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带他教他,把棠骑的秘密都藏起来怕伤了他的心,现下卫青之的话,却在告诉她,贺汀早就知道这一切。 沈宁意脑中顿时涌上这半年和他相处的一幕又一幕,其中还卷着棠骑的记忆中瘦弱的少年怯怯的笑容。 她一时之间思绪翻飞,烧她续衡山时那位小神君倒映出火光的沉沉双眸,慢慢地,就和现下这个贺汀含笑的双眼,叠在了一起。 她一时难以分清自己心中是何等的情绪在翻涌搅动。 他身上秘密太多,不论是东阳帝君这样匆忙地将他扔入轮回盘,还刻意隐藏他的全部踪迹,特意找到她来暗中护卫他,还是他那不稳定的神魂,和那枚神魂中的钉子。 他还曾四处树敌,周天神魔皆有他的仇人。 沈宁意凝神片刻,忽然神思一转,心道,可那又如何,眼下这个贺汀,不过就是爹不要娘不亲的臭小孩罢了。 她既然借用了棠骑的身体,便替她好好管教他一回,从前种种皆因她不在,谁小时候又完全没有过什么坏心眼呢。 沈宁意弄清自己心中的涌动的情绪是什么了:是愤怒。 臭小孩一面在她面前卖乖,一面默默把一切藏在心里,跟她玩呢。 她再回忆起他最近的奇怪言语与行径,心知他从前的所作所为确有麻痹她的故意,但却也都是实际行动做不得假,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再坏也坏得到哪里去呢?再说若不是他人害他,他怎么会反击呢。 而卫青之身上的毒如果真是他下的,那他必然知道从前棠骑给他下过毒,可他却装作不知,还吃了几近三年,这举动让沈宁意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想死? 不论这背后是何原因,沈宁意却相信自己的所感所受,并不全然怪罪贺汀,只是若真是他,她却要问清症结,赶紧在剩下这两日之内将他心结了解才是。 对于他故意装傻的行径,沈宁意眯着眼脑中想出好多捉弄小孩的法子,心道她之前手下留情是全看在他是弱势的孩童,而如今…… 而卫青之这边,她身为臭小孩的家长,不得不做出些补偿来,毕竟卫青之已经答应她也要帮忙保护贺汀了。 她素手一翻,把浮在手心的一枚炼成的丹药递到他身前:“此药可解毒,也可治好你的旧疾。今日之事,若是真的,便是贺汀不对,我用此物替他致歉,只望卫夫子莫要因此退缩,忘了你我的约定。” 卫青之浅笑着接了过来,说道:“不会。” 语罢,就见沈宁意又原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沈宁意:姐要回去训孩子了(气 卫青之:她好香
第25章 第二日:他的心 ◎他的脸就在她的掌心。◎ 沈宁意又转头飞去观察臭小孩,他这一天过得也很平静,如同往常一样认真上学,一样无视他人异样的眼光。 只是他却和沈宁意最开始看到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贺汀不同了。 初次相见时,他衣衫破旧,身量瘦小,个头不过到她的胸口。 他总是沉默着,双眼低垂着,双唇紧抿着,脸颊上没什么肉,颧骨凸起,皮肤虽白,却也没有光泽,在课堂中总坐在角落中,唯一被人注意时,是他人拿他来嘲笑的时候。 现在他已经不同了。 虽然他还是坐在角落,身量纤长,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潇洒少年郎了。 沈宁意扒在云上支着头盯着小孩那张脸看了半天,突然心下那点不痛快莫名少了几分,心道任谁看到这样一张少年面怕是也怒不起来的,和他烧她续衡山时的气场完全不同。 这个他,就像幽静夜晚里的缓缓流动溪流中的一弯圆月似的,干净纯澈,却又好像伸手就能击碎。 沈宁意想,他有一副很好的皮相,若不作妖,是不会有人不喜欢他的。 若不是这一世身世凄惨,他又处在这样的境遇当中,他应当是能过得很好的,待他长成,再添些气韵,走到哪里不掷果盈车呢。 沈宁意隐约记得,那样的情景,在她做人时好像看过一次。 宝马雕车香满路,公子如庭阶玉树般润无暇,整个京城的人都拥堵在街角巷口或是桥上,就为了看那个人一面,只是那人是谁呢? 沈宁意成神之前,是个普通的人,身前之事早已没了记忆。 她只知道自己无意间进入仙人幻瘴,再出来时早已是到乡翻似烂柯人,幻境之中不过三日,世间却已经历经一遍沧海桑田,她也不知何时受了万千香火,已经身有神光了。 神砥居守各处,不论规模大小,皆有自己的神庙,才能受得香火,居有定所。 而沈宁意却找不到自己的神庙,导致她寻不回从前的记忆,也最后被流放到无方,成了无方的岛神。 一切因缘交错,她想从东阳帝君那拿到可以帮她找到自己神庙的神器,却阴差阳错先找到了导致无方封闭几百年的臭小子。 没想到他还长得这样人模人样的。 还这样沉得住气心有城府,沈宁意顿时觉得心里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得意来,一时心情复杂:看来她入了戏,是真把臭小子当自己孩子来养,现下看到他是有心机的,会反击伤他之人的,她反应过来之后竟然觉得有一丝欣慰。 这可不对,沈宁意自顾自地微微摇头。 若他只与人争执并无妨害,但若长此以往,他这命数凄苦,将来注定是谁都要来踩一脚的。 他若睚眦必报,伤了太多人性命,将来恐生心魔。而她任务不成,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她准备晚上同他坦诚地说一说,解开他的心结来,已是在心中打好腹稿了。 