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到饭菜香味从灶屋传来,她不经意一瞥,眼角余光留意到盘子里的樱桃快没了,她下意识数了数,她总共吃了两颗,剩下的都是无沉吃的。 他这回居然没让她多吃。 她不由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吃樱桃?” 无沉道:“看出来的。” “怎么看的?” “用眼睛看的。” “……” 真是好朴实的回答。 玉晚嘟囔了句就你会看,然后扔掉那截樱桃梗,洗手去灶屋。 听她的话似乎是生气了,但看那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要跳起来的姿态便知,她其实很满意他的回答。 抑或说,她很欣喜他能够观察她,这表明在他的认知中,她并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结伴同行者这么简单。 如果可以,她想在他心里占据更多更重要的位置。 少女蹦蹦跳跳着,飞扬的裙摆更像蝴蝶了。 蝴蝶飞去灶屋,又飞出来,端着碗筷喊:“哥哥!”这一声毫不结巴,活像他真的是她哥哥一样,“准备吃饭啦!” 无沉依言将最后几颗樱桃吃完,洗了手过去。 吃饭过程不必多说,大娘厨艺很好,加之狗也放进来,三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大娘要午睡,见兄妹俩精神奕奕的完全不困,便让他们牵着狗去别地儿转转,说不准还有别的人也看到了那股黑气。 尽管已经私下用灵识悄悄探查过,这座村庄周遭并没有魔气的痕迹,但玉晚和无沉还是带狗出门逛了许久。 乡村的景致很好,依山傍水、错落起伏的田野,远处一望无际的林海,狗在前头溜溜达达着带路,时不时对路过的村民叫两声,村民应和似的点点头,隔着狗同面生的两人聊,得知是来找村头的采药师后就走了,并不过多追问,是与在无量寺居住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安静。 至少玉晚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如果真的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安宁静谧的山间,不很大但足够生活的屋子,几棵树和几丛花,养条狗或者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她和无沉两个人的话,似乎也很美好。 慢慢将整个村庄逛了遍,回到村头时,大娘已经睡醒,正在洗新的水果。 见两人回来,大娘立即招呼玉晚快吃,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时令果蔬最多。 多得之后的晚饭玉晚都没能用几口,她实在吃不下了。 但又不好跟大娘说她不饿,她犹豫着看向无沉,用眼神拜托他帮忙。 无沉的习惯是过午不食,他面前只有一碗白水。 此刻他喝完水,见玉晚可怜巴巴地望过来,他没说话,只趁大娘转头喂狗时,将玉晚没动的粥和他的进行调换,免她被大娘热切关心。 谢谢呀。 玉晚捧着空碗,以口型对他说出这三个字。 无沉还是没说话,只微微摇头。 村里休息得早,饭后还没再唠唠家常,大娘就直打哈欠,说该洗洗睡了。 玉晚跟着大娘去洗漱。 无沉也进了安排给他的西屋。 才换身干净衲衣,“叩叩”的敲门声传来,无沉擎灯过去开门。 迎面即是抱着枕头和被子的少女。 因为是油灯,灯光不甚明亮,但无沉仍能看得出,她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眼里也含着点惊惶之下的无措。 直至和他对上视线,她脸颊忽的盈上一抹红意。 她不自觉咬咬唇,唇便也泛红,鲜艳欲滴。 “怎么了?”无沉问。 “我,我才发现那屋子的角落摆着好多仿人的木娃娃,我有点害怕。” 嘴里说着害怕,那抹红意却越发加深。 她微微仰头,一缕青丝顺势滑落,在白皙颈侧蜿蜒出旖旎弧度。 她看他的眸光似也酿着三分旖旎色。 “所以……”玉晚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能跟你一起睡吗,哥哥?”
