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便,我二人自斟自酌,倒也能尽兴。” 听着脚步声从隔壁的房门离开,相唯轻声数着:“三、二、一。” 随着话音一落,那化作“花潇潇”的青丝又重新回到了相唯手中,同时,隔壁也传来两声重响,像是什么栽倒在地。 相唯勾唇一笑:“成了。” 弥若跟在相唯身后,来到隔壁厢房。 只见半掩的房门后,一个壮如如猛虎的彪形大汉直挺挺地倒地不醒,他身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则倚着桌案,埋头不动,似乎也已昏迷了过去。 相唯目光复杂地盯着那个书生看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弯身从那倒地的大汉身上取下一只巴掌大小的皮囊口袋。 他又看了眼那伏在桌案上的书生,才转身朝弥若道:“好了,咱们回……” 弥若感觉有异,赶忙回头看向他,却见他的右侧胸膛处竟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尖! 而那刺出刀锋之人,竟是片刻前倒在桌案上昏迷不醒的书生。 “大胆妖匪!胆敢算计魔族……” 他凛然的声音在看到相唯微微偏过的侧脸时,猛地一滞,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是……九逍?!” 相唯却没有应声,硬生生地将那柄刀刃从身体中逼出,抱起一旁的弥若:“走!” “九逍!”那个书生惊得亟亟上前,却只抓住了一团虚无的空气,他们二人已瞬间消失,宛如一场无痕的幻梦。 他呆愣木然地伫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大汉才缓缓苏醒:“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地上来了?” 大汉从地上晃悠悠地站起,习惯性地摸向腰间,脸色大变:“我的口袋呢?!” 书生恍如才清醒过来似的,声音干涩:“被人拿走了。” “什么?拿走了?哪个蟊贼竟敢拿爷的东西?!要爷知道了,定要将他扒皮抽筋,投入无间地狱!”大汉恼地亮出手中的三叉戟,仿佛随时都能追上去,“贤弟,你可看清了那贼鬼的模样?” 书生点点头,原本碧色澄净的眼眸中,此时却尽是难言的苦楚,他苦涩一笑:“他是三百年前就应死在雷霆劫下的,我的弟弟。”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弥若被抛掷着地,环顾四周,竟是 又回到王宫中落英阁的庭院里了。 弥若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屑,朝不远处一手撑地,重重喘息着的相唯看去:“你,伤的,如何了?” 虽然他并非凡人,但终是血肉之躯,刀剑过去,一样的流血疼痛。 相唯一手捂着胸口,仍笑侃道:“娘子日后还是少吃些吧,为夫都差些抱不动了。” “你……”弥若知道他不肯明言,从地上站起身朝他走近,看向他右胸前的伤口,“给我看看。” 相唯却固执地将她推开,同时,却又递给她一个皮囊袋子,正是之前在冥花楼中从那大汉腰间拿走的。 弥若不知他为何要为了一只口袋,而费了这般波折,甚至险些将自己搭进去。 “你把这袋子打开。”相唯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少见的虚弱。 弥若扯开袋口,只见一大团白烟从里头悠悠飘出,缓缓落到地面上,在片刻后散去的烟雾下,却现出一条黑色的巨龙。 黑龙的身形之大,足足占据了半个院子,却在眨眼的瞬间,巨龙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地面上,侧躺着一个布衣褴褛的年轻男子。 月色下,男子的面容有些眼熟。 弥若突然想起,他就是昨夜出现在自己新房内的那个唤作“敖沧”的不速之客! 敖沧慢慢转醒,原本蔫蔫地躺在地上,待看清不远处的相唯背影,顿时来了力气一跃而起,冲着相唯扑过去:“好小子,脚底抹油溜的功夫不错啊,我差点就被那伙人烹了做汤……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被人捅刀子了?” 相唯抬头看了眼有了一丝曦光的天际,抓着敖沧的臂膀,虚弱吐息:“时辰快到了,寻个法子帮我撑过这半天……” 还不等说完,他就直直地朝地面栽了下去。 “唉,真是挑时候。”敖沧一脸不爽,却仍是将无力倒地的相唯背起,看向一旁的弥若,“欸,屋里头没旁人吧?” “没,没人。”弥若看着相唯紧闭的眼和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没事吧?” 敖沧气喘吁吁地将相唯放置到床榻上:“没事没事,他过去被雷劈火烧,还不照样活到了现在。” 敖沧一面说着,一面解开相唯的衣襟,露出右胸口那个骇人的血窟窿。 弥若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被鲜血淋漓的伤口吓到,而是被那伤处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感到惊异不已。 “天快亮了,”敖沧看着从窗外渗进的丝丝晨光,兀自嘟囔着:“得赶紧了。” 说 着,敖沧闭眼提气,从口中吐出一枚宝蓝色的珠子,他半俯下身,将珠子塞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相唯口中:“这个人情,你下次可得加倍还我!” 待敖沧做完一切,朝身后的弥若开口道:“我的内丹只能护住相唯沉睡时元神不散,却也难保这具凡体不受外来邪气侵扰。你去寻些清水和干净布条,将这伤口好好清洗包扎,多少能有些抵御的功效。” 弥若虽是不甚理解那伤口的恢复速度惊人为何还需包扎,但也没有怠慢。因她素来不喜奴婢伺候,落英阁里的宫人早被她打发地一个不剩,眼下四处张罗的便只有她一人。 好在,她幼时在落英阁住的时间不短,这些年里头的布置也几乎未变,没费什么功夫就寻齐了所需之物。 毕竟躺在床榻上的,是她名义上的夫婿,这清理伤口的活计她没有理由推辞。但,终究只是“名义上的”而已。 即便她在军营多年,赤\裸光膀的男子也未少见,但却是第一次离男子光裸的胸膛这般近,探手去擦拭伤口的动作不禁有些僵硬。 就在她靠近看时,才发现那伤口愈合的速度急速减缓,甚至不断有血液从伤口处渗出,而相唯身下的九条尾巴也不知何时竟都不见了,唯剩愈发苍白的脸色。 “他也是自讨的苦。”站在一旁的敖沧朝床榻上昏睡着人的撇撇嘴,“逍遥自在的妖不做,偏偏学人家戏文里,倾身报恩的桥段。要我说,这恩公是个娇俏的小娘子也就算了,就当是历次桃花劫,以身相许倒也是得了便宜。可却摊上个什么都不懂的短命傻子,唉!” 弥若的手一滞,直觉告诉她,敖沧定知道李炯与相唯之间的关联,试探地问出声:“短命?这是何意?”
