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外面的男子又敲了好一会儿,大有她不同意便不罢休的架势。 “这就沉不住气了?”洛疏竹指尖轻轻叩在桌面之上,“我来了,他们俩倒学会同仇敌忾了。也好,聚在一起,不需要我一家、一家地上门了。” 她提高了一点声线,让外边的人听见:“知道了,我会去的。” 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洛疏竹眼眸冷了下来:“准备一下,我们去赴宴。” * 启云殿灯火辉煌,远远地便能看到殿中温暖的白光。脚下湿湿滑滑的地面透漏着一股冷意,长街冷清,而前方的大殿却歌舞升平,透漏出祥和的气息。 洛疏竹在殿前顿住,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割裂感。 她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随后重新挺直脊背,一脚迈了进去。 左右两边站着些手持兵刃的卫兵,他们目不斜视。上首的一左一右,两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低头去饮各自的酒。 ——气氛很冷。 她从久远的记忆里,搜寻出他们的样貌和名字,年少的字迹似乎是见过他们几面的,但如今记得不太真切。 两位大人稳如泰山地坐着,看见她来了,不起身也没说话。他们不开口,洛疏竹也不在乎。她目不斜视地进来,一路走到最里面的城主之位上,然后站定,落座。 李弘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望向对面同样怔住的张介,微微使了个眼色。 洛疏竹不清楚这两位私下达成了什么,但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张介清了下嗓子,率先出声:“一眨眼,疏竹都长这么大了?” 毫不意外的开场,洛疏竹笑了一下,垂眸往下扫,直入主题。“两位伯伯,今天我在云城绕了一大圈,发现了很多问题。” 她不顾下方两人沉下的脸色,继续开口:“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她一上来就发难,丝毫不知道委婉为何物,这属实是令李弘愿感到意外,他自恃是洛疏竹的长辈,此时脾气冲了上来。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两位不适合在现在的位置上,再呆下去了。” 张介先是顿了一下,继而不怒反笑,“好大的口气,今日就算是你哥哥来了,也不敢这样对我讲话。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洛疏竹觉得他们很不了解洛留影,但她没有解释,只摸出怀中的令牌,朝几人示意了一下,“我代行家主职责,我说的话,你们就必须听。” “你们应该知道,前方有多少人为了三城的安危,正不眠不休地修复大阵。而你们安安稳稳地坐在城中,竟然还想着那灯事情,实在是本末倒置。” “从现在开始,我会接管云城。” 空气安静了一瞬,接着骤然爆出两道笑声。 李弘愿边笑边饮酒,余光瞥见冷漠的青衣少女神色如常,一双眸子轻轻扫下来,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无比平和,两相对比之下,竟让他油然生出一种羞辱感。 李弘愿咬了咬后槽牙,将杯中辛辣的酒水倒入喉咙中,哑着嗓子挥挥手:“小姑娘,还是等你哥哥回来了,让他和我说吧。” “他来或是我来,都会是一个结果。如此小事,就不必麻烦他了。” 她伸出右手,轻轻摆了两下。 殿门“哗啦”一声后,被紧紧扣住。一身黑色的高挑女子靠在殿门上,手中的弯刀反射出明晃晃的白光。 “你干什么?”张介终于是有些急了,“要杀人么?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殿门被我的竹影卫守住了,虽然人不多,但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能进来。殿内,有我们三人,足矣。” “我是你父亲的旧部!”李弘愿猛地扯了一下领子,露出麦色的肌肤,他在脖子贴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深深地剑伤,“这是当年,我替你父亲挡下的!” “这是两件事。”洛疏竹回答地肯定,“不要拿这个和我说理。” “好、好好,你是铁了心要这样是吧?”李弘愿仰面笑了几下,“行,你今日便动手,让天界人都看看,你们洛家人是如何忘恩负义的!” 他朝张介望去,“我不欲与小辈争执,可是,是她逼我出手。你也好自为之吧!” 现在的情形,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预判。千算万算,没成想,这姑娘本就是奔着要他们命来的。如今骑虎难下,不如放手一搏。 李弘愿突然爆喝一声,半人高的长剑已然脱手,瞬间朝着洛疏竹的面门袭来。 “终于到我了。”长剑被另一道剑光劈开,尹席岳的桃花眼里含着隐秘的兴奋,“等好久了。” 半个宫殿乱了起来,张介朝四下里环视一圈,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挥了挥手。 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卫兵也突然动了,霎时间殿内剑光闪动,哀嚎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 “叮——”地一声脆响,兵器相撞的瞬间,张介对上女子不曾退缩的眸子,忽然开口:“想不到再见到九杀,会在这种场景。” 他向后一缩,躲过贴着他脖子飞速擦过的利刃,语气变得森森然,透着冷意,“你真敢杀我?一点也不念着你的父亲?” “父母教我守好洛家。”