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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他应当也想尽快结束战斗，好回到心上人的身边去。 正巧，就在戍朽沉吟之际—— 尤霞衾的弯刀被黑衣人使力一撞，飞离了手心。 就在血裔少年准备回头拾取武器的同时，黑衣人的兵刃也已经对准了他的胸口。 戍朽再顾不得其他。 她张唇厉喝，任由裹满灵息的海水涌入喉咙。 “——东北方向，弓腰后撤六步！” 听见这话，尤霞衾还没来得及分辨声源方向，求生欲望便已经拉着他的下肢迅速后退。 闪身躲避的同时，两双鞋履你退我进，默然逼近灵海屏障。 灵气在尤霞衾的掌控下顿时化作一柄锐利匕首，将将招架住了对方的偷袭。 戍朽目视这两人在咫尺之处停下脚步，一股无名恼气自心底无声攀上太阳穴。 颈边青筋暴起的那一霎…… 她体内的空气也已被这一声厉吼彻底掏空。 意识朦胧间，双手泄力松开怀中之人。 她挣扎着向上游动，可手脚却不听使唤。 呼吸凝滞，全身无力。 戍朽已然伴着灵海翻涌的声息悄然下坠。 直到……她被一只宽厚大手握住腰肢。 而后—— 再被某样柔软之物抵上唇瓣。 空炁于这一瞬渡入戍朽的五脏六腑，为她驱散所有不适。 睁眼的刹那，耳边忽现屏障被兵刃击碎的异响。 以及…… 一双缀满雪色睫羽的浅瞳。 ……？！ 戍朽心神皆震。 心中珠玉伴着对方轻轻阖眼的离奇举措，默然敲击神经各处。 白融他、他是不是疯了—— 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他沾染上更多浊气！ 她微微瞪大双眼，正准备推开对方。 但眼底的色泽却愈发晶莹润丽。 只需再迟一秒，只需再慢一拍…… 她就会永远沉沦于此刻。 可惜，戍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在张开手心的刹那—— 与眼前之人一同化作两缕浊白魂体。 她们在屏障被彻底击溃的同时，重新化作无知无觉的游魂，归返苍穹。 而方才那一幕光景，也在瞬息间泯于虚无之境。 除了戍朽和白融……无人知晓她们刚刚的越矩之行。 而雾境内的尤霞衾，也早已借着方才的异动出奇制胜。 黑衣人在暴雨中随风湮灭，只余下一件宽大的玄色兜帽被浑浊水滴砸入泥地之中。 随着血裔少年奔向鹤云宫的背影映入眼帘—— 溯忆雾境再次发生了转变。 不过这一次，是楚烨峰领人突袭戍朽一行人的景象。 自他命令心腹集齐鹤云宫的徒生们靠近兰霖拍卖会开始，直到他被吞金兽天禄挟离惜月城…… 一象未漏。 溯忆应景坍塌的瞬间，雾散魂离。 无数游魂伴着雾丝消散的幻影重归体内，恢复了五感与意识。 诸位门主在拿回身体控制权的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已经尽数射向楚烨峰的所在之处。 可即便罪行无可抵赖，他仍没有放弃狡辩。 “……假的、假的…！” 楚烨峰气喘吁吁地张开双臂，咧嘴扬眉高声怒吼，试图说服众人。 “这些劳什子溯忆雾境，不过都是黎舞那个小人施法设障骗取你们信任的把戏而已——” “当不得真！！” 可惜，无一人回应此声。 众人的目光化作一柄柄冰冷彻骨的利刃，直直扎进他的心尖。 “你、你们居然选择相信这个被陆拂霄眷养在身边的菟丝花……也不信我？” “黎舞她这百年间都不知道被那个大魔头玩弄过多——” 顾辞玉刚要站上前反驳，便被一股飓风扼住脚步。 炽火与泥团应声浮现，它们不约而同地凝成一道强力术咒，直直冲向楚烨峰的门面。 “——唔、啊？！” 口出狂言的蓝袍男子两颊通红，满身刃伤。 就连那根支撑他站立的银拐也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劈开两半。 只见两位女子拨开人群，同步来到楚烨峰跟前。 一人面带浅笑，一人冷眉相对…… 却同样心狠手辣。 术咒久久未休，反而逐渐变本加厉，在对方身上研磨不止。 血痕遍体，火刃刮骨。 韧实泥团正缚住楚烨峰的四肢百骸，悄然钻入他的口鼻之中。 与此同时，声声怒喝自蓝袍男子口中漠然爆发。 “停下！快停下——” “好疼！！” 可四周随之响起的…… 唯有诸位门主泄出的叹息与冷哼。 戍朽见状，率先掷下一道无波无澜的讽笑。 “楚宫主，看来你身上的浊气太过浓郁，大家都心生嫌弃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帮你的。” 话毕的同时，她的眸光直逼脚边之人。 戍朽与黎舞仅对视了一眼，便再次合力，一同释出两股缀满戾气的法咒。 它们无声迸发而成，齐齐将楚烨峰裹入灼人火泥之中。 炙皮烤肉的焦糊味瞬时涌入众人的鼻腔，引出阵阵倒吸声。 最终，还是顾辞玉先站出来，制止了这场异动。 “……行了。” 夺目辉光嵌入火泥，蓦然破开桎梏，救出了被裹入其间的狼狈男子。 