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鎏金再度冷哼一声:“那必然是因为本尊心细如丝,料事如神!” 其实,是因为他临走前留下的那枚墨玉盘龙环佩。 记得在她刚被他带到九重天之初,她就向他讨要过这枚玉佩,因为她觉得好看,因为她没有,所以她想要。那时的她,也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而宸宴身为曾经的九重太子,肯定什么都有过,什么都见过,所以她就笃定只要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就绝对都是好东西,所以都想要,哪怕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笔呢,她也贪婪地想问他要。 但他并不会次次都满足她的愿望,这枚墨玉环佩就是他拒绝她的其中之一。 他对她解释说,这枚玉佩是他黑龙身份的象征,是九重龙族的象征,是他自幼年起,每次出席重大盛典时都必须佩戴的饰品,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不能给她。 但那时的她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睹物思情,更不懂得什么是坚贞气节,所以她根本就不理解他一个落魄太子为什么一定要留着一枚象征着神族身份的玉佩呢?神族明明都已经灭绝了,又何必要还要死守着太子的身份呢?就这么贪念虚荣么?真是假清高!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她终于成人之后才明白,其实他死守着的东西根本不是一枚玉佩,而是他对九重神族的思念与忠诚,是他的信仰。他要用这枚玉佩,时刻提醒着自己,九重神族是为了守护苍生而亡,所以他绝对不能背弃苍生,绝不能背弃身为神族太子的使命。 可当年在万竹山的时候,她真是没少奚落、嘲讽他, 他也不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她也听不懂,任由她奚落嘲讽。 但她还是很想要那枚玉佩,就往后妥协了半步,试图以物易物:“我可不可以拿我的凤翎跟你换,我的凤翎也很珍贵哒!” 他却干脆利落地回答说:“不换。” 她很是恼怒,又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给我?” 他回了句:“等我死了。” 所以,在她睡醒之后,看到放置在枕边的那枚墨玉盘龙环佩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所熟知的那个宸宴,刚正、慈悲、善恶分明,绝对不会轻易抛却他内心的信念和坚守。 外加那天又是地魔眼全开之前的最后期限,所以她轻而易举地就猜出来了他想去做什么,会去做什么。 她也知晓,那枚玉佩是他对她最后的爱意和告别。她总是贪心不足,但他却总是包容,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最终都会给她,都会满足她。 思及至此,月鎏金忽然叹了口气,将那枚墨玉盘龙环佩从储物戒中调了出来。 自从他以身殉道之后,足足一千多年,她都没敢再去瞧一眼这块玉佩,怕自己睹物思人、怕自己心里难受,今天还是头一次重新将这枚玉佩握于掌心中,但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墨色的玉佩上不知在什么时候沾了血。血迹早已干枯了,变成了一层深褐色的残留在玉佩表面的凝固血痕。 这是谁的血? 我的么?我什么流血了? 就在月鎏金惊讶之际,手中的墨色玉佩骤然发出了一阵刺目的金光,下一秒,玉佩就“嗖”的一下从她手中飞出去了,又“啪”的一下,精准无误地砸中了赵小铭的脑门儿,直接在她宝贝大外孙儿的脑袋上砸出了一个大包。 赵小铭疼得呲牙咧嘴,当即就抱着脑袋哀嚎了起来:“姥!你为什么砸我!” 月鎏金也是一脸懵:“我、我没砸你呀,它自己就朝着你飞过去了!” 赵小铭:“?” 它为什么针对我?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恋爱番观众而已啊!
