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江在水算是明白了。 合着这位幽冥主大人不是不想,是根本不能送他们离开啊。 到底是自己理亏,江在水接下了话茬:“要怎么补全法则?” “很简单。”阎王嘴角上扬了些,又压下去,“你且上前。” 江在水本能觉得不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江大小姐瞥了一眼一边的祝江临。 “幽冥主大人有话直说便是。”祝江临目不斜视,一身正气。 幽冥主大人“啧”了一声。 下一瞬,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就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掠而过,扣住了江在水的手腕。 “你……”江在水话音刚出口,就和她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祝江临双眼蓦地睁大,下意识上前两步,却只被死气扑了一脸。 他脸色沉了沉,又开始试图运转神格【领域】,可神格依旧沉寂于识海中,无声无息。 “怎么回事?”游与明一直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看得不甚清晰,只知道转个目光的功夫人就没了。 “阎王在藏拙。”祝江临简短道,“祂没什么恶意,江在水暂时不会有事。” 说罢,他也不管剩下两人的反应,转过身就往回快步走去。 风袭玉脸色也算不上好,他示意游与明跟上,给她解释:“地府法则不完整,与太虚大陆不相连,因此这里只能进,不能出。法则不完整,法则神的实力就一定大打折扣,我们原以为祂不会太强大。” 但事实证明,新界唯一的先天神明毕竟是独苗苗,在祂的地盘内,祂想从谁的手里抢人都易如反掌。 “那我们现在?”游与明看了看前路,祝江临确实是在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 “阎王说那里是地府死气最终堆积的地方,地府新生,核心的地点大抵与死气有关。她们既然离开了忘川,我们就去那里碰碰运气。”风袭玉回答。 虽然不知那位新生的神明到底想做什么,但总归是要先设法找人。 他们的灵力在这地界都被限制,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与此同时的江在水,确实被带到了他们刚来此地时落脚的山下。 她站在一片橙红花海中,还有些不解,“你到底要干什么?” 阎王不理她,只兀自挥了挥手。 眨眼间,花海中忽地空了一块,山峰围着这处山谷,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湖”。 浓到聚集成液体的死气凝集在湖里,填满了大半坑底。 也许是因为执念都化作了花海,也许是因为凝成了厚重的“死水”,这湖泊显得十分安静,不起一丝波澜。 “这就是……你未来的宫殿?”江在水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的“死气”,略吃了一惊。 阎王“嗯”了一声,说道:“本尊在这里,能保证自己体内有最充足的死气,以完成接下来的剥离。” 她转过头看向江在水,“进了地府你的身体就不对劲了,是吧?” 江在水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开启光阴墟的缘故。” 她伸出手,那双筋骨匀称的手上有几处练剑磨出的茧子,修长而有力,此时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死气。 “它们只是和灵力一样会在我体内流淌,却不会引导我走火入魔。”江在水若有所思,“这是【轮回】的力量吗?” 阎王那张和她神似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当然不是。【轮回】只是把你和本尊连接在了一起,让你共享了本尊的神力。本尊用死气修炼,你自然不会被死气侵害。” 这小孩说话总有种“尔等皆是草芥”的调调,不知是不是死气浸染出来的,比寻常人类幼崽的声音更尖锐。她又要维持自己身为神明的尊严,于是压抑着音色,让每句话的末尾都往下落,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个子将将到她腰高,为了能居高临下还持续飘在空中,抬着下巴抱着手臂,一副“本尊超厉害你是不是超羡慕”的样子。 江在水有点想笑。 嘴角还没上扬,她又想起祝江临那句“你小时候也这样吗”,眉梢眼角又落了下去。 阎王不知她心里想法,只当她是怕了,飘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不会很疼的。” “因为是你强行开启了大阵法,神魂波动,新界开辟时和你产生了一点共鸣,所以【轮回】会掉了一角在你这里。”阎王比比划划,黑色的袍袖飘啊飘,“就好像一条绳子,尾巴卡了一点在石头缝里,吾顺着绳子把末尾拽出来,很简单的。” 被比作石头堆的江在水笑了一下,意外发现这小阎王其实心地不错。 “谢谢你,我不害怕了。”江在水说:“那你快些吧,再耽误会儿,祝江临他们就该追上来了。” “追不上来的,吾在外面布了结界。”阎王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既然你要求了,那就开始吧。” 她说着,飘到了江在水的面前,然后毫无征兆地一低头,和她额对额的贴在一起。 