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冲过来抓她的手:“你疯啦?拿自己去挡刀?” “知道危险你都没及时赶上来救我!”桃夭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迅速把袖子拉下来,“普通的刀罢了。我没事,就是手有点麻。” “我离你最远哪来得及!” “别狡辩,你咒过我多少回早晚被刀劈?” “我没有!我说的是被雷劈!” “……” 他们的对话,司狂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看着若无其事的桃夭,只问了一声:“真没事?” “你挡天雷都没事,我挡个刀而已。”桃夭一吐舌头,“多发半年工钱,我就更没事了。”她还特意晃了晃手臂,“连衣裳都没伤到,一点血都没见,放心吧。” 司狂澜半信半疑,脑中闪现的还是刚才她不顾一切给自己挡刀的模样。 柳公子说得不错,这女人是疯了…… 明明刀子没有挨到自己分毫,可司狂澜依然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痛,却震荡到心底最深处。 这回总该结束了吧,都化成渣子了。 罗先惊讶于桃夭扔出去的药,心想早知道这丫头与众不同,倒是不知道出手这么狠。 他站在离那堆残渣几步开外的地方,正要拿棍子去碰一碰,却不料地上突然一阵旋风,那应凡生居然又出现在旋风之中,就是状态比上回差点,破破烂烂的,似乎没有拼完整。一脸冷笑的他看了他们一眼,便随着那怪风冲出了大厅。 “呸!没完没了啦这是!”桃夭一跺脚,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袖口里的乌龟喊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好好待着别出来!”桃夭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出来闯荡江湖这么久,被对手这样反复羞辱还是头一回。但,心里的不安却是一直在的,从没有哪一场对峙,让她感觉这么差,应凡生身上的东西,那股毫无怜悯的野火摧城般的破坏力,顽强得让她讨厌。 她顾不得身后的情况,以疾行术在夜色中穿梭。 但愿另一边的家伙们还扛得住……
第9章 青垣县可能从来没有起过这么大的风,到处都是盘旋的力量,最先遭罪的是花草树木,它们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夏季最茂盛的时候支离破碎,空中到处是残缺的花瓣和树叶,以及被连根拔起的青草等,此情此景,比得上天气最恶劣的塞外荒漠,哪里还有半点山清水秀世外桃源的影子。 各处屋舍全部关门闭户,街头不见一个人影,所有人都在抱怨怎的突然变了天。 应家老宅的后院里,长发翻飞的邱晚来站在那口井前,半眯着眼睛,几枚毒性未知的短箭夹在指间,镇定地看着冲进来的应凡生。 贺春花稳稳地蹲在她身旁,黑色的长毛迎风摆动,不怒而威。 磨牙和滚滚稍微狼狈一点,滚滚死命抱着磨牙的腿,磨牙用力抱着旁边凉棚的柱子,这才稍微稳住了身子,不至于被这阵巨大的怪风吹翻过去。 兵分两路,夜宴需要人去,应家的“井”也得照顾着,尤其这几天还是它犯病的时候,更加疏忽不得。出发前,桃夭还特别跟贺春花说,放你在这里,就是要你断他的后路,虽然我们都不知这个洞到底是什么底细,但起码能肯定他身上所有力量的来源都在这里。万一我们在夜宴上有纰漏,被他逃掉的话,无论是为了保命还是报复,他一定会想法子让自己变得更强悍,所以你得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变化,以你的能力,至少能抵挡一时半刻吧。 面对她的安排,贺春花却是懒懒道,十个我在这里又如何,你们都说那个洞谁都补不上,只要它还在,不是应凡生也会是别人,收拾应凡生不算什么,把这个洞收拾了才是正事。 谁不知道这才是正事呢,可应家花了一千年都做不到的事,就算换了他们也难以在三两天找出对策啊。所以桃夭只拍了拍它的猫头,笑道,实在不行,你现个原形,然后一屁股坐上去,说不定就给它封上了。 贺春花翻了个白眼。 不管怎样,有猫馗与铃星大人在,稍可放心。至于拿不动刀扛不起剑的磨牙和滚滚……他们照顾好自己就算帮大忙了,万一中的万一,他们谁都收拾不了应凡生,就让他念经烦死他吧,说不定也是个解决的思路。 此刻,应凡生打量着这几个挡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迈步朝那已是黑气翻腾的井口走去。 他离井口越近,那黑气便翻涌得更厉害,并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肉眼可见的裂纹,从堆砌了几百年的青砖上慢慢爬出。 嗖! 一支短箭扎到他的膝盖上。 应凡生身子一歪,单膝跪在地上。 “剧毒。”邱晚来冷看着他,“你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解药。” 应凡生的脸色更难看了,白中透出惨淡的青黑,毕竟还是凡胎肉身,毒药似乎依然会起作用。 “你还没有罪大恶极,现在停下来还能活命!”桃夭从门口冲进来,大声道,“你一个一百多斤的大人,甘心被这些连重量都没有的龌龊玩意儿玩弄吗?” 慢她一步进来的司狂澜,看着眼前情景,冷冷对他道:“应凡生,错在邪物不在你,何至于要同我们拼命?你应家的本事是用在这上头的吗!”他特意在他的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应凡生歪了歪脑袋,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却在这瞬间皱了皱眉头。 柳公子低声道:“小心些,我怕你们叫不回他。” 罗先与贺白没有作声,只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应凡生慢慢起身,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拔掉毒箭,抬起了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桃夭心下一沉。 