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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的是，我从细节里感觉到你对他的冷淡。” “你也有所察觉了吧。”他慢声询问。 乔依缓缓抬头看着曾经被海蒂称为长发温柔美人的亚特伍德。 他脸上带着笑，只是和之前不同了，大概是弟弟的死亡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完美无瑕，而是带上了疲惫，眼角有一些细微的尾纹，并不折损他的外貌，反而带了一些韵味。 亚特伍德同样在观察这曾经见过面的女孩，本来只是想要借她的手来传达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可是仔细想想能够站在亚菲利欧身边的女仆怎么可能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一头漆黑的头发和眼眸，也许是出自深渊，是恶魔的种类。 可是亚特伍德看着她的眼眸，下意识否定着一点，她依旧纯洁，眼神明亮，不曾改变。 如果这是恶魔，大概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得是恶魔了，他扯起嘴角想。 乔依眼眸转动，看向了他背后影子一样的玛丽，她消瘦了很多，这个人…… 按理说她曾经害过她和少爷，她应该对她恨到骨子里去，可她只是遵从亚特伍德的命令，她也确实救过她。 复杂心情中隐隐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 他也不急着去参加会议，而是一副要和她谈谈心的姿态，“亚菲利欧得到光明神殿支持，王都也不得不发布王令，以后他会越来越强大，你在他身边好处很多，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啊，我为什么要放弃正冉冉升起的少爷，而跟着已经走上了夕阳末路的你呢？”乔依问道。 “因为你善良正直，甚至平等看待每一个人。”亚特伍德并没有被这语气平淡却含有贬义的话语所打动。 “以光明神为信仰的人类，向善为荣，可是恶魔种族却并非如此，它们天生极恶。” “你想被染黑吗？想双手沾满人类的鲜血吗？” 乔依瞳孔微缩。 他笑容加大，压着低沉的嗓音叙说，“如果打从一开始知道亚菲利欧是恶魔，你还会站在他那一边吗？” “他是那种被深恶痛绝的存在啊，你也许不了解，恶魔对人类做下的种种恶劣事情……” 她打断了他的话，“这点我一开始就看到了。” “您能具体说些事例吗？” “少爷犯下无可饶恕过错之类，也许我会被您说服。”乔依说，“如果你想仅凭他是恶魔这一点就令我倒戈相向，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您夸我善良，那就当做我是吧，那您怎么会认为我仅因为这个而歧视。既然您夸我平等，那就当做我是吧，犯错的人类和没犯错的恶魔，你觉得我应该帮助哪一个？” 乔依直视着他红茶色的眼眸，“还是你所认为的善良，应该有一道虚伪的界限，只针对某一类人？” “你说我有错？”他讥讽地说，“我做的只是消除一个给人类世界带来隐患的恶魔。” 乔依平静地问，“那您的这番说辞到底是觉得他犯下不可原谅之错还是为了从他手中夺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权利，您能如实回答我吗？” 亚特伍德脸色扭曲了一下，他喉头滚咽，低吼着说，“他杀死了菲尔顿！” 眼眶也变红，脸上带着痛苦，“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原谅他！” “我知道菲尔顿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也许这件事和少爷有关系，可是亚特伍德少爷，您清楚您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的死有余辜就是您亲手培养出来的。” 亚特伍德悲伤表情一僵，手掌攥紧，手背和额角青筋浮现，和之前翩翩贵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在怒极的边缘。 原本只是想试探她的底线，可是现在亚特伍德却觉得自己的底线正在不断的被触及。 亚特伍德看着她的目光不断变冷。 乔依仿佛看不懂他的脸色，“如果让您弟弟复活和得到北境领主的权利里选择一个，您会选哪一个？” 亚特伍德久久不语。 她轻声说，“您是很伤心，只是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伤心，您把自己的情绪当做筹码压在了说服善良的我的天秤上。” “乔依……”他再次开口嗓音变得沙哑了许多，他神色恢复，用深茶色的眼眸看着她清丽干净，浅麦色的脸庞，微微恍惚着， “女仆？不，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光明神殿的教皇亚泽。虽然你们身份，年龄，性别没一处相同，却该死的有着如出一辙自诩绝对正义的眼神。” “真让人作呕。”他干脆直接撕开了面皮微笑着说。 乔依用脚趾头都听出了他对教皇的印象十分不好。 “绝对正义……”亚特伍德表情逐渐阴郁起来，只是柔美的脸看起来像是忧伤。 他呵笑一声，与那张令人容易心生好感的脸十分不协调，他有节奏的鼓掌，“能让我想起这样的人物，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乔依。” 他说，“所以你是选择站在那一边了是吗？” 亚特伍德曾经在被接见中问过教皇这个问题。 【他还没有如你一般罪孽深重。】 对方这么回答。 “我还不知道自己作何选择，就算有朝一日要联手，也绝对不是和你。” 乔依回忆往昔，“你一直都想要害死他，还给他送那种礼物……” 她眼中带着一丝谴责。 亚特伍德觉得太可笑了，自己居然站在这里被一个女仆训，而且还会……愿意听下去。