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变幻只在瞬息之间,沈宁意瞠目结舌,心中警铃大作,正抬手收了那镇魂钉。 此地却突然地震山摇,刚才那一方平整黑石忽然慢慢变高耸立,状似小山,最上方却破开一圆口,其中浓烟滚滚,浆液流动燃烧的声音在空中一波接着一波。 沈宁意没空思考太多,只立即跃至空中,只在瞬息之间,那山口就涌出浓浓滚烫岩浆,将此处淹没了。 那流动的岩浆扑起黑雾浓烟,沈宁意迫不得又往上飞到更高处。 眼下这情景,却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贺汀这识海之中,到处都是尖峰怪石,如今他神魂完整,却又开始火山喷发,沈宁意一时沉默,心中那更庆幸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 这样危险的人物,也难怪东阳帝君那样用心地隐藏他的行迹,若谁与他结仇,怕都最想趁他渡劫之时打上一耙吧。 沈宁意认真检讨了自己一瞬,与凡人贺汀相处越久,她倒渐渐忘记此人原身可从不是个善茬,还想着他现下不过是小孩自己出手未免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可他根本从来不是什么弱者。 她一边静静思索一边看向地面,那岩浆流地快,却也凝地快,只在瞬间就化作黑色固体,那方升起的巨石也很快变矮缩小为原来的尺寸,只是上方的孔洞却并未消失。 沈宁意慢慢靠近,只见这孔深不见底一片漆黑,但却恰好容得一人钻入。 沈宁意放出神识察看,确定了这就是此地唯一可以通往别处的洞口,只是她却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可以让她从识海出去的门。 但此时时间正点点过去,她心中感觉越发不妙,此时除了进去,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屏气凝神,立刻化作一道金光,投入洞中。 那方幽深黑暗的孔洞,也只在她进去一瞬时,就立即闭合起来,又恢复从前平整光滑,此地又陷入一片宁静之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沈宁意在其中穿梭时间却好似漫长,沈宁意感觉周遭一慕慕都是他的记忆碎片,许多都是朦朦胧胧一片模糊,令她看不真切,她只能虚着眼睛,在眼上施法来尝试看清她在何处穿梭。 一幕幕碎片后,是浓重的黑色,而那黑色中仿佛有两个的大字在发出微弱的光来,静静闪烁着。 沈宁意没看清浮在空中的两个字,却看到了那第一个字上,在虚空之中,第一个字仿佛被无数的浓黑咒术包裹,其正中之间好像插着一枚血气弥漫的东西,让人一时之间无法识别。 而第二个字则散发着微弱的赤红色光芒,沈宁意凝视细看,手上继续用力施法,才看出那是一个“刑”字。 沈宁意心念一动,只在瞬间明白,这两个字是贺汀的神骨之下的神号。 神明一经诞生便身带使命,而这使命便是由神号来体现的。 贺汀之前为刑赏之官,便是因为他神骨神魂之上的神号是“刑”,与许多神官相似。 而官职大小便是由该字的颜色确定,若是金光,便是上位神官,贺汀的“刑”字却有着这样浑浊的红色,也让他只能位居下品神官。 神号二字少之又少,现存所有神明当中,天生有两个神号的神砥都是官居甚高或是担任一境主事。 所有神明都要上天鉴台投出神号,上禀天境分管之处才好分配神职。 但就在此刻,沈宁意却看到了他被镇魂钉和无数浓黑色咒术所包裹的第一个字。 那是无数密密麻麻黑色咒术也藏不住的赤红带金,是一个“令”字。 这是沈宁意从未听闻过的神号,那也意味着,他或许是一个天命新神。 她一边震惊着,一边突然感到自己在曹卫身上投下的禁制被打碎,她与棠骑的联系只悬在一线之间。
第27章 第三日:棠骑之死 ◎最后临行,还是给他留个念想好了。◎ 一回到了棠骑的身体当中,她就感到心口传来撕裂的剧痛。 慢慢睁眼,最先看到的是插入胸口的一把刀,被染红的衣襟和逐渐慢慢渗透开来的鲜血。 沈宁意难以置信地抬起来,眼前是满脸刀疤的曹卫,他的脸和棠骑痛苦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他脸上那痴狂得逞的微笑,和一双阴鸷的眼。 沈宁意只觉浑身血管都被揪住,呼吸急促,喉管中涌出血来。 身后的金色暗纹也逐渐从脊背底部开始一点点仿若火烤地往上升起。 这怎么可能,棠骑身体经过改造,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捅穿。 就算曹卫,就算曹卫背后有元烟儿,也绝不可能这样破了她的禁制。 除非……沈宁意额角冒汗,只觉浑身痛入骨髓,她闭眼念咒,果然发现那戈南神君就在门外。 她心中惊骇,心道所若他出现,就算方圆十里她应该早有感召,可眼下竟要施法才能发现他就在门外。 她立即想要离开棠骑身体之中再以调息却发现自己突然出不了棠骑身体了。 刀有问题! 眼下情况危机,曹卫手上正拿着另一把刀蓄势待发,而门外的神也马上就要进来。可她一旦拔刀,棠骑身体会马上被她的金纹所吞噬,再无生机可入———— 拔刀! 电光火石之间那曹卫已经拎刀向前,而那戈南神君已经迈进了第一个步子,而沈宁意的手也已经握住胸口的刀柄了。 只在瞬息之间,突然沈宁意感受到一丝熟悉的他神气息————是东阳帝君帝君的大徒弟童凤! 那一只脚刚过门槛的戈南神君的动作顿时顿住,下一秒就原地消失了。而眼前正冲过来的曹卫,也瞬间就原地不动了。 童凤的气息也不过几秒就随着戈南神君一起消失,只沈宁意的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粒浮在空中的丹药。 