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谷连忙躲让,“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斩妖除魔本就是修道之人的责任,只是昨夜我们等了半宿,也未见那妖怪露面,只见到……” 见傅夫人一脸好奇,他蓦地住了口,笑道:“总之,大人放心,我与清和定会除去此妖。” 正说着话,帘子响动,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梅霁闻声望去,便见到两名妇人走了进来,皆穿着家常衣裳,容貌上有几分相似,虽上了年纪,但犹可看出年轻时的花容月貌。 他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傅绫的外婆与姨婆,当即起身站得笔直。 虚谷见了,忍住笑,道:“这两位便是小绫儿常说的外婆与姨婆罢?” 傅夫人笑着介绍:“道长,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姨娘。” 外婆、姨婆与虚谷各自行了礼,目光一齐落在梅霁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外婆笑道:“这便是绫儿的师父长宁道长吧?哎哟果然生得俊俏,这通身的气质,说是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公子也不为过。” 梅霁面色微红,恭声道:“您过奖了,晚辈梅霁,见过两位老人家,之前多谢您二位相赠的补品。” 外婆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妹妹的手入了座,目光却时不时地在梅霁身上。 梅霁五感向来敏锐,此时处在傅绫家中,周围坐着的都是她至亲的家人,他本就紧张不已,又被外婆打量着,整个人愈发紧绷起来。 “长宁道长,您是哪里不舒服么?”傅夫人关切道。 “没,多谢夫人。” 外婆忍不住问:“道长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莫非是因为……” 梅霁的心登时悬起,难不成她们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外婆继续道:“男子有孕确是奇事,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道长不必担忧我们会多心。” “……嗯。” 梅霁心下一松的同时,又有几分失落。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被傅绫的家人看穿想法,想将自己卑劣的心思呈现到她的家人面前,甚至想让她的家人知道,他腹中孩儿的娘亲是谁,然后他便会…… 会如何?难不成他要借着她家人之手,逼迫她与自己成亲? 梅霁啊梅霁,你何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 梅霁垂下眼,掩去眸中涌动的暗波,耳边忽地传来少女撒娇的声音—— “娘亲,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呀!” 傅绫来了,姗姗来迟,一来便抱住外婆撒娇。 傅夫人嗔道:“没大没小的,见了两位道长也不知道请安。” 傅绫吐了吐舌,笑嘻嘻道:“我跟老师父和师父又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礼。”说着径直坐在梅霁身边,自顾自地吃起早饭来。 傅兆渊无奈道:“我这个女儿被惯坏了,太没有规矩,扣qun: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想必给两位道长带来不少麻烦。” 虚谷笑道:“没有的事,小绫儿聪明活泼,十分机灵惹人疼,不知给我们带来多少欢乐。” 梅霁也弯了弯唇角,“师父说的是,绫儿性子开朗,很得大家喜欢。” 有两位师父撑腰,傅绫小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熟稔地给师父夹菜,“师父这个好吃,您尝尝。”转头又给虚谷斟茶,“老师父这是新下来的茶,可清可香了。” 左右逢源忙得不亦乐乎,看得一桌子人都忍不住笑了。 用罢饭,傅夫人留两位道长做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怎能这么快就走?绫儿,好生带两位道长去园子里转转,捉妖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虚谷与梅霁也不好再推辞,与傅绫一道去了府中花园。 傅兆渊爱妻情深,知晓妻子喜欢江南景致,便请名家设计精心建造了一座园子,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无一处不透着灵气。 再加上外婆与姨婆两人也极喜爱莳花弄草,将园子收拾得愈发漂亮,一步一景,夏日清晨缓步游赏,分外叫人心旷神怡。 傅绫叽叽喳喳地跟师父介绍哪些花是谁种的,“我姨婆那人最是细心了,之前为了照料两盆昙花不眠不休。” 虚谷忽道:“小绫儿,你别怪老师父多嘴,你外婆与姨婆都是守寡之人么?” “外婆是,姨婆却是终身未嫁。” 虚谷怔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的亭子上,似是有些出神。 “今晚我们再去捉妖,我就不信还捉不着这个害人不浅的坏东西。” 梅霁看着傅绫,“昨夜你不是被吓到了?还敢再去么?” 傅绫拍了拍胸脯,“那有什么不敢?昨夜我那是一时不备,措手不及而已。” “嗯,待会儿咱们多备些符咒。” “我去瞧瞧蕴仪,她昨天被吓得不轻。” 梅霁眸光微凝,“你要去陆府?” “是啊,有何不妥么师父?” 梅霁顿了顿,“那个陆公子……是不是还在生你的气?” 