但现实往往跟想象不同,整个晚饭桌上沈宁意的话在嗓子里上上下下迂回几遍,都被少年单纯关心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饭后贺汀还以为她嗓子不适,给她煮了暖暖甜甜的梨子水。 沈宁意捧住温热的瓷碗,看贺汀一副一无所知的温顺少年样,半天才愣愣地唤了他一声。 贺汀坐在一旁双手也放在碗上取暖,抬眼应道:“嗯?” 他笑容恬静:“棠骑觉得喉咙好些了吗?” 沈宁意讷讷地嗯了一声,还是缓缓开口了:“卫夫子今日病了?” 贺汀神色不变,回答道:“夫子今日确实没来,原来是病了。” 沈宁意一时瞥开眼去,好似随口问道:“你不知道?” 少年面露讶异,笑道:“夫子身体不适,我怎么能知道?” 沈宁意飞快地抬眼看他一眼,又在和他对视之前收回目光,心里突然对自己这番行径有些不齿。 何时轮到她来看别人脸色了,她这副心虚做派是为了哪般,暗中反击报复的人可不是她,她大可坦荡自在才是。 她放下碗盅,好似闲谈,却故意叫他小名来缓和语气:“小奴可还记得大概三年前有位同舍生中了个叫做无忧解的毒?” 贺汀动作似乎滞了一刻,也放下碗盅个和她对视,表情却很正常:“好像是有过这回事。” 沈宁意将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语气中略带惊异道:“你可知,今日卫夫子竟然也中了这个毒。” 贺汀神色淡淡:“是吗。” 沈宁意看他反应就知道卫青之所言非虚,蓦然收回了手,深呼一口气决定同他直言:“我今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她话未言尽,贺汀却先说话了,沈宁意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知道。” 他突然问道:“棠骑相信我吗?” 沈宁意怔愣一瞬:“我......” 贺汀却看出她的疑虑,又浅笑着说道:“棠骑不用为难,夫子身上的毒确实是我所下。” 沈宁意虽然心中有数,听他亲口承认却还是难免一时讶异十指紧握:“为什么?” 贺汀却很平静,他静静和沈宁意对视,明亮的双眼中仿佛凝聚起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来,他忽然伸出手来缠住她的,嘴唇微动:“这就是为什么。” 沈宁意一时怔忪,任由少年把自己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渐渐与她十指相扣了。 沈宁意有些回味过来:“因为我?” 贺汀的背俯了下去,将脸慢慢地靠近两人交握的双手,又抬眼看她,少年的表情还是那样干净纯澈,还带上了一丝的虔诚,他小心翼翼说了声:“对不起棠骑,我不该那样做,你还能原谅我吗?” 沈宁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也没想到他这样快的承认错误,本要训斥的话就哽在了喉头。 她脑中翻起和卫青之相处的种种,想来是臭小孩以为自己和卫青之交好,或是以为她和卫青之相悦,就要抛下他了,就像家里要养第二只宠物时,家里的第一只会心有不满,是一样的。 应该就是如此吧,其中细枝末节仿佛就是如此,但沈宁意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不过既然小孩态度诚恳,自己现在直接问不就好了。 于是沈宁意开口问道:“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给他下毒吗?” “你在想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贺汀微笑着望着她,一边开口道:“因为害怕夫子把棠骑抢走,因为想看看棠骑会不会因为夫子而训斥我。” 少年的眼中闪着狡黠:“但棠骑回来这样久,一直把话再三斟酌,就是证明棠骑在乎我更多,是不是?” 他将两人相握的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小奴知道错了,棠骑是最好的娘子,夫子也是个好人,我不应该用自己狭窄的心胸去度量别人。” “棠骑不喜欢,我以后便再也不会做这样事,棠骑可否原谅我?” 他眼神又纯净又诚恳,这样直勾勾地望过来,沈宁意没由得移开了眼神,又不着痕迹地将身体往后靠了靠。 她回道:“你是个聪慧的小孩,知道我吃软不吃硬,也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愿景,自然是好。” 她双眼漠然地望向它处,斟酌说道:“我只希望你我之间能够不再有秘密,你也不要再做任何装傻充愣的行为来换取我的心软。” “今日之事,你既知错,我便不再追究。从前种种,你如何隐瞒,或你又做过什么无法放在人前之事,也皆是过去,只是从今以后,你切忌再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 她轻轻叹气:“我已为你铺好前路,只愿你能自在随性,不用再汲汲遑遑于外务。” 贺汀闻言笑意一暗,略有些慌张地慢慢松开了她手,直起身来,笑容勉强地问道:“这话说得,好像棠骑就要走了似的。” 沈宁意没说话,双手又握到瓷碗上感受那被夜风吹得只剩一丝的暖意。 走不走的,不过早晚的事罢了,天境时间流动得慢,等她耽搁回来指不定过了几年。再说到时东阳帝君若不要她再掺和此事,她就更轻松不过,是绝不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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