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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交战之处一片狼藉，唯有站在一旁的游雪扬毫发无伤，黑色火焰总能巧妙地避开她，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凌溯本就在魔化边缘，状态不佳，很快便落于下风，脸上身上出现了数道伤痕。 见势不妙，他低吼一声变出真身，露出九条尾巴，一条卷住穆霖漪持剑的手将她吊在半空中，另一条勒住她的脖子越收越紧。 穆霖漪死死抓住剑不放手，窒息挣扎之际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念出口诀，下一刻她的神魂与离光剑建立起联系，剑听凭她引脱手斩断了两条尾巴。 凌溯从真身形态重新变回人形，倒在吐了一口鲜血在雪地里，在一片黑白交融中显得刺目无比。 离光剑对准了他的喉咙，游雪扬却不知何时挣脱了定身符的禁锢，冲到了凌溯身前，逼得她不得不收了力道调转方向。 剑停留在距离游雪扬脖颈不到两寸的地方，穆霖漪沉声道:“让开，你只是被魅术蛊惑了。” 凌溯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别管我，太危险了。” 游雪扬仍执着地挡在他身前，紫色双眸泫然欲泣，她苦苦哀求道:“求你不要伤他。” 离光剑收回剑鞘，游雪扬回身紧紧抱住凌溯，活像一对苦命鸳鸯。 忽然，穆霖漪耳畔传来阵阵铃音，由远及近，似在呼唤她。 是引铃，他们有人进来了。 穆霖漪抛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向引铃来的地方追去。 在她走后，一直隐于暗处的游逢雪终于露面。他的父母皆亡于此，留下两缕残魂形成了这残念幻境，只要到达露华山就一定会陷入幻境。 他本想迫使这四人绕开幻境，特意布置了陷阱引四人逃向他早早设下的迷魂阵，没想到前世被穆霖漪封印的妖力转移了一小部分到她身上，因此他的迷魂阵没能困住穆霖漪，反而让她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游逢雪身为九尾狐同类，残魂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因此他能来去自如。但普通人误入此地，若不能解开幻境之主的心结，就只能彻底将残魂灰飞烟灭才得以解脱。 他曾在幻境循环八次，看着父母一遍又一遍在他面前惨死，仍想不明白他们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为了不吓到妻子，凌溯已将自己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只是眼底的血色仍无法消退。 使用魅术会加速九尾狐魔化的速度，游逢雪看着和自己面容有三分相似的父亲，那眼中执迷不悟的痴情让他觉得愚蠢至极。 或许这一切悲剧的祸根都是因为他的一念之私，用魅术自欺欺人，妄图靠镜花水月一般的爱苟延残喘，最终连累了他的母亲——整件事最无辜的人，被迫和不喜欢的人成亲生子，害得她名声尽毁，为正道所不容。 很快正道十六宗派围剿露华山之事便会在这幻境中重演。 若穆霖漪能替他解开父母的执念，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穆霖漪被困在这幻境中，总有一天灵力会被幻境所食消耗殆尽，到那时他便杀了她夺回妖力。 * 雪越下越大，很快将所见之处所有的景物都点缀上一抹白。 引铃指引着穆霖漪来到初入幻境时的地方便终止了感应，她在附近搜寻了一番，终于看到躺在路边的游逢雪。 他的白衫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手里捏着碎裂的引铃，看上去脸色苍白，在看到她时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虚弱地喊了一句:“师尊。” 她蹲下查看游逢雪的情况，发现他脉象虚弱灵力不稳，便问问游逢雪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解释说半路跟丢了队伍失了方向，一不小心就误入一片诡异的森林，被成千上万的藤蔓攻击，困在那里很久才出来，因此灵力大量损耗，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就逃到了这里。 这话当然是谎话，游逢雪只不过暂时将体内那点儿灵力封住，以博取穆霖漪的同情和信任罢了。 果然，穆霖漪将他扶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着自己，拿出一颗丹药送入他口中。 很快，游逢雪的面色重新变得红润，微微上挑的双眸如池水微漾，若有似无地勾人心魄，温情脉脉地望着穆霖漪。 他的眉眼很浓，生得艳丽而不妖娆。几片雪花飘落到他的脸上，浓睫微颤，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穆霖漪终于意识到，她这个徒弟生得确实好看。 游逢雪看出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于是趁热打铁道:“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便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师尊，我只有你了。” 听到他说完这番话，穆霖漪刚刚被游逢雪的外貌惊艳到的心情荡然无存，看向游逢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爱，就像在看一只漂亮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时间道德心和责任感漫上心头。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承诺道:“你放心，以后清隐宗就是你家，同门师兄师姐就是你的亲人，我也会护着你的。” 游逢雪只能点头说好。 