傅绫摇了摇头,“阿承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他从来没怪过我,再说前几日我们在寺里见过一回,他除了瘦了些,并没有什么事。” “嗯。”梅霁应了声,“我也只是在关心你。” “我当然知道啊,师父又怎么会说阿承的坏话?老师父你们慢慢逛,我出去一趟。” 傅绫走后,虚谷拍了拍梅霁的肩,意味深长道:“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亏得是小绫儿毫无机心,若是换了旁人,啧啧。” 梅霁脸色一白,眸中闪过一抹羞惭与痛苦,“师父,我时常觉得我很卑劣自私……” 虚谷仰头望天,喃喃道:“清和,爱一个人,又哪有不自私的呢?” “若是能做到无私相让,那便不是爱了。” 梅霁怔住,师父似乎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却不知何故与她失之交臂,以致抱憾终身。
第26章 傅绫从陆府回来时, 见师父正在将写好的符咒晾干,老师父则悠哉哉地躺在廊下藤椅上纳凉,不时地吹口哨逗着鸟笼里的鹦鹉。 她一路骑马, 觉得有些热, 便吩咐丫鬟端些冰雪冷元子来。 甫一呈到桌上, 虚谷便很是好奇地凑了过来,“小绫儿,这个是什么东西?” 碧绿瓷碗中, 放着雪白剔透的圆丸子, 上面浇了层金黄色蜂蜜,离瓷碗近些时,还可感到丝丝凉意。 虚谷年近五十, 却从未见过这种小吃。 “这是用黄豆加白糖做的, 老师父您尝尝,可甜可好吃了!” “黄豆?”虚谷半信半疑,“这怎么看着这么白呢?” 傅绫笑道:“将黄豆炒熟去皮磨成粉, 混以白糖,搓成圆丸子,煮熟之后过凉水,再浸在冰水中,吃的时候再浇一些蜂蜜, 别提多爽口解暑了!” 虚谷呆了呆,“我活了这么多年, 还不知黄豆有这种吃法。” “您若是喜欢,过两日回道观时我给您带一些。” 虚谷摆了摆手儿, “不成不成,道观又没有冰水, 放坏了多可惜。” “五师兄喜欢甜食,改天我带给他尝尝。” 正说着,傅绫注意到师父的目光投了过来,黑眸中似乎透露着丝丝渴望,她当即脸色一正,遮住瓷碗,道:“师父,这个东西太凉了,你不宜吃。” 虚谷一面嚼着糯叽叽的圆丸子,一面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有身孕了就要多为孩子着想。” “……” 梅霁收回目光,继续晾晒符咒。 当晚,月黑风高,三人再次来到民居众多的街巷。 陆蕴仪昨夜受惊,今日便发起烧来,不能赶来,骆闻笙作为她的贴身侍卫,自然也要守在陆府之中。 近些日子城内百姓都人心惶惶,还未入夜便早早地锁门关窗,一家子守在一起,生怕被妖怪抓去。 窄巷内,梅霁在前,傅绫伏在师父肩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老师父扮作醉鬼,踉踉跄跄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口中还嘟囔着什么。 傅绫默默赞叹,老师父果然是做一行爱一行,做戏给妖怪看也如此投入。 夏日衣衫单薄,她与师父贴得久了,便觉得有些热,往后撤了些,过不多时又没忍住凑了上去。 梅霁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馨香与柔软,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直到傅绫低呼一声,摇着他的肩以气声道:“师父快看!” 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不远处的师父,只见到他老人家躺在树下,佯装睡着,在他的头顶缓缓现出一团黑雾。 雾气渐浓,那身影渐渐巨大,在晚风中现出了原形。 它足有两人高,上肢奇长,展开时竟有翼膜,末端有爪,指骨间生有皮膜,面似狐狸,一双眼睛溜圆,在黑色中发着摄人亮光。 梅霁怔了一下,竟是只蝙蝠妖。 傅绫急道:“师父,我们还不过去帮老师父?” 梅霁颔首,取出怀中符咒掷去,在那蝙蝠妖被炙烫得一惊时,拔剑飞身刺去。 傅绫紧随其后,挥着长剑助师父一臂之力。 虚谷也已一跃而起,三人与蝙蝠妖斗起法来。 这妖怪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竟已修炼成如此模样,身材高大雄壮不说,离得近时还可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兽类的臊臭气,令人作呕。 傅绫眉头紧蹙,见那妖怪渐渐落了下风,正要松一口气,却忽然见到师父挥剑的动作一滞 ,忽地捂住了小腹,她脸色大变,连忙飞身到师父身前抵挡。 虚谷大声道:“小绫儿,你先带清和退下,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话间,他道袍猎猎风动,手中斩妖剑游走如蛇。 蝙蝠妖痛苦地嘶吼着,身子被符咒灼烧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眼中的妖气更盛,想是方才梅霁的异样让它察觉到了什么,它怒嘶一声,展开羽翼直直地朝梅霁扑来。 “师父!”傅绫大叫一声,下意识地便扑在师父身上,同时反手一刺,只觉后颈一阵腥热,她转头去看,便见到那蝙蝠妖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来。 原来自己方才那一刺,竟捅穿了它的脖颈! 虚谷紧随而来,见蝙蝠妖嗬嗬喘息了半日,眼中的亮光渐黯,终于变成一片灰白,那冲出天际的妖气也渐渐消散。 梅霁脸色苍白,却颤着手抚上傅绫的颈后,“绫儿,你、你没事吧?” 傅绫惊魂未定,缓了几息,道:“我没事师父,你怎么样?可是动到了胎气?” 梅霁见傅绫满身狼狈,头发脖颈上满是血污,眼中满是愧疚,“我方才突然有些腹痛,都怪我,若不然也不会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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