沈宁意心知童凤是去拿戈南神君那个小人,曹卫也被他施了定身之法控制,他虽还未现身便已看清局势,临走之前还给她送上了暂时苟存的丹药。 实在不愧是东阳帝君用着最为顺手的大徒弟童凤。 沈宁意立刻磕下丹药,盘腿打坐运行棠骑体内真气一周,却只不过半晌就又呕出一口血来。 沈宁意心有怒意,刚才也看清胸口这就是大名鼎鼎可以折损神魂的刑具渗魂。 不仅插进棠骑心脏,更把壳子里的她也钉在当中。 她料到可能会被发现踪迹,特意加入扣口君羊以污耳耳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在身上设下屏障,却没想到这戈南神居然手握只有刑赏神官才有的刑具。 沈宁意震惊一刻却并不意外:棠骑的身体最多撑不过一刻钟了。 她也冷静下来,眼下也彻底证明绿娆所言非虚。 看向身旁的贺汀,他还在安静的沉睡当中。 而棠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心脏,此时正在无声的汩汩流出,还有一些流到他的床被上。尽管她有心去施展洁净术,却囿于棠骑身体困境当中了。 小孩的睡颜还是那样乖巧宁静,沈宁意心中一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马上就真的要走了,可小孩还睡着,醒来不知要怎样难受了。 或许还会恨上她。 沈宁意默默笃定,他这么多心思,今天也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卖无辜,他最爱这样讨她的心软。 要不然偷偷地把棠骑埋了再变成棠骑回来呢?但也是很久之后了。而且她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想要这样做的念头,理智又很快把念头压了下去。 凡间种种,不过虚妄罢了,将来他根本记不得这一段,而自己只有一些仇要向他讨要。神与神之间,还是保持些安全距离才最好。 尤其他这样多的秘密,又那样多的仇敌,和他扯上关系,之后指不定还要牵连到什么漩涡中去。 眼下是要巩固好自己的成果才是了。 不如她现在假装成为了保护他而死,或许他就会一直学乖,也为自己以后省事了。 她正在细细思量对策,却又感觉到了童凤气息再次出现在身侧了。 在沈宁意面前现出身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岛,岛神玩得挺大啊。” 沈宁意嘴角淌血,胸口的伤口也还在默默地渗出血来,没想到和他见面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她忍不住侧目:“神君这是什么意思?” 沈宁意看见童凤的眉梢似乎跳了跳,又立刻恢复了和从前一无二般的正经样:“没有,只是我曾在轮回盘窥探过小师弟的这世命盘,棠骑......”他顿了一刻,又把沈宁意的狼狈模样多看了两眼,“理应早就死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安详的贺汀,没得舔了舔嘴唇说道:“小师弟的毒竟然也解了。” 沈宁意被他眼神看得皱眉,心道自己全是按照东阳帝君的要求做的,这样兢兢业业做得只多不少,比起这童凤神君当初把孩子养得那样面黄肌瘦,她做得还不够好吗,难道还能怪罪于她? 她无语凝噎,半晌才反问道:“这难道不对?” 童凤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又正色道:“没有,岛神行事尽责,这也是师父特意将此事托付与你的原因之一。” 但他突然话音又一转:“但师父将小师弟放入轮回盘中只是暂缓之计,小师弟这一世的命盘也不过能转上二十周,现下岛神一出手......” 轮回盘转上一周便代表着一岁,童凤的意思,便是贺汀这一世本活不过二十岁,现下她做事求好心切,反倒要让他多活许多年了。 沈宁意悟了,一时心虚了一瞬间,却又很快转变了想法,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咳血说道:“之前东阳帝君只叫我警惕他变坏入魔,却没有说那些。” “况且神君与我交接时跑得那样快,也没有跟我细细说过。” 能怪她吗? 沈宁意也收回刚才对童凤行事雷厉风行的赞赏,她又问道:“已抓到了那戈南神君吗?” 童凤答道:“师父料到他会有异动,便派我与师弟早来,我追击,师弟埋伏在外。此时想必他已经被逮了。” 他看她伤口还在流血,又疑惑问道:“你为何还不拔刀?刚才我一眼便认出那是渗魂制成的刀,将你钉在这具凡人身躯之中,故出手相助留下丹药让你暂时免受渗魂刀折魂之苦。眼下药效将尽,你还在等什么?” 沈宁意被他问得一愣,心下也回过神来,心道自己不是已决定好如何施为,可为何就是一时难以有动作? 她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陷入沉睡之中的贺汀,感觉胸口渗魂之下的磨魂之痛渐渐就要透出,一咬牙,还是拔了刀。 在想什么,在等什么,她也一时想不清楚,但也并不重要。 她手上聚力,轻松就把刀拔了出来,那伤口里仅售的血喷涌而出,将她身下的床榻都打湿。 而这具身体的脸上也渐渐被金色纹路覆盖遮掩,最终皮肤全部布满金色,在一阵光亮后,棠骑身上的金纹尽消,只余下苍白发青两颊深陷的脸,随后无力地倒了下去,和贺汀躺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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