整片地面忽然开始剧烈晃动，树木连根拔起坠倒在地，水面掀起惊涛骇浪，残念幻境正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这说明幻境主人正在重复人生中最痛苦的那段经历。 穆霖漪闻到浓郁的异香从凌宅飘了过来，整座房子被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着。即使隔着数千里也能感觉到九尾妖狐身上不可阻挡的魔化气息，看来凌溯已经彻底入魔，游雪扬有危险。 忽如雷鸣作响，山谷从四面八方涌入穿着各种服饰的人，他们仿佛没看见他们二人，径直从他们身上穿过，聚集到凌宅之外。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清隐宗的服饰，她的祖师爷站在队列之首，年轻的师父立于他身侧。 十六大宗派围聚于此，排兵布阵设下天罗地网，只为了捉拿凌溯铲除九尾妖狐。 外面的结界他们闯不进去，只好对里面喊话:“凌溯，今日我十六大宗派在此，你敢不敢出来应战。” 等了许久，里面仍无丝毫回应，众人打算硬闯，却被九尾妖狐的妖气冲击不得不向后退去。 凌溯已经完全魔化，金瞳彻底变成嗜血的红色，他已经全然丧失了作为“人”的清醒，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野兽。他看向众人，就像在看盘中之物。 凌溯身上的妖力威压极强，即使是十六宗派之人一拥而上与他交手也难以制胜。 因此他们不采取强攻的方法，而是布下列阵等凌溯自投罗网。 法阵已成，将凌溯困于阵中，无数道金线缠在凌溯身上，想从他体内抽走灵力。 此阵名为“除魔阵”，需超过百人合力列阵，消除入魔者身上的魔气，将灵脉尽数打碎抽走灵力，很快阵中人便会成为灵力尽失的废人。 这个场景令穆霖漪感到无比熟悉，在梦里她走火入魔误伤师尊之后，便被同门人设下的除魔阵困住。她还记得灵力被抽走时的感觉，仿佛身体里的血液一道被抽走了，如坠入寒冰冻窖，自内而外被无尽的冰冷所裹挟。 凌溯再阵中不停地挣扎，他因妖力的流逝而焦躁不安，用蛮力不断地撞击法阵结界，很快结界碎裂，他从里面逃了出来试图从这千人的围困中逃脱。 结界外面兵刃相见，里面的凌宅被保护着岁月静好。 除了凌溯和游雪扬，其余人皆是幻象。既然无法插手凌溯与十六宗派的争斗，那便只能从游雪扬身上下手。 要想见到游雪扬，就要打开凌溯设下的结界，游逢雪看出穆霖漪心中所想，说他有办法打开结界。 ----
第8章 情之一字 游逢雪划开手掌，血顿时顺着掌纹流下，他把手贴到结界上，被鲜血染过的地方被划开了口子，很快结界上便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入口。 整座凌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院中的两株梅花凋零枯萎，静立于雪中连风也无法将它唤醒。 他们在卧房找到了游雪扬，凌溯不在，她又变成了那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直直地望着窗外发呆，浑然不觉此时的情形有多么危急，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游雪扬怀了九尾妖狐的孩子，正道之人必定容不下她，倘若被十六宗派的人发现，回去后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字。 穆霖漪来到她面前，将她的注意力从窗外拉回，“跟我走吧。” 游雪扬拒绝了，理所当然道:“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夫君，他说要去给我折梅花，一会就回来。” 穆霖漪和神志不清的人讲不了道理，便扯了个谎:“凌溯有事离开露华山了，他让我来接你，我带你去找他。” “真的吗？”游雪扬开始动摇了。 “真的，我不骗你。” 远处传来一声野兽垂死挣扎之际爆发的嘶吼，任谁都能听出来它已是强弩之末。 挂在门上的风铃毫无征兆地断裂摔在地上。 “你骗我……”游雪扬如失了魂一般喃喃低语，“他已经死了……” 她眼中的紫色彻底褪去，只剩下浓浓的死寂:“九尾狐死了，下的魅术也会自动解开。” 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只有这样才能勉力维持理智。 穆霖漪不明白她得知凌溯死亡的消息，为何如此伤心:“他死了，你现在自由了。” 游雪扬却摇了摇头:“自由二字早在我对凌溯动心之日起便与我无缘了。我背负任务下山接近凌溯，想等到取得他的信任后再将消息递给宗门，可我没想到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我爱上了他。” “凌溯喜静，起初隐瞒身份在人间一个荒僻的小村子生活，他以教书先生的身份给村子里的孩子们上课，大家都很喜欢他。我扮成游历山川的医女接近他，曾经我以为九尾妖狐天性本恶，和他接触以后慢慢改变了我的看法。” “清隐宗给了我一种毒药，服用之后便会灵脉紊乱妖力尽失。我本该将毒药下在凌溯的酒里，却因为私念把它扔掉了。可我没想到，师尊给我的护身符中也藏有毒药，凌溯整日与我在一起，体内的诅咒因此催化。” “他第一次受诅咒侵袭之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怕自己会伤人。很快九尾妖狐的气息便藏不住了，清隐宗收到消息后立即赶来。我带着凌溯东躲西藏，但总能被很快找到。他们之所以能来的这么快，是因为他们在我身上中了蛊，无论我在哪里他们都能知晓。这原本是为了保护我，没想到我却因此害了凌溯。” “为了救他，我引他们去了另一个方向，他们知道我故意放走凌溯后认定我是叛徒，便把我抓回了清隐宗。不幸的是，刚回到清隐宗就发现我怀孕了，清隐宗容不得下一代妖狐现世，便把我关在禁地，要连同我和孩子一并处死。” “我本就是罪人，自知有愧，愿以死谢罪。没想到他闯入清隐宗想带我走，我不愿意，他就对我下了魅术让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到露华山隐居。因为魅术的原因，我无法开口告诉他，只要我体内的蛊还未解除，被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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