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在梵天离宫后的群山之中。 山腰之上,有一洞府,洞府之外是一个天然风化而成的石头平台,那处只迎月光,最是冰凉,适合静思己过。月台之下是悬崖,对面有一绝壁,绝壁之上,有一条细长的瀑布如银河挂在上面,涓涓细流,长流不止。 白若月悄悄走到洞府里,就瞧见有个人靠在洞府最外面,盘坐着睡着了。他临着月台和绝壁,那个身影,不是小莲蓬。 “倒是会挑地方,选了一处风最大的。”白若月无奈说了这么一句,因那人是青广陵。而她的儿子小莲蓬,坐在青广陵腿上,靠在他怀里,极安稳地睡着。 白若月抬手就是一道法力,幻化出一架屏风来,挡在洞口,遮住风。 又将手里的棉被盖在小莲蓬身上,她伸手去摸了摸小莲蓬的额头,本以为应该是冰凉的,没想到整个娃娃暖和的很。 指尖所到之处,能感受到一股灵流在护着小莲蓬。所以,小莲蓬的这个“爹爹”,在用自己的灵力给小莲蓬取暖?一个神仙,在魔界用法力,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不留神,法力消耗殆尽,就会如同凡人一般,生些病来。 她将小莲蓬身上的被子横过来,尽量显得长一点,也给青广陵遮了一些。 小莲蓬好似察觉有人碰到他,他奶唧唧地蹭了蹭青广陵的胸膛,嘴里喃喃叫着:“哦,爹爹。爹爹……” 而那个靠在石壁上的仙君,好似在梦里与小莲蓬神识相同,他也哼着回道:“嗯,爹爹在。” 两个人明明都睡着了,都在各自的梦中,怎么还能聊起来呢? 白若月看着这一幕,没来由觉得好笑。她捂着嘴,看着青广陵偷偷笑了笑。 她的目光落在仙君脸上时,好似着了什么法力一般,竟然移不开了。这仙君眉清目秀,自带一股英气,他的脸好白,眼睫很长,鼻子也挺,就连那唇色瞧着都觉得很……他,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白若月发现自己生了这样的心思后,忽觉脸红。心里在纠正着自己的邪念,只默默告诉自己,这个人待小莲蓬可真好啊。她默念了三遍,确定了这样的想法后,逃跑似的走了。 三日之后。 青广陵送小莲蓬回顾影殿的时候,他脸色煞白,唇色都显得有些发白了,显然是病了。他抱着小莲蓬,才笑着要同白若月说话,就见白若月与一身月白长衫的公子伽蓝子在院中烹茶,两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他本想继续维持着那样的笑意,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了,还觉得心上隐隐发疼。 伽蓝子道:“我这一遭在人间考取功名,又被人挤掉了,这说明我与爹爹打赌,我要靠自己本事金榜题名的赌约,又输了,你可知晓为何?”他摆明想要逗逗白若月,偏让她来猜。 “又是刚好同名同姓么?”白若月笑着问。 “这次更惨。”伽蓝子故作悲戚模样,道:“说我那个凡人平囊生得丑,不能上殿吓着皇帝!”说完,伽蓝子哈哈大笑起来。 白若月也跟着笑,笑完,她很是真诚地望着伽蓝子,问:“这次又输给你爹爹了,往后人间,还去么?” 伽蓝子的笑变得平淡下来,“我从前以为,六道之中,只人间最有公平可言的,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没见过世面的自己以为是罢了。”输给爹爹并没有什么,可让他面对着这样一个现实,确实难的。他自诩才子,不在魔道,没有魔尊左护法含风之子的头衔,他也必会成为人间才子,却没想到,当他没有了高贵的出身后,才高八斗,好似也没什么用。 白若月与伽蓝子相识久已,晓得他如今失落在于所遇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她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就给他斟了一杯茶,推了推他的胳膊,将话题岔开,“这茶,很好喝的。” 伽蓝子冲着白若月粲然一笑,她总能是合适的时候,将自己从难过的心绪里拉出来,他吃尽了茶,感慨了一句,“若月,你待我真好。” 站在一边,抱着小莲蓬的青广陵,将一切看在眼里。原来若月会对他笑的……两人笑得开心,若是若月能对自己这样一笑,是不是自己就还有希望?他将小莲蓬放到地上,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回殿里,自己打算走的。 没想到小莲蓬大喊:“我爹爹陪我在思过崖喝了三天北风!有人还在这里喝茶!太子本人生气了!” 白若月起身站了起来,弯腰要去抱小莲蓬,“回来了?” “哼!”小莲蓬别过脸去,不给娘亲抱,拉起青广陵的胳膊就往寝殿里走,他越想越生气,自己和爹爹在思过崖那个鬼地方吹了三日冷风,这个人居然和娘亲笑眯眯地再喝茶!他边走边喊:“爹爹,去我屋里玩。我是太子,这里我说的算!来人呀!给我们上最好最贵的茶!” 墙根下的蝎子一听,幻化成蝎公子的模样来,“太子殿下,我这就去泡茶来!” 小莲蓬指着殿外的茶桌,“茶点也要比他们的更多更好哦!”又抱怨道:“爹爹,娘亲偏心。将你我都丢一边,在同这个人吃茶!我好生气啊!” 蝎公子才要去泡茶,转身又回来,“方才太子和仙君没瞧见王女茶桌上放着的东西么?” 经由这么一提醒,青广陵忽然记起来了,方才的茶桌上,除了有茶水、茶点以外,还放了几瓶粉色的花。 小莲蓬问:“什么?” “是并蒂莲?”青广陵问。 “可不是呢?”蝎公子道:“那日仙君追太子而去,王女才瞧见屋里头那些个并蒂莲。我瞧着,那时她就后悔了。” 