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趴在地面上思考半晌,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数名同族中只有它不受欢迎似的,一时间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可惜它外表既不可爱亦不讨巧, 摆出如此情状只让薛宴惊更想砍死它。 随着众修士体内鬼物被吸出,他们一个个地倒了下去,暂时失去了意识。 薛宴惊手下动作却没有停止,遍布整个秘境的戾气都在向她涌来,她竟是打算一举引来所有鬼物,还这万剑秘境以清肃。 不远处, 被戾气影响了的怪物们渐渐平息了躁动,天空一片澄净,树梢的绿叶舒展来开, 略显粘稠的空气逐渐变得清朗, 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的花苞也于一瞬间盛开。 薛宴惊闭上双目,用自己漫延开来的神识感受着此界花开, 感受着天地之间蓝天碧海、绿草黄沙。 飘忽间, 她竟觉得自己有掌控这一方世界, 覆雨翻云的能力。 翻手能救它,覆手也能毁了它,万剑秘境当中万物生生灭灭似乎都在她一念之间。 这种感觉很玄妙,也很……美妙。 如果一个人忽然拥有了掌控一方世界的能力,她会做什么? 她可以让那些讨厌的人消失,让得罪过她的人万劫不复。 她自可肆意潇洒,妄行天下,听万人跪拜,山呼万岁,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可恍惚中她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身为一界尊主,我自有我的责任要负,三界兴亡,吾愿担之。” 声音平静而轻松,仿佛说话的人只是许下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承诺。 这熟悉的音色,薛宴惊似乎听过千遍万遍…… ……是谁? 一旁的包子状鬼物开始感到恐惧,不知眼前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也不明白她体内已经聚集了诸多鬼物,却为何还能保持神智。可它慕强的本性终究贪慕着她的强大,如果能占据这具身体,往后何事不可为? 趴在地上的它到底不甘就此放弃,再次弹起来,朝薛宴惊扑去,谁料她这个时候尚能分出余力,再次将它打飞。 鬼物察觉到她的嫌弃,更加委屈,嫌我气味?那加热还不是你要加的?嫌我形状?那包子桶还不是你硬塞我进去的? 它再次尝试,横冲直撞过去那一霎,却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幕,眼前女修体内泛出金光,仿佛整个身体都在灼烧,盘在她腕间的小蛇毫无觉察,但鬼物却聆听得到一众同族在她体内发出的痛苦哀嚎。 这是?下一刻,它的身子已经撞进了薛宴惊的手中,没入她掌心的那一刻,它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灼烧至灰飞烟灭。 业火?竟然是业火? 一个修士体内如何会生出业火?它险些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可是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东西能焚烧鬼族?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 远处传来一阵低吼声,宛若从深渊地狱中传来的嘶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它知道,这是眼前女修终于惊动了它们鬼蜮于此沉寂了许久的一位鬼王。 蠢货,消逝之前,它得意地想着,平白反抗了那么久,其实你终究也逃不过…… ——— 两日后,万剑秘境之外。 姜长老等人互相扶持着离开秘境,被早就焦急等待于此的玄天宗众人迎了个正着:“师伯!你们终于出来了!” 待看清他们满脸血污、有气无力地模样,众人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询问,连忙道:“快扶师伯一行回客栈,我这就去请医修来!” 姜长老与身边数人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摆了摆手:“不必,找个地方,坐下聊。” 众弟子连忙搀扶着他们进了客栈,一同出秘境的几位陌生面孔也跟了上来,心事重重。 姜长老坐下猛地灌了一壶茶,吞了一颗灵丹,缓过神来才开口道:“我们在万剑宫前遇到了鬼物。” 弟子惊异不已:“万剑秘境乃剑道圣地,它们竟敢如此嚣张!还不被诸位剑修剁成碎片吗?” “不是平日里宗门处理过的那些小打小闹的,”燕回神色萎靡地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们都差点折在那里。” 她当然还记得那种感受,头脑生疼,伴随着强烈的异物入侵感,情知自己已然步入穷途末路,满心绝望,可所有反抗都无济于事。她不怕死,可她怕鬼物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害人,她眼眶流着血,咬牙举剑割向自己咽喉,想着哪怕杀死自己也不能让这东西得逞,可在对方的控制下,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竟连姜师伯也……”在这群弟子眼里,姜长老修为已是深不可测,不知是什么鬼物竟如此厉害。 姜长老拿出此前薛宴惊寻到的那柄邪剑,心有余悸道:“不知是不是跟这东西有关,当时我在万剑宫门口遇到了红尘府的老友……”他看向一旁一位须发皆白的修士,“苍道友平日对邪物多有研究,我就顺势把剑拿出来让他看看,却不想……那些鬼物原本蛰伏在侧,不知是否乃被这柄剑引出。” 那姓苍的道人强打精神仔细端详着那柄剑,半晌无奈摇了摇头:“这东西已经废了,我看不出什么。”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亲眼看到大家都晕了过去,”一旁陌生的蓝衣女修接口道,“后来我也失去了意识,那一刻我真的以为在劫难逃了,不知为何,醒来后我却好端端地躺在万剑宫地面上,没有被控制身体和思绪,除了虚弱些,没什么力气,身子并无大碍。