第18章 情劫 灯火微晃。 无沉一时没开口。 玉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颗心怦怦直跳,小鹿乱撞。 抱着枕头和被子的手有些凉,夜风吹得身上也开始发凉。玉晚小心观察他的眼神和表情, 得出他应当只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让她进屋的结论,便鼓起勇气再喊了声:“哥哥?” 他抬眸看她。 她小声说:“我睡觉很老实的, 不会跟你抢地盘。”随即声音更小,“要是你觉得不方便, 我找几张椅子搭一起也行, 反正我不要回去。” 白天进屋的时候光顾着跟大娘唠嗑, 没注意到那些木娃娃, 刚临睡前注意到了,哪怕搬凳子挡住, 尽可能地不去想, 那些娃娃的脸也还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胆子不算小, 但毕竟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现在看仿人的娃娃总觉得瘆得慌。 ——为确保那些娃娃就只是娃娃, 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还特意用梅七蕊备的符箓试探这点,就不必跟无沉说了。 太羞耻了。 “哥哥。” 玉晚喊出今晚的第三遍。 面上那抹红意更重,甚而随着她回忆起被那些木娃娃给吓到的一幕, 红意缓缓蔓延开,使得白皙的颈侧也晕染了几分妩媚。 艳若桃李,风情万种。 魅惑且蛊人。 简直像凡间话本里写的,那种专门在夜深人静时勾引书生的狐狸精。 然她本人却丝毫不知此刻的自己是有多妖媚,是有多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无沉面前, 只小意地催促:“你说句话呀?” 无沉仍看着她。 许是看出她真的害怕,又许是顾及到这村庄看似平静, 但谁也不知暗地里可存在着什么与魔修有关的危险,她自己一个人睡确实不太安全,总归无沉侧了侧身,道:“进来吧。” 他将门彻底打开,灯也换了只手端着,方便她进来。 “谢谢哥哥。” 玉晚抬脚跨过门槛。 和之前看小女儿的闺房一样,白天她也没怎么看这间西屋,这会儿打量屋内摆设,方知难怪无沉会同意一起睡,敢情这西屋有两张床。 不过说床也不尽然,靠墙那张切切实实是能睡人的大床,靠窗的则是适用于白日小憩的那种矮榻。 玉晚眯眼估量了下,矮榻不算窄,以她的身形,她完全能睡得下。 她才朝着矮榻走两步,关好门的无沉道:“你睡那边。” “哪边?” 玉晚回头。 她不方便伸手,只好抬抬下巴示意矮榻:“那个吗?我就是要睡那里的呀。” 无沉说:“不是。” 他放下油灯,几步到了大床边,将床上的被褥连同枕头卷好抱起,说:“那个我睡,你睡这。” 玉晚摇头:“那个你睡不下。” 无沉说:“我不睡,我打坐即可。” 玉晚原还想再争一争。 但想起她以前有灵力的时候也是经常夜里不睡觉,实在累了困了就打坐。据闻有修士活几百上千年,一次觉都没睡过。 当然,不管无沉有没有入夜打坐的习惯,他此举是为照顾她,毕竟长时间不休息对现在的她来说负荷太重。 看无沉已经到矮榻前将被褥铺好,枕头也放好,玉晚眉眼弯弯,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很快也铺好床,钻进被窝。 相较天刚黑就睡着的大娘,养成无量寺作息的玉晚现在还不怎么困。她有心想和无沉说说话,但看无沉将油灯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问她现在还怕不怕,用不用吹灯,她软着嗓音说不怕,然后道:“那我先睡了。” “嗯,”无沉应道,“睡吧。” 他吹灭灯。 屋内一下变暗,好在还有月光,目送无沉回到矮榻后,玉晚乖乖闭眼。 还是不要烦他了。她想。 想说话白天说就行,这大晚上的安分点,不然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以后她再想跟他一起睡,他有顾虑了不同意怎么办? 他们要同行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么想着,玉晚努力摁住心尖那头自从敲开西屋的门后,就撞昏不知多少次的小鹿,默背雷法口诀试图入睡。 渐渐的,呼吸平稳绵长,她睡着了。 矮榻上的无沉这时看向她。 分明是高挑娉婷的身段,她平躺时,单凭被褥隆起的曲线都能看出她双腿修长,身姿曼妙,可等她睡着了,身体自发改成侧卧,因为没脱外衣有些热的缘故,她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放在脸旁,另一手则抬起搭在肩上,相互交叉着,平白显出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至于那双腿则彻底蜷起来,她如同胎儿在母体中那般微微弓着身,整个人只占据了床榻很小一部分,诚如她所说的不会抢地盘。 但无沉明白,这其实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哪怕明知他只会保护她,绝不会害她,她的身体也还是潜意识地使用对她而言最为熟悉,同时也是最敏锐、最警觉、最方便她立即动手的姿势。 就好像她说着早已看开,可实际上每每碰到和玉族相关的事物,她总会不自知地有所反应。 这些习惯根深蒂固,她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改变,去治愈曾经受到的伤害。 否则只会在名为过去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她需要解救。 无沉收回目光,敛眸默念静心咒。 然念了数遍,他停下,再度看向玉晚。 他心不静。 是因为她吗? 良久,他悄然起身。 他动作很轻,开门关门都没发出任何动静,玉晚犹在安睡。大娘那边也静悄悄的,狗没被吵醒。 出了院子,他当先布下道屏障,防止灵力和声音扩散,随后才抬手结印,灵光淡淡闪烁,于空中凝成一面水镜。 水镜里很快显出一人。 无沉垂首作礼。 “师父。” 原是一刹寺的方丈,妙上。 与无量寺的寂归齐名,修为境界也相同。两人年轻时同闯过南山,是结交多年的好友。 正因此,寂归才会照拂并考校无沉,更将玉晚托付给他。 “传灯。” 妙上唤了句无沉的法名。 正值夜晚,像无沉站立之地仅有月光倾洒,水镜里妙上所处的寮房也没点灯,镜面十分暗淡。 但仍能看清,妙上跏趺端坐,手中念珠缓缓拨动。 妙上闭着眼道:“这个时候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师父,”无沉道,“弟子遇见了个人。” 妙上问:“什么人?” 无沉答:“一个很……” 很什么呢? 无沉静默地想,很坚强,很乐观,还是很坦率,很执着? 他想了许多,但最终只道:“一个很好的人。” 妙上睁眼。 大抵是渡劫期这种无限接近于道的修士,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某些天机,妙上看了无沉数息,道:“此乃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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