青广陵笑了,问道:“所以第一日夜里,我们醒来时,身上盖着的一床棉被,是王女给的?” “是啊,”蝎公子小声道:“听殿里的婢女说,王女专等众人都睡着了,才去给你们盖的呢。” “真的?”小莲蓬跳了起来,“我要去看看!”说罢跑了出去。 寝殿里此时只剩下青广陵一人,上次来得匆忙,未曾细看上一眼,如今他才有机会好好瞧一瞧若月如今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殿北为寝室,殿南为书房。 青广陵走到书房那一头。书案之上,除了一应俱全的文房四宝之外,有一摞摆得并不整齐的书,显然是经常翻动过的,婢女都还未来得及收拾。 他抬手拿了一本,是医书。这倒是与从前一样,她喜欢钻研医书。待将书放下时,发现那一摞书下,压着一张画。 那画篇幅不大,只比书页长了一点,上面潦草地画了一个人,或者说,画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画中人像个书生,穿着月白长衫,撑着一把伞,却没有画脸。许是因为作画之人常常看,将这张画质的边角都磨得翘起来了,所以才将画压在书下的。 书生没有脸,穿着月白长衫?所以,这是若月画的么?这是她一直在菡萏院等的人么? 那这个画中公子,只有一个可能,是当年的范青许。过往的几世里,只有范青许穿着月白长衫!所以,若月在菡萏院等人时,看见伽蓝子来,会心一笑,并不是在同他笑,也并不是在等他!只因伽蓝子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而她等的是自己! 青广陵忽觉灵台一亮!他抬手唤灵,灵力在身上一点,即刻他身上的玄衣换作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一如当年范青许常穿的那身!他跨步走出寝殿去,脚步越来越快,近乎跑了起来! 院中茶桌之上,已没了人。 青广陵失落地驻足,想来若月同伽蓝子结束了方才的茶席,出门去了,他才要转身,就听身后传来白若月的声音:“广陵君,我该请你吃一杯茶的。” “小莲蓬呢?”青广陵转身,只瞧见白若月一人。 “他方才与我一同去送伽蓝子的,在门口遇到了玩伴,出去玩了。” “好……”青广陵发现白若月在打量自己,有些紧张,“吃什么茶?” 白若月走到院中的石桌前,抬手比了比,“请坐,这里吃茶。”她的眼神还停留在青广陵身上的月白长衫上,有一刹的恍惚,这衣衫好似自己从前在梦中瞧见过的。她怎么都不记得那个人的脸,却记得这件衣服…… “若月,我有什么不对么?”青广陵明知故问。 “你穿的这件衣衫,好生眼熟。” “从前,你喜欢我这么穿。月白长衫,是为人那一世,唤作范青许时,穿的的衣服。” 虽然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可白若月多看了几眼,确实……挺好看的。看着他的脸,与先前穿玄色时好似都不一样了。 月白色衬得他整个人好似都温柔了不少,并不似从前那般有些拒人千里的冷。 眉眼绝绝,好看极了,是不是龙族长得都这般好呢?只是一点美中不足,他那抹唇色,好似太浅了些。怎么与三日前那晚的唇色不大一样呢? 不对,不是颜色变了。应该是他病了。 她拉住青广陵的手腕,抬指落在上面,探了探他脉息。 柔荑白指落在脉搏上时,青广陵心上一颤!好似从前熟悉的那个人活了!她会这般关心自己,会这般亲密无间地相处…… 白若月松开了指尖,“广陵君,你病了。” “我是神仙。”青广陵将手腕收回来,藏在袖笼里。 “神仙的法力不能在魔界、地狱道、饿鬼道这了三恶道里用,会消耗得很快,若是不能及时打坐修复,就会变得同凡人一样,还会生病的。”白若月知晓他为何生病。他本就用法力幻化了许多并蒂莲,这莲花离开池塘,和根茎,三日仍能盛放是不可能的,这说明如今还能盛开,因花上还散着他的灵力。而后这三日,青广陵怕小莲蓬着凉,还一直在用法力给他取暖。 青广陵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如个凡人一样,着了风寒。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应该赶紧休息才对。可难得若月肯同自己说话,还说了这么多,他舍不得走。就一直坚持着,整个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是风寒。”白若月说完,起身走到去屋里拿药,“你等一会儿。” 她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盒,是此前司贤给她的那个。都来不及打开,就朝着殿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打开着锦盒。 锦盒之外,原本有一个落锁的铜片锁扣,因为没有上锁而翘着。她开锦盒时有些急,又没细看,只顾着走路,就被铜锁片撬开的一角划伤了她右手指尖,她“嘶”了一声!那一刻,刚巧她走到了两人对饮吃茶的地方,站在青广陵身后。 只见青广陵拿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而后平白地露出一道血痕! 白若月震惊地望向自己的指尖,半点血痕都没有,她将锦盒放到桌上,捉起青广陵的手,“你怎么受伤了?” 青广陵将茶杯放下,指尖缩回去,“没事,方才不小心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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