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亚菲利欧会选择她了，亚特伍德有被她目光灼伤的错觉。 想用只言片语说服这种人实在是意义不大，他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走吧，玛丽。” 在两人对话中一直被忽略的玛丽，在亚特伍德继续往前走时依然停顿在原地，没人知道以上的话令她内心产生了怎样的波动。 她灰蓝色的眼睛如死寂的深海，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和主人那么激烈的辩驳，而且对方的身份和她一样，甚至还不如她。 为什么…… 她的身上可以有这样的光。 她看着窗台倾斜而下的金色光辉，冰冷的身体想要伸手触摸。 玛丽悄悄不经意的抬眸看着乔依，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她有种被抓住的感觉。 可是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轻轻地颔首，随后转开了视线。 其实表情动作都很冷淡，这是意料之内的，可她不是曾经要她于置死地吗？为什么她没对她恶语相向，也没投来浓烈的仇恨眼神。 玛丽陷入茫然。 “玛丽，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跟上来！”亚特伍德的声线里有一点不耐烦了。 被亚特伍德拦下说了一会话，乔依去到花园里，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 平静的湖水冒泡，冒出来一颗非常俊美的人类男性头颅还有健硕胸膛。 一头长长的墨汁一般的头发黏在身上，他双手往后一捋，额庭饱满，英气逼人。 当然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好无聊啊好无聊……”刚刚睡醒的他用完美的男低音声线说话。 一扭头看到了个面目呆滞，带着花帽，花匠打扮的少女。 她震惊的脸色上充满了好奇，“你是湖神吗？” 兰迪眼睛一亮，他悄悄收起自己身上刚刚准备伸展出来的触手，望着人类少女的灵魂，嘴角露出欲情故纵的笑容，“是啊，我就是这一整片湖的湖神。” “真的吗？那你也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他笑容满面，“当然，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实现。” 来湖边打水的布妮眉梢染上了喜悦，“那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湖神，我前几天洗锄具的时候掉了个花锄下去，你可以帮我捡上来吗？啊，不要金花锄也不要银花锄，就是普通的花锄！” 兰迪游到了河岸边，趴在边上，胸膛以下露出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往下滚落着冰冷的水珠，湖面荡漾，水色潋滟。 男色也惑人。 他仰起头，掩下眼底的妖邪和贪婪，“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布妮为难说：“我只会种种花，除除草，你在水里……唔，你有什么想要的，小鱼干可以吗？” 小鱼干？谁要那种东西，他要得是美味可口的灵魂，现在！马上！可是他被大人下了禁令不可以在城堡内随意夺取别人的灵魂。 好饿好饿好饿。 内心发出如此饥渴的声音，他手指放在嘴唇边缘摩擦，眼神勾擦着，克制着自己越来越露骨的欲望。 纤细的脖颈被他粗壮的肢体环绕，流露出令他愉快的痛苦低吟，全身都被他缠绕的紧紧的，再为她编造一个……幻境。 在虚幻中进入彼想的天堂。 美味的食物，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大人也不能怪他吧。 是她自己走进嘴里的。 兰迪轻轻咽着口水，他已经快被禁欲的生活给逼疯了。 别说是品质这么上乘的人类，随便来个人他都想拖入湖中了。 “小鱼干啊……”它一边故作思考犹豫着，暗地里，身下水蛇样的肢体从河岸边爬上去，湿黏的圆形黑色触手已经碰到她的鞋了。 就在这时，小小的蓝雀突然飞过来啄了它好几口。 “啾啾！” 小蓝雀气势洪亮地叫着，汹汹的朝着它的眼睛啄去。 兰迪感觉刺痛捂住自己的眼睛。 它伸手想要将它抓住，结果却被机灵的躲过。 “小蓝！”布妮喊着它。 “可恶。”兰迪很生气，居然被一只鸟给暗算了，怎么说它也是一只高等恶魔，被啄伤的眼睛发痒，它感觉到异样往外一拔，眼球上居然长出了新芽。 他睁着完好的眼睛看向了小蓝，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您没事吧，湖神？” “没事，区区一只麻雀而已。”兰迪不得不收敛，放下手后他的眼睛恢复如初。 “那就好。”布妮拍拍胸，“它从来没有这样过。” 兰迪忌惮地盯着小蓝，脸上维持着亲近的笑容，“没关系，我是湖神嘛，它是伤害不了我的。” 布妮抓住小蓝心想，河神真是个好神，他不仅没生气还真的把她的花锄捡回来了，明天一定要带小鱼干来看他。 和河神聊了好一会天，它眼神寂寞说，“我一个神在这里孤独又寂寞，你有时间可以再来找我吗？” “当然，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不过我现在得回去了。”布妮做出保证。 居然碰到了新的神，她高兴的回到自己打理的花圃间，看到了坐在门口的乔依。 她背靠着推拉门，仰头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空中不停晃荡而发出清脆响声的贝壳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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