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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离道：“出于综合考虑，这两所学校确实不错，不过先前你似乎没有离开F省的打算，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想出去看看。” “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沈葭葭瞟了他一眼，“没有，是我自己的想法。” “多出去走走确实是好事，介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你说吧。” “你的分数和排名都很优秀，即使是去北上广也有很好的发展机会，但我认为最优选择应该是S大。” 李离从地域优势，未来前景规划，各学校近年起落等各方面入手，甚至还批判了一下外省宿舍，毫不吝啬地夸赞S大的校园环境和住宿条件。 沈葭葭边听边想，王子秦花什么钱去找专家啊，直接找李离啊。 明明李离的内容和态度极其客观，但听君一席话，沈葭葭有种省外一无是处，而S大就是人间天堂的感觉。 李离不愧是老公务员，非常擅长申论春秋笔法。 “综上，我认为S大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沈葭葭一时没有说话。 李离喝了口水，面上有了犹豫不决的神色，停滞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当然，刚才提到的都是客观方面的因素。” “如果是个人方面的话…”他转移视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你去了省外，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大概也会有些难过。” 沈葭葭一怔，瞳孔不受控地放大。 他忙补充道：“当然，我相信你的母亲和姐姐也是这么想的。” 沈葭葭深呼吸，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李离看起来就像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师长，字里行间似乎都是为她好，无私奉献，别无企图。 也是因为这样，他一直被看成是个很好的人。 事无巨细做出安排，提前窥见你的动摇，不遗余力地攻破你的弱点……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目的不是为谁好，而是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或者说，能掌控别人的命运，就是他的目的。 就像是高三补习，文理分科…… 他热衷于参与别人命运的抉择点，将他人的一生推波助澜，推向自己想看到的方向。 能看见他人命运的李离，有着这样恶劣的癖好，甚至不惜为此装出他本不该有的神情。 这一瞬间，沈葭葭忽然痛恨自己的清醒，又可耻自己的心动。 ----
第五十六章 ==== 尽管不想承认，但留在S大确实是沈葭葭最好的选择。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在想 ——什么最好的选择？她犯过的错还不够多吗？ 多一个又怎么样？ 反正她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见沈葭葭不表态，李离眸色微变，语气却不见端倪，“你有其他想法吗？”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 李离忍不住皱了下眉，“如果只是想旅游，我同样可以带你出行，你想去哪里，想去多久，都可以安排。” “我不需要你的安排了。” 李离凝视她片刻，似是了然道：“葭葭，填报志愿不是以前可以突发奇想的儿戏。” “我没有突发奇想。李离，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我最后是否留在S大，那原因都不会是你的影响，我有自己的决断。” 李离并没有生气，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熟练地转移话术，“好，如果你要去省外的话，我建议你去首都……” “不。”沈葭葭撂下筷子，“你推荐的每所学校，每个专业，我都会更慎重地考虑，所以你不要再劝我了。” 李离望着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忽然笑了，“怎么，怕我算计你？” 沈葭葭当然不怕。 她只是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自己的人生似乎无可避免地走向李离计划的道路，也许对方的安排的确是条坦途，但如果和他产生羁绊的前提是顺从他，那一切都没了意义。 大概是意识到观念的分歧，两人都没再多言，沈葭葭兴致缺缺地吃完这顿饭，打算自己乘公交回家。 李离问：“不打算开车了吗？” 沈葭葭挥挥手，“算了，今天不想开了。” 李离放轻了声音，请求道：“别生气，我们走走吧，就当饭后消食，我送你回家。” 沈葭葭莫名瞥了他一眼，拿不定对方的主意。 走走，那不得聊点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 昨日刚下过一场暴雨，仲夏的南方沿海城市有着说不的湿热，夜晚是多数人选择出行的时候，城市灯火如长河般流动。 沈葭葭看着熟悉的街道，想起去年同样的夏天，她和李里王子秦三人走在路上，未来似乎与当时差别无几，又好像相去甚远。 刚刚饭桌上没吃多少东西，走了几步，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 恰好有卖糖葫芦的小摊在叫卖，李离看出她的窘态，“要不买一串垫垫肚子？” 沈葭葭挑了串冰糖草莓，反季节水果袖珍得可爱，一看就很酸。 李离煞有其事地仰着头，对着插在摩托车后座的竹竿挑拣了半天，勉强选中了一串看着能吃的草莓。 ……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精明起来了呢。 沈葭葭咬了两颗草莓，没什么味道，只有外面裹的一层糖浆甜得发腻，是如果在学校门口卖捡不到一点生意的水平。 所谓“喜欢的人给自己的东西”buff也没有任何效果。 “好吃吗？” 沈葭葭诚实地摇头，把剩下的三颗草莓举到李离嘴边，“不然你尝尝？” 