江在水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听见她说:“看。” 再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花海和死气湖。 江水滔滔奔流,江心有岛,岛上一片竹林。 这是江在水的识海。 唯一和她每日打坐时所见不同的,是天空中的黑色裂纹。 “之前阿弋布聚灵阵让我们歇息时,我就发现了。”江在水看着黑色裂纹说:“我作为人类的十七年,这片天是蓝色的,后来记忆恢复,我发现它曾经是金黄色。” “【涅槃】从束缚中挣脱,我还以为它会变成红色,结果打坐一看,竟然多了几道黑色裂纹。” 江在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索性无甚大碍,她就先隐瞒了下来。 “嗯,这是【轮回】。”阎王回答。 她说着,手上开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江在水就在一边静静看着,天上的裂纹一道道消失,阎王的黑色袍袖也一点点凝实。 到最后,那身黑衣终于不飘了,而是像普通的衣料一般垂坠下来,阎王的一头灰白长发变成了内敛的莹白色。 阎王睁开眼,瞳仁是极深的黑。 “法则补全了。”她说。 随着她话音落下,江在水眼前一晃,退出了识海。 “我自己的识海,怎么和你家一样,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江在水道。 阎王飘到死气湖边,闻言头也不回:“本尊可是幽冥主,在地府,只有本尊不想,没有本尊做不到。” 这就是说大话了,江在水故意道:“既然如此,幽冥主大人什么时候能放我们离开?” “马上。”阎王双手拇指食指相对,其余六指交叉,结成铭印,低喝一声:“显。” 波澜不惊的死气湖上瞬息泛起涟漪,湖水蒸腾而起,于半空中凝结,四面山上的碎石被牵引而来,架构于百里宽的湖面之上,堆叠而起,一座宫殿在江在水的注视下落成。 这场景不可谓不奇,江在水一时失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先天神明的力量。 阎王满意地点头,转过身一笑。 这张精雕细琢的脸上不是阴沉就是不满,笑意也总是带着讽,见了面到现在,江在水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小孩子该有的神情。 阎王自豪道:“看,这就是本尊的宫殿。” 她的目光向江在水的身后望去,又收了回来。 笑意朝露般转瞬即逝,她说:“现在,我可以送你们离开了。” “怎么……”突然就要送客? 江在水刚起了个头,疑问尚未出口,就觉失重感席卷而来。 彼岸花的橙红光点消失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好歹上辈子是只神鸟,她很快在下落中稳住身形,正打算从储物空间里掏法器救急,就听有人声音急切地喊她的名字:“江在水!” “在!”江在水听出这是祝江临的声音,连忙大声喊回去,“你们在哪?” 祝江临来不及回答她,只快速道:“做好准备!马上就——” 做什么准备?江在水还没听完整句话,眼前骤然一亮。 强光炸开在她的眼前,江在水闭上眼,下一瞬间“砰”的一声响,她重重地落在了一块软垫上。 “呃……” 祝江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意识到这貌似不是软垫。 “你没事吧?”突然从黑暗环境里出来,江在水有些睁不开眼,用手遮了遮日光,语气着急地问他。 “烛龙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一件外衣从上方将她笼住,风袭玉的声音响起,“你没摔着就行。” 祝江临笑了一声,抱着人坐了起来,难得没和他唱反调。 “阎王把我们送回来了,这里是赤谷西部,曾经的山川法内。”祝江临语调缓缓地给她讲,“那孩子约莫是有雏鸟情结,把你当亲娘,还要跟你炫耀一下自己的大房子才放人。” 他这话里带着微妙的不爽,江在水无语地打断:“那是阎王殿。” “是是。”祝江临敷衍道。 缓过片刻,江在水睁开眼。 游与明到底是凡人之躯,先兜着【灵知】千里迢迢入山川,又从地府到凡间,算是生死走了一遭,在风袭玉铺就的简陋床铺上昏着。 江在水不放心地看了又看,确定她只是消耗太多,休息休息就好。 她将游与明带回最近的云绯楼,四人便先在此落脚。 一切貌似尘埃落定,她却还有些恍惚。 “从此,就再也不会有尘祸了吗?”江在水问。 祝江临站在她身后,屋内燃着火灵炉,窗户向两侧大开,晨光熹微,风铃被风轻轻拨响。 “这可不一定。”他笑着说。 “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没了死气的漏洞,也会有别的什么东西。” “但那都与你无关了。”祝江临迎着江在水谴责的目光,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你将自己的责任很好的完成,接下来的时间,不要给人类了,麻烦匀给我吧。” 天空一点点亮起来,远处的雾霭山脉连绵,云绕在山脉间,点点绿意映着朝霞,从朦胧中萌发。 “我不想看欲买桂花同载酒。”祝江临说,“江泱,我想和你一起,走过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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