第7章 报恩 “你不知道?定是相唯这小子瞒着没告诉你。反正弟妹你迟早都会知道,我就勉为其难地先支会你一声。” 敖沧顿时来了精神,从桌案上一跃而下,状似神秘地凑近弥若耳畔:“这姓李的傻子,咳,他在三百年前曾为相唯挡过天劫,虽说是无意的,但这肉\体凡胎的也逃不过一命呜呼。不仅如此,还被震碎了魂魄,以致于他之后的每回转世,都痴傻呆蠢,最最关键的是,他的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二岁。” 敖沧叹了口气:“诚然,诚然这种十世呆傻又短命的遭遇很是可怜,但、但在当时也是他自个冒冒失失受了那一击雷劈,完全不关相唯的事啊。我就不知这狐狸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硬要给他的恩公改命格,为了这个还差些向鬼君烽聿——也就是他的老冤家低头。” 弥若思索着敖沧话中的可信度,怔怔道:“所以……” “所以嘛!”敖沧一拍大腿,“鬼君那兔崽子都说了这是天意没法子,他还吃饱了撑的跑到凡界,附到这傻子身上,没日没夜地给他当老妈子,就差做牛做马……” 弥若不禁打断,吃惊不已:“你是说,他们二人同在一个身体里?!” 敖沧显然对突然被打断很不爽,“你这两天不也自个瞧见了吗?白天是那傻子,晚上,准确点说,应该是子夜以后,相唯才会出来。唉,谁让这傻子偏偏是个既招妖又见鬼的体质,本身的阴气就重得很,若是相唯过了卯时还不把身子还给他,别说活到二十二岁了,下一瞬就被无常鬼勾走都说不定。” “那现在,”弥若看向床榻之上,眉头紧蹙面色惨白的人,“他,是李炯?” 敖沧点点头。 弥若低声喃喃道:“竟是这样。” “在相唯面前,他若未提,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事。”敖沧嬉皮笑脸的神情难得正经了一回,“毕竟这事跟之前的那段孽缘也有关联……唉,这死心眼的小子,都过去三百多年了,怎么还忌讳着呢!” 弥若知道自己即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点到即止,转移话题:“这伤口虽已愈合了四五分,但着实深得厉害,且不论此时不宜移动,也得防着被他人发现。” 她说着,将被布条缠绕紧缚的伤口用被褥虚虚盖住:“可他在王宫中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又不能再传唤太医,旁人想想便觉得可疑。眼下,需想个法子遮掩过去,否则,我即便是想替你们瞒着,也难瞒住了。” “这伤口愈合无碍,最快也得到明天了,今儿这一日该如何挨过去……” 敖沧一 手握拳,抵着下巴苦思冥想了半晌,猛地一拍桌案,两眼放光地看向弥若:“你刚刚说什么?这是哪儿?” 弥若不解:“王宫,在王宫如何?” “哈!”敖沧双手合十,笑得见牙不见眼,“在王宫的话可就要好办多了!你且告诉我,这宫中的膳房在哪,我自有妙计!” 看着敖沧满脸不怀好意的坏笑,弥若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朝曦将将穿破云层,薄薄的晨雾中,隐在雾后的宫墙好似墨画,淡浓相宜。 时辰虽尚早,但不少宫婢内监都已忙碌起来,在宫道上垂着头匆匆而过。 一穿行其中的女子,茜裙挽髻,步履悠然,不见半分匆忙之色。 一些新来的宫人,都不由地好奇打量着这衣饰不凡的女子。按说,若是哪宫主子娘娘,身后必然有一群迤逦宫人跟随,可眼前的女子身影茕茕,像只行在水滨的孤鹤,清冷孤高。 倒是些老宫人见到女子,都恭敬地屈身行礼,不敢失半分礼数,免不得在她身后引来一串问询。 “这是哪宫的主子,看着眼生的很呐!” “你这烂嘴的小蹄子,小心被如晗姑姑听见,剜了你的舌头。”一稍年长的宫婢赶紧捂住身旁小宫女的口,四周瞅瞅见无人听见才舒了口气,转头低声窃窃道,“那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是比主子娘娘还贵气的人,咱们轻易得罪不起的。” “哦,就是前些天与李公爷府上完婚的那位吗?真是位好命的贵人呢!” 耳力素来不错的弥若,听着身后不绝的欣羡声,心中苦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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