对方看着自己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有些诧异，沈葭葭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刚要收回棍子，李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动。” “？” 沈葭葭眼睁睁看着李离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及面部的一瞬，她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猛地拍开他的手后跳一步，冰糖草莓串也掉落在地。 二人隔着一道台阶的距离，动作都不由僵住。 李离收回手，站在台阶下静静仰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望不见底。 沈葭葭立在台阶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跳是劫后余生的剧烈加速。 幸而这条路鲜少有人路过，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们古怪的举动，和更离奇的对话。 她防备地又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李离指了下颊边，不咸不淡道：“你脸上有糖渍，帮你擦一下。” 她抹了把脸，居然真的摸到了糖浆的碎片。 沈葭葭尴尬地安静几秒，悻悻然道：“不能怪我，你当年就是这么靠近我，然后我就……忘掉你了。” 李离平静道：“这是你至今还不信任我的原因吗？”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太信得过你了。” 李离呵了声，“在你眼里，我会为了改变你的意愿而不惜对你动手？” 沈葭葭不假思索，“会啊。” 李离：“……” 他揉了揉眉头，好像被气得破罐子破摔，脸色冷淡道：“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目前负责监察你的人就是我。如果你去了其他地方，很多工作还要和其他负责人交接，出了什么意外我都没办法及时知道。” 沈葭葭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实话，她一时愣住，“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是他不想说。 “就……为了监察？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监察？” 沈葭葭难以置信，她感觉心里有什么部位在逐渐凉了下去。 “你不必这么难过，因为我跟你一样，一直以来也被管理局监视着，楚崝就是我前一任监视者。我了解他们的手段，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所以你的事务由我亲自来，我更放心。”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沈葭葭一时脑袋宕机，她停滞了许久，才迟疑道：“你也被监视？” “你也知道，如果我们不限制利用能力，那后果不堪设想。”李离淡声解释道，“你可以窥伺他人的记忆和情绪，乃至于可以影响对方，虽然你本人很排斥，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乘其便利，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当然也不例外，十年前消除你的记忆，试图改变我父母的命运……” “轻而易举地窥破他人的命运并加以利用，是多可怕的能力。”李离讥讽一笑，“当然，拥有这种能力的是我们，那就轮到别人害怕了。” 沈葭葭混乱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原本我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李离无奈道，“但现在你明白了吗？让你上S大，也许——” 沈葭葭呼吸一滞，“只是你的任务？” “……是我原定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你刚才，果然是想篡改我的意志……你难道不知道，你说了真相，我就更不可能去S大。”沈葭葭眼眶发烫，“我跟你交情还没好到这份上，我也不在乎管理局的想法。” 李离定定望着她，忽然一步步登上台阶，直到视线与她齐平，“那就不去S大吧。” “诶？” “去你想去的地方。”李离突然无谓地笑了笑，第一次露出这般坦然的神情，“我从不打算改变你的想法，倒不如说，你的选择也在意料之中。如果你决心要离开的话，我会为你解决后顾之忧。” 一阵晚风略过。 有身着校服的中学生闯入这条巷子，嬉笑打闹着路过，打破了巷子里的氛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沈葭葭如梦初醒，她慌忙低下头拾起竹签，用突兀的动作掩饰过山车般起伏的情绪。 “我……也只是说说。”她背过身，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真的还没想好。” “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最后一刻再决定也不迟——不要后悔就是了。” 沈葭葭终于忍不住，“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得像是阴谋一样。 这次换李离被问愣，“我对你很好吗？” 他沉吟片刻，“嗯……大概确实是极好的，细数你干过的那些事，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已经对你够好了。” “……”快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他笑一声，“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只是冲着你小时候叫我一声‘哥哥’的情分？” 沈葭葭无语道：“……难道你很缺妹妹吗？” 李离被逗乐了，也跟着开玩笑道：“主要是缺你。” 这是他难得和过去相似的时候，放下了成人的担子，不忌讳以朋友的身份和她扯浑话，像是总喜欢逗弄别人的那个小孩。 可沈葭葭没法像儿时那样随口回怼了。 她别过眼，刻意略过刚刚的玩笑话，“我回去再好好想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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