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微向陈小姐问了她体验傩戏的那个傩戏班的位置,陈小姐却说, 那个傩戏班子不固定, 一般活动于乡下, 之前去参与的那次,听说过他们有四个站, 陈小姐当时参与的已经是第三个村落了。 之后,陈小姐说了那四个村落的名字,叫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四个村子, 刚好分散在海城的东南西北四方。 “陈小姐知道他们在第四个村落的时间吗?”许白微问。 这是大伙的共识, 要弄清楚,不如亲自去走一趟。 陈小姐想了想,说:“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吧,毕竟地方相隔远, 每转战一次都要隔几天,加上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连续几天, 如果你们去应该还赶得上。” 至于谁去,一屋子的道士和尚, 互相看了看,明净大师先开口:“应该还是年轻人更合适,不然我这光头一去,那就太打草惊蛇了。” 这话倒不是推脱,这是大实话,包括夏灵宝,也有明显的道士特征。在场的就只有许白微和殷符言,瞧着最不像内行。 几乎就这样敲定了去钓鱼执法的人选。 按着陈小姐说的那个村落的地址,赶到地方去的时候,刚好赶了个尾巴,这是傩戏班子在此地停留的最后一天。 虽然是乡村,但却并不偏僻,也不落魄,村民的住房都是集中规划过的群居房,也不是刻板印象里那样村民都是老弱。总之,许白微他们到的时候,瞧着还挺热闹,且年轻人也不少。 傩坛上已经有人做好了扮相,在唱词,许白微听到了这么几段: “一步焚香求富贵,二不焚香保爹娘;只为奴家终身事,终身招个好儿郎……”① “八十岁公公遇着奴,拐杖为媒结成双:有人笑我丈夫老,太公八十遇文王。”② “三岁孩儿遇着奴,罗群搂抱结成双;有人笑我丈夫小,甘罗十二为丞相。”③ 后面还有几段,总之,择偶到了不问老少、不管美丑的程度,许白微听着,实有些讶然。周围的看客似乎也觉得有些夸张,啧啧了几声。 不料后头还有更直白赤|裸的。 “不管你今三十春,只当青春少年人。不管你胡子有多长,胡子上面有蜂糖,半夜三更打个碰,好丝裹衣盖酒缸。”④ 剧情到了姜女不让范启良离开,直言不讳要他与自己结成夫妻,这句唱词乍一听叫人不明不白,有点摸不着头脑,等明白里面的比喻,才知简直是言语挑逗了。 许白微和殷符言旁边站着的就是年轻人,琢磨了下之后小脸通黄,小声吐槽:“我去,文化人耍流氓就是不一样,什么胡子,这胡子长下面的……” 许白微和殷符言原本还没听明白,可旁边这人一咕哝,倏地就意会了:“…………” 许白微稍稍抬头,见殷符言视线从台上错开,歪着头耳廓有点红,抿着唇好像有点不适应,像是被那直白的唱词给刺激到了一样。 她原本也有点不自在,伸手在脖子前面扇风,见他这样突然就舒坦了,还感觉有点好笑地哄人:“这有什么?傩戏起源早,为了祭祀而生的,必然跟一般的文化作品有区别,有原始生殖崇拜的成分也正常。” 听她这么说,殷符言扭过头来看她,端详了一会儿,带着点笑意淡淡道:“这有什么?那你扇什么风?” “…………”许白微顿了一下,把手放下去了。 “不过确实没什么,你说得对。”他视线又回到傩坛上,心情似乎还可以。 傩坛上这一遍,流畅顺滑,明显是那傩戏班的人,许白微看的过程中也不是光看戏的,观察了下,也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结束之后,祭师问有没有想要亲自体验一下的,在场有个女生似乎有点兴趣,但频频朝殷符言这边望过来,长得好看的高马尾青年,身材也好,站在人群里实在很扎眼。 可惜,他似乎没有想要体验的意思,女生鼓起勇气,主动上来邀请询问,殷符言礼貌拒绝了。 “其实你刚才可以配合她上去,到时候你亲自去感受看体验的人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在下面看着监督一下周边,更妥当一点。”许白微说。 殷符言望着她,顿了一下,说:“我不想跟别人去唱那耍流氓的词。” 许白微哽了一下,“……咱们现在在做事,你认真一点。” 殷符言:“挺认真的,在下面没什么好监督的,或者可以直接我们去体验,还可以少一个普通人当诱饵。”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 许白微:?不是不想唱流氓词? 在他俩拌这几句的功夫,刚才那女生已经跟另外一个男的去体验了,这下谁也不用上,俩都在旁边看着。 扮好扮相之后开场,大约进行到十多分钟的时候,场面如常,许白微和殷符言却看到了在热闹的人群后面,出现了两道虚影,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往人堆里钻,然后往傩坛上去。 因为许白微和殷符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所以那两虚影没有察觉任何危险,许殷二人对视一眼,这两个小鬼几乎没有任何危险性可言,但是它们的意图很明显,要上身。 这样的小鬼,都不是想上人身就能上人身的,正常人有三阳火护体,三魂七魄稳定,但是在傩坛上,扮演的人成为了“通灵者”,这个时候就不同了,门户大开的时候,蟊贼就好趁虚而入。 在那两小鬼即将上人身时,许白微和殷符言动手了,一步踏上去,都不用厉害家伙,两小鬼一见黄符就吓得吱哇乱叫,这两个人能看见它们!