可下一秒，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顾辞玉竟忽而转过身，开口揭露了戍朽的身份。 “我想先弄清楚，为什么在溯忆雾境之中和阿融一起戴上缚魂链的人……” “是你。” 刚刚清醒过来的楚烨峰听见这话，赫然一震。 “顾宗主，你、你在说什么——” “被缚魂链锁上的人，难道不是白神君和我姐姐吗？！” 他盯着眼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声音不断颤动。 甚至连拾取拐杖的手……都僵在了原地，抓着履边杂草紧紧不放。 “是啊——” “被陆拂霄困在魔域的人，一直都是我。” 飞星崖上陡然惊呼四溢，议论非非。 戍朽闻声侧目，再度扬起嘴角，“不仅如此……” “被拉来诛仙台替黎舞顶罪的人，是我；用缚魂链束缚仙界圣子的人，也是我。” “我不过是陆拂霄用来纪念黎舞的替身而已。” 她甚至没有犹豫多久，就把事情起因全盘托出了。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戍朽的真实身份。 “被烙上点束奇咒后，就算是我这种寻常泥妖，自然也能替代她的身份存活于世间……即使黎舞还活着，也不会有人察觉。” “后来，这位白月光在楚宫主的追剿下慌乱闯入魔域，我自然就被尊上当做弃子扔给了你们。” “如今我脱离了魔尊的掌控，才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可我没有想到——” 戍朽忽而轻笑出声，捻起肩颈的发梢卷入指尖。 “你们竟被蒙骗至今，才有一人瞧出不妥。” 楚烨峰和许多门主的修为不及顾辞玉，在溯忆雾境之内……自然瞧不出其中端倪。 可她却也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仙界能够攀上焕宿境的人仅有白融、黎舞、和谷巧儿三人。 但现在—— 一人死于异乡，一人修为大跌。 甚至有信仰的邪修与魔物从中作梗，颠倒黑白，只为求得魔种临世的盛况。 依照仙界如今的状态…… 究竟要如何作为，才能抵挡住对方的侵袭。 戍朽心中惋叹不已。 可惜，除了那位即将被拉下宫主之位的楚烨峰出声回应以外，其余人等皆缄默不语。 包括……方才发问质询她的顾辞玉。 蓝袍男子还未死心。 他伸出手，强撑着粗砺石面挺起半个身子，低吼出声，“怎、怎么可能？！” “明明是黎舞她和陆拂霄那个魔头勾结串通，想要杀人灭口，侵吞鹤云宫……然后，然后霸据仙界！” “若不是被我发现，她早就——” 尤霞衾刚刚冲上前揪住楚烨峰的衣襟，正想和对方理论一番。 没想到“霸据仙界”这个几字一出，他居然被气笑了。 “……你恐怕都已经被自己编织出来的谎言给说服了吧。” “姐姐是近千年来登上焕宿境的第一人，她根本不用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那顶峰之人！” 说罢，血裔少年收回手，用力拍了拍楚烨峰的肩头。 他颇为恣意地挑动眉头，轻轻抬掌向后，挡住了正欲倾身阻拦的黎舞。 “反正，遥云印就在你的手上——” “不如让你用它再展开一次溯忆雾境瞧瞧，怎样？” 话音落地的同时，楚烨峰彻底泄了气。 他本以为，即使黎舞开启溯忆雾境，也能依赖视角的差异辩驳一二。 可谁能想到，这溯忆雾境竟会将他的所作所为也尽数展露于众人眼前。 现在，所有人都看见了方才他在溯忆中弑父夺印的景象…… 若他继续否认，也只会被诸位门主绑在诛仙台上拷打审问，寻遍经脉灵鼎。 直到—— 挖出那块被他藏于体内的遥云印。 楚烨峰无法想象金翎斩魔索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般痛楚会有多磨人。 于是，他垂首沉声。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中，认下了自己的罪行。 “……是、是我狼心狗肺…杀了父亲，夺了遥云印，还将姐姐她、将姐姐她的灵鼎和髓根……” “全部挖了出来，扔进炼丹炉内，意图毁尸灭——啊呃！” 不待楚烨峰说完，尤霞衾即刻出拳锤向对方的右颊。 蓝袍男子捂脸倒地的刹那，一道艳红指印也随之攀上他的皮肉。 只见血裔少年再次冲上前，拎紧对方的衣襟，漠然砸下数个拳头。 期间，无人敢上前阻拦。 而历经万难洗脱冤屈的黎舞，此刻只是怔怔站在尤霞衾身后，一言未发。 她的下唇早已被皓齿拧转磋磨许久，搅出腥锈刺鼻的血味。 内心忽而在楚烨峰认罪的那一刻—— 彻底趋于平静。 黎舞目视自己的亲生弟弟在尤霞衾面前不住求饶……只为保住性命，继续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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