又一支毒箭扎在他另一个膝盖上,这次他跌得更重,爬起来也更快,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而诡异的是,随着他前进的心越来越坚定,毒箭在他膝盖上留下的伤口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邱晚来心下一怒,解下挂在腰间那细细的乌金铁链冲了上去。以她的本事,不出片刻就能将他绑成个粽子,臭小子,竟连毒药都不怕。 “你是人!别让他碰到你!”桃夭大喊。 但还是迟了一步,在邱晚来拿铁链锁他时,他趁势抓住了她的手。 一股带着寒意的灼痛从她手下传出,正吃惊时,对方却突然松开了手——一只九首巨猫及时咬住了他的半边身子,一甩头,一半的他上了半空,留在猫嘴里的另一半被不屑地吐出来。 知道猫馗的力气大,可也没想到一口就咬成了两截…… “这样的实力,你们五个人都收拾不了?”贺春花瞟了他们一眼。 话音未落,一分为二的应凡生竟又在怪风中合为一体,仿佛刚才那一击对他只是个笑话。 贺春花吃了一惊。 “分成多少块儿扎多少毒箭都没用。”桃夭看着他继续向前的背影,“因为我们对付的一直不是他,是霸占他身体的玩意儿。那个洞应该早就不想只当一个被限制了自由的狩猎者了。”她看着那口井,皱眉道,“它需要一个真正‘出来’的方法。” “不能让他再靠近那个地方!”司狂澜拿过邱晚来手中的铁链,快步上前,准确套住了应凡生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拉。 应凡生仰倒在地。 柳公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捏诀使出一个定身咒,一道弧光从应凡生头顶闪到脚下,令他动弹不得。 而就在众人稍许松一口气时,只听到应凡生一阵怪笑,脖子上的铁链瞬间碎成了铁粉,柳公子的咒也失了作用。他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如胜利者一般朝井口走去。 他不是妖怪,却比妖怪难对付一万倍,桃夭的脑子飞快地想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用。 “应家有儿初长成,凡心凡人守众生。” 一道白光从桃夭袖口里落下,乌龟趴在地上,慢吞吞地朝他爬过去。 他停住了。 “应凡生,你家不在那里啊。”乌龟看着他的脸,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你阿爹给你洗澡的地方,教你走路说话的地方,都不在那里呀。” 他看着爬过来的乌龟,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后院里的白光越来越亮,而乌龟每往前爬一截,身体就大一圈,无数蒲公英状的光团从它的背上飞出来,在半空中盘旋成了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男女老少,面容清晰。 如此场面,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两个人形轻轻飘落到应凡生面前,一个是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个是体态健硕的年轻男子。 应凡生愣愣地看着他们,黑如深渊的眼睛里似有奇怪的光闪过。 他们面带笑容,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一个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一个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不可能有任何感觉的,连实体都没有的家伙。 他眼睛里的黑暗渐渐缩小,露出了久违的正常的眸子。 “阿爹……火牛……”他伸手去抓他们,眼泪夺眶而出,“你们好久没回来了,我做梦都在想你们!” 他们依然微笑着看他,然后渐渐淡去,又化回小小的光团,回到了乌龟的背上。 他踉跄着去追,没站稳,跌倒在地。 “既还记得他们的脸,为何还要往那深渊去?”乌龟问他,“别去了,你姓应,你一生都与它为敌,怎能输在这里?” 他抬起头,怔怔看着它,摇头:“我不想输,我只是想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它问。 “我们为陌生人献出一切的意义。”他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我尽力了,但我找不到。”他慢慢站起来,眼中满是失望。 他一步一步地倒退,眼中的黑色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阿爹把你捡回来时,你也是他的陌生人。”桃夭看着他的眼睛,“应凡生,因为有像你们家这样的人存在,这个世界才没有变得更糟糕。” 他愣住,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也剧烈颤抖起来,但是,他终还是怪笑起来:“我要回去了。” 可转眼间他又皱起眉头,痛苦道:“我已经被困住了,它一定会带我走的。” “该走了,该走了!” “不……等等。” “走!走!走!” “不行……不行……” “你是我的啊!” “不对!我不是你的……我是应凡生,不是你的!” 一时间,各种矛盾的表情在他脸上轮番出现,被撕裂的灵魂在语无伦次的对话里做着最后的博弈。 最后,他用力抠住井口,回过头,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对他们大吼:“把我带回来!快!!” 带回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一个办法才能真正把他带回来。 在场的,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然而只在这一刻,机不可失的理智与微妙纠结的情感,在每个人心里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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