是牛鼻子! 许白微和殷符言毕竟是两个大活人,突然的动作让场面有点混乱,傩坛上体验的一男一女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茫然地留在坛上,被许白微推开,“下去!脱了你们那身行头!” “哦哦好。”女生慌乱地答应,然后一边扯自己的装扮一边下去,看见那两人手里的符纸,好像是懂那方面的,顿时觉得现场应该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怪东西”。 对傩戏感兴趣的人,多少都对那方面有一点接受程度,所以反应迅速。 那两个小鬼好抓,它们想跑,可惜没跑掉,最后被他们一人逮了一个,下来想找这个傩戏班子的人,也就是刚才唱傩戏的那几人,却在离傩坛一百多米的位置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已经昏过去了。 一看这情景,围观群众都有点胆颤颤的,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明显是怪事。有一部分因为害怕跑了,还剩下一些躲在一边,看着眼前的情景。 “我滴个娘耶,什么情况啊……” “我刚刚看见戏班子那几个人,看见那两个年轻人窜出来,他们就跟见了鬼一样往一边跑,然后吧唧一下就全晕地上了!” 听见围观者的话,许白微和殷符言意识到,那几个人的确是有问题的,至少,在昏过去之前,是有问题的。 因为念过醒神咒等人转醒过来,出现了跟陈小姐一样的症状,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没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逼问抓到的两只小鬼,两小鬼抖得跟筛糠一样,本来就是被逼着帮办事的,一骨碌把知道的吐了个干净。 它们上了人的身,再操纵着干那种事,阴阳相合聚生气,它们就好收集那生气,收集来的生气都会交给另外几只老鬼——也就是那几个傩戏班子成员,或者说操纵他们的鬼。 那几个人会晕倒在地上,当然是壳子里的东西已经跑了。 许白微殷符言这下明白过来,难怪刚才看那几个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鬼上人身之后就不是肉眼可见的了,加上有生气覆盖了其阴气,要是它自己不露相,就很难察觉。 至于神情惶惶的围观群众,许白微殷符言也没有刻意安抚,说得多了,反倒不好,现在不明就里地吓一吓,等多两天过去就好了。 抓着那两只小鬼离开之后,还问了它们收集生气来是想做什么,但两小鬼也不清楚,老鬼不是好相与的,欺压着它们干活就完了。 多的内容就问不出来了,这种干坏事的鬼抓住了就不会轻易放掉,回去之后许白微想叫老九过来看看,要是这两只也是逃犯就可以直接勾走了。 许白微烧了老九的官服布条,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这还是第一次叫不来人。没办法,她只好把两只鬼塞到城隍庙去,让城隍力士到时候碰到老九的时候交给他,反正老九平日里也会经常到那边走动。 回到三元观后,许白微叫了本观阿飘周旭来,问知不知道最近海城的孤魂野鬼都在干什么?她觉得最近那些鬼是不是有点放肆。 人有人际圈,鬼也有鬼际圈,比起人来,有时候鬼还更八卦,有什么消息跟风吹着跑一样,毕竟人的生活繁忙,做了鬼就无所事事,四处游荡。 周旭委屈说,周边的鬼都不跟他玩儿,看见他大老远的就飘走了。 “我做好事还有错啦?那些个没追求的,说什么不跟内贼交朋友!” 许白微一阵无言,周旭魂儿在三元观,在众鬼眼中就是个告状精,毕竟鬼做久了招猫逗狗的怪习惯就来了,正经鬼谁没做过一点缺德事啊?跟道观的做朋友是自找麻烦。 第二天,许白微从丁道长那里得知一个消息,昨晚,伽蓝寺的舍利子不见了。
第103章 我是死了又不是退学了 舍利子, 是佛陀、高僧圆寂火化之后形成的结晶,形色各异,舍利子分为骨舍利、肉舍利、发舍利, 伽蓝寺的那枚是骨舍利, 为珠状,五彩耀目。 伽蓝寺的舍利子是他们的镇寺之宝,就放在大殿的佛像前敬奉, 据说是名僧观真的舍利子, 已经在伽蓝寺存放了两百年。 圆寂之后能留下舍利子的高僧,能证明其生前修行的大功德, 存放舍利子的佛寺香火也会因之而旺盛, 如今伽蓝寺在全国的名声广播, 少说得有几成观真舍利子的功劳。 但是现在,舍利子不见了。 许白微不用想, 都知道伽蓝寺那边成了怎样热锅上的蚂蚁。 前边儿才在陈家见过伽蓝寺的明净法师,明净法师是伽蓝寺的主持,当时明净法师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沉静,不动如山的感觉,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 他能不能继续沉静。 一天之后,除了许白微走小道消息知道的,连王燃他们都知道了,伽蓝寺那边报了警, 还上了地方新闻。 网上关于伽蓝寺寺宝丢失的主题下面,不少信奉佛教的网民大肆吐槽, 这个偷东西的贼真是嫌自己命硬,连人家佛像面前的高僧遗骨都敢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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