一问大家,竟都是如此。” “眼看万剑秘境即将关闭,我们也只能强撑着先御剑离开,”一位男修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我亦不知究竟是鬼族放弃了,还是有什么人救了我们?” “定然是有人救了我们,大概是怕我等昏迷时被野兽侵扰,还特地把咱们拖进了万剑宫门内,”苍道人沉吟道,“只是不知何方大能有此威能?” 蓝衣女修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失去意识前,还真的见到位姑娘。” 一旁玄天弟子听了,踟躇道:“姜师伯,你们有没有见到薛师妹?她闯进秘境去找你们了。” “什么?”燕回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她一急之下忘了自己的状况,身子一软,又滑坐下去。 其他人连忙去扶她:“师姐,你别急。” “薛师妹生得十分美貌,”玄天宗弟子急忙对蓝衣女修道,“当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绣幽兰的衣裳!” “想必就是她了,美不美貌我当时实在无暇关注,”蓝衣女修蹙眉回忆,“不过我叫她跑,她却伸手来帮我,那时候,我看到她袖口绣着兰花。” 燕回本就虚弱,此时气血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她自己经历过险些被鬼物侵蚀的绝望,便不希望自归师门起便被他们护在手心的小师妹也要遭受这些,更不敢想象薛宴惊面对鬼物时到底会有多么恐惧无助。 小师妹那般孱弱如冬日一捧雪、言笑如三月春风柔的人物,如何能就这般无望地陨于肮脏鬼物手下? 燕回强撑着起身:“我要去找她!” “燕师姐!” 蓝衣女修也劝道:“先别冲动,会不会就是你师妹救了我们?她是什么境界?” “金丹期,不对,”一旁的弟子抢着道,“前些日子突破了,现在是元婴!” “那便不是她救人了。”蓝衣女修叹了口气,想起那个不肯逃走一力助人的身影,心下也浮起一丝怅然。 “可是,薛师妹虽然是元婴期,但她很厉害的,打得过很多怪物!” 女修知道他们抱着希望,一时也不忍戳破,只能叹道:“兴许她也被救下了罢。” 燕回起身,对着劝阻自己的同门坚持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还能飞一段距离,不然、不然……若是小师妹醒了,却全身无力飞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秘境关闭,该有多难受?” “燕师姐,我们和你一道去吧……” “都坐下!”姜长老喝道,“待我打坐半个时辰,我去。” “不……” “三师姐,姜师伯,”一片纷乱中,客栈门口的卷帘被轻轻挑开,露出一张明如秋月的面孔,“我没事。” “……薛师妹?” 燕回将薛宴惊拉进怀里:“你这个傻子,进去找我做什么?” 薛宴惊就着被拥抱的姿势,拍了拍她的背:“放心,我没事。” 众人或欢喜或惊怔地打量她,没等他们迎上前,蓝衣女修谨慎道:“等等!” 他们数人虚弱至此,可眼前的薛宴惊却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实在太过可疑,她难免要疑心眼前人其实已被鬼物占据了躯壳。 大家其实也都猜到了她在怀疑什么,只是不敢更不愿去思考这种可能,蓝衣女修也不指望他们,自己开口试探道:“你应该是在场最后一个清醒的修士,有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薛宴惊句句属实,“有人从天而降,救了大家。” “什么人?”众人屏了呼吸,专注地紧盯着她。 “归一魔尊。”薛宴惊双唇开合间,却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什么?!” “真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迟疑道:“薛师妹,你确定吗?你不是失了忆,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吗?” 薛宴惊垂眸:“我看到了斩龙金剑。” “……”斩龙金剑毕竟是三界独一份的神兵利器,哪怕是从未见过它的人第一眼也绝对不会错认。众人听了,一时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燕回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真的没受伤?” “没有。” 燕回心疼地给她拨了拨额间发丝:“下次不许了。” 薛宴惊但笑不语。 小师妹冒死救人,燕回心下又感动又后怕,倒也不忍心继续埋怨她,转而问道:“归一魔尊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说什么?你有没有因此找回什么记忆?知道当初受伤的缘由了吗?” 薛宴惊苦笑:“那倒是千真万确地没有。” 此前被救下的人上前向她道谢:“这次多亏薛师妹了,归一向来杀人如麻、暴戾恣睢,想必是你向他求情,他才如此善心大发救了我们吧?” 薛宴惊眼神有些奇异:“说不定……他本就是个大善人呢。” 没人把这句话当真。 同门紧张地看着薛宴惊:“他那样的人……你向他求情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归一他是不是要带你回他那魔宫?” “没有。” “切,有眼无珠。”同门鄙夷道,如果归一带走薛宴惊,他们大概会觉得对方十分可恶,要害得薛师妹与师门分离,可是魔尊没有带走薛宴惊,他们又觉得抛弃了她的归一万分地有眼无珠。 薛宴惊哭笑不得。 蓝衣女修看起来还是有些疑惑,又追问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归一是如何救下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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