踪, 神庙的屋顶也只剩几片残瓦, 光秃秃的架子在风里摇摇欲坠。 泥墙倾颓, 只有台上正中一座神像还能证明这是座神庙。 沈宁意走进了看, 神像上泥漆斑驳,已经辨别不出样子。她伸出手去指尖便飞出簌簌灵气将其包裹, 金光飞旋,神像渐渐显出本来的面目来。 是幻境中的那个中州圣女“沈宁意”的神像。 她想剥丝抽茧,将事情一件件串联起来,手却颤抖得不行。 贺汀和东阳帝君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眼前这神像也是被精雕细琢过, 浑然天成,神情慈悲悲悯地看着她。 什么叫, 她只是一个“证据”? 眼前这座神像根本不是她的脸,她的神像呢?她想起幻境中所看到自己的样子, 抬手便在眼前幻化出水镜来。 水镜中她的模样,与那个“阿宁”, 像,也不像。 她心有所感,继续往前,穿过正殿, 才终于远远看到远处颓圮泥墙中的一座神像。 神像半个身子都被嵌在泥墙之中, 历经无数风沙, 那张脸上的漆彩已经斑驳凋落,双眼微阖像一个陷入沉睡的少女,灰败地沉寂着。 这才是她。 她的神像被藏在泥墙中,默默承受了万千的人间烟火。 她到那泥墙前,从那神像顶端就忽然荡出一阵金光,涟漪般由上至下荡漾开来,又很快消失不见。 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她只要再往前一步,好像就能知晓所有的事。 贺汀的身份,天境的神灵将没有信仰的凡人铲除,被占据神身的神灵,永远无法飞升的仙人,还有轮回盘,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的指尖一点点向神像靠近,只要再一点,她就能知道这些事情中最重要的一环。 “阿宁。”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贺汀。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神情依旧淡淡的,看她看过去,却温柔地笑起来。 “阿宁。” “我们回去吧。” 他一步步走了过来,自然地向她伸出手来:“我们回去吧。” 沈宁意心中的风雪就像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一刻她想到很多。 她一直想知道的身世近在咫尺,她方才却犹豫了,如果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是真的,那么那些他看不到的日子又是如何呢。 太子珩说总会知道,贺汀却是想把这些变成一个永恒的秘密。自从万年前醒来后,她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管在天境也是,后来到无方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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