洛疏竹一击不中,又划出一道亮光,“我就是想着他,才要这样做的。” 反身的瞬间,她发出无比轻快的笑声,“你若是真愤愤不平,等到了那边,亲自和父亲诉说我的罪过吧。” 她一手出剑,另一手凝出灵力,飞速地击打出去,“那边还有好多你这样的叔叔伯伯,等你们聚在一处,商量一下,去爹娘和爷爷那儿,告我个大状好了。” 张介神色变了又变,似是愤怒,又或者是惊讶。但他最后没有说话,只抹掉唇角的血,重新迎了上来。 对付他有些麻烦,但还算应付得过来。尹席岳站在洛疏竹的背后,替她挡掉那个方向的偷袭或者攻击。 倪鑫更不必担心,她那把弯刀使得又快又好,一般的卫兵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在她的刀下,惨叫连连。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月影西斜,暗红色的血污染了地面鹅黄色的毯子,洛疏竹踢开脚下挡路的尸体,朝张介抬剑。 她身上没什么伤口,但接连不停地挥剑已经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她抬头看看同样疲累的倪鑫,不由得有一丝丝后悔。 失策了,对方的人比想象的还多,早知道,应该多带几个人入殿。 如此,她想,速战速决好了。 电光火之间。倪鑫的弯刀猛地砍在李弘愿颈部,于此同时,洛疏竹咬咬牙,卯足了力气向张介劈过去。 殿中迸开的灵力一瞬间无比浓烈,她感觉虎口处应该是撕裂了一道,正火辣辣地疼。 短暂的亮光熄灭,张介神色如旧地后退了两步,却没有再动。 几个瞬息之后,只听见“扑通”一声,他忽然以剑撑地,保持半跪着的姿势,只有一双浑浊的眸子,还依旧盯住洛疏竹的方向。 “都停手!”她看着他的样子,举起怀中拿出的家主令,朝殿中的卫兵喝道:“你们还不住手么?现在,都给我停下!” 卫兵们渐渐停了下来,他们看看死不瞑目的李弘愿,又看看毫无反抗之力的张介,面上纠结之色浮现。 良久,角落里的高个子卫兵率先跪了下去。有人开了第一个口子,其余人也纷纷丢下兵楔,跪地臣服。 刀剑掉在沾满血液的毯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洛疏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初,她伸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裙,“倪鑫,开殿门。” 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洛疏竹看见大殿门口地面的尸身,有她的竹影卫,也有无数的云城卫兵。 她清清嗓子,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一次,更加坚定,也让殿外的众人可以听清,她说:“从现在开始,我会接管云城。” 清脆的声响从外传来,那时士兵跪地之时,铁甲砸在地面的声音。 洛疏竹回身,重新坐到了城主的座位上,“清扫启云殿,让李弘愿和张介麾下,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来这里。” * 再次从启云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 洛疏竹看了眼天空玉盘一般的圆月,心情一瞬间很好。 解决了李弘愿和张介,方才又杀掉了几个不太服气的主事,剩下的人群龙无首,现在可以说是,唯她马首是瞻。 等到明日,一切事务慢慢地重回正轨,云城便又能清净一段时日了。 殿门口的血迹还未冲刷干净,洛疏竹踩过湿漉漉的地板,正欲从长阶上往下走,蓦然听到轻微的交谈声。 “方才在殿门口,多谢了。”她认出这是竹影卫其中一个的声音,那人声音沉沉,继续说:“若不是你用灵力替我挡了一下,我这胳膊就废了。” 另一道声音说:“不必,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难道是姑娘的私卫?” “对。”熟悉的男声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她的护卫。” 洛疏竹重新绕回去,她看见黑衣男子依靠在栏杆上,虽是回答那竹影卫的话,眼睛却一直盯她。男子在风中笑了一下,声音朗朗,“而且我可是……贴身护卫。” 洛疏竹低头笑了一下,下一瞬间,迎着他的视线走过去:“你早就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你不是在忙么?”历拂衣眨眨眼,“反正我也不急。” “城门都关了,你怎么进来的?” 她感觉肩膀猛地一沉,整个人被什么裹住,隔绝了晚风的凉意。 “这不是有披风么?”历拂衣随手为她系上领口的带子,“你这披风上还带着洛家的暗纹呢,谁敢不让我进。” “你、你……”言至于此,一旁默不作声地竹影卫终于出声,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随后落在历拂衣青绿色的眸子上,最终,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 “对,是我。”历拂衣抢先开口,“贴身护卫。” “……打扰了。”呆愣的竹影卫回过神来,飞速地鞠了一躬,随后逃之夭夭。 “这就走了?”历拂衣将视线从他的背影收回,重新落到洛疏竹脸上:“怎么样?我可没有食言,说两日来,就两日来,” “都说了不用那么着急,”她笑笑:“赶路累了吧?走,回去休息。” “哎,等一下。”他忽得俯下身子,伸手要去擦她耳垂沾染的血迹,“你这儿还没擦干净呢。” 洛疏竹猛地缩了一下,后撤了一步,语速飞快:“别碰。” 历拂衣的笑一瞬间凝固,他的手抬在半空,没有往前,也没缩回去,口中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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