第95章 坐在赵小铭旁边的月相桐趁机放下了自己捂着眼睛的手, 弯腰从地上将那枚墨色盘龙玉佩捡了起来,捏着挂绳奇怪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月鎏金开口呢,床上的马走田就先发出了一声惊叹:“诶?这不是他们神族的本命玉么?” 月鎏金和月相桐异口同声:“本命玉?” 马走田也放下了捂着眼的前足, 一边看向梁别宴一边回答说:“啊, 对啊,本命玉。在神族陨落之前, 人人都佩戴着一块儿, 是他们九重神族身份的象征。烛龙神君也有, 我见过,但它那块不是黑色, 而是红色的盘龙玉佩, 因为他的原形是一条红色的龙。” 梁别宴点头认可,进一步地做解释:“九重神族的本命玉就相当于现代人的身份证。每诞生一位新神,其父母就会为他/她准备一枚象征着身份的玉佩, 待其成年之日, 携带着玉佩去天道台拜天道。只要天道认可了你, 就会赐下一道天雷,击中你的玉佩, 将你的死玉变成活玉, 在你有需求时化为真龙,供你驱使。” 月鎏金惊奇追问:“怎么之前没见你用过这枚玉佩呢?你的玉不能化龙?你没被天道认可?” 梁别宴:“还没等到我成年神族就被灭族了, 天道台也被战火摧毁了,所以我的玉佩没有经受过天雷的洗礼。” 月鎏金震惊不已:“什么?神族被灭族的时候你竟然还没成年?” 梁别宴点头:“嗯, 还差三年。” 月鎏金:“……” 又是捏碎圣物抗击尊芙又是承受剔骨之刑被扣以镇天玉尊的名头羞辱, 竟然都是在未成年的年岁里发生的事情。 那你确实是, 怪坚强的。内心有些阴暗扭曲的小角落也不奇怪。 这时,赵小铭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紧张兮兮又满含期待地提问:“既然它是神族之物,现在又忽然飞向了我,是不是说明,它认我当主了?” 玉佩此时正被月相桐提在手中,她当即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认你当主了?我也是龙,我也有神族血统,凭什么不认我?” 赵小铭也不跟他妈争,气定神闲地回了句:“那你让它主动砸你呀?”说完,又作势一伸手,熟料,那枚玉佩“嗖”的一下就从他妈的手中飞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下别说是月相桐了,就连赵小铭自己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母子俩异口同声。 月鎏金一下子就想到了沾在玉佩上的血迹,当即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能够从那块封印着我的玉佩里面破封而出,是因为小铭的鼻血滴上去了,它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得小铭的血。外加当时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就是前世的宸宴的肉身已死,所以这块玉佩就成了无主的状态,小铭的鼻血里面也含有神族血统,是宸宴的后嗣,所以鼻血一沾上去玉佩就自动认主了!” 梁别宴也点头赞成了这种说法。 赵小铭心花怒放,握着玉佩不停傻笑:“嘿嘿嘿、嘿嘿嘿。”真是命好,原本只是看个老年偶像剧,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月相桐却不服气到了极点:同为神族后裔,怎么好事全让他小子给摊上了呢? 月鎏金也看出了自己闺女的不平衡,当即就用密语传音对她说了句:【就是个不值钱的老物件,也没什么用,你别跟孩子计较,等从这里出去了,妈再给你买个好的,买个贵的!】 与此同时,梁别宴也用密语传音对自己闺女说了句:【天道台早就没了,这块玉佩留着也没什么价值,你就当是哄小铭开心了,别跟他计较,等从这里出去之后,爸再给你买个好的,买个贵的!】 他们俩密语传音的对象都是月相桐,彼此听不到彼此的话,月相桐却能同时听到两个人的话,当即就喜上眉梢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成功两头吃。 唯有马走田什么都没捞着,正津津有味看着的老年恋爱番还被打断了,相当的不高兴,直接开口催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们已经明白了,结果呢?结果是什么?为什么心魔里面会生出来另外一个宸宴呢?” 啊,对啊,为什么呢? 在场群众全都被提醒了,包括月鎏金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了梁别宴身上。 梁别宴抿紧了双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我的精神分裂了。” ??? 啊??? 目、瞪、口、呆! 月鎏金率先代表所有人发问:“你怎么就分裂了呢?为什么会自我分裂啊?” 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终于要公之于众,梁别宴紧张难安又难以启齿,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得以开口:“上一世,临别前的那几天,我总是在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净化地魔眼?我为什么不可以陪你长厢厮守?我想活下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和爱人白头偕老。可我又做不到对地魔眼置之不理,每当我想要放弃净化地魔眼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想起另外一个声音,告诫我不可以违背神族的使命,不可以弃苍生于不顾。所以那些天里,我始终处于一种自己和自己对峙的状态中。” 月鎏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然后、然后你就自我分裂了?” 梁别宴叹息一声,如实相告:“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在最后一天,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躺在岸边猛然清醒了过来,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把自己掐死了一次。” “……” 掐死的、就是那个、想要弃苍生于不顾,想要成全自己,想要留下来陪着爱人共度余生的白衣神君? 老年爱情番,突然就变悬疑惊悚番了。 月鎏金却不觉得惊悚,只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纠结呢?竟然会把自己活活给逼疯了?你可以宽恕全世界,为什么就不能宽恕自己一次呢?” 梁别宴实话实说:“因为我想不明白,天道为什么不允许我忠义两全?我想死的时候,天道不允许我死,我想活的时候,天道又不允许我活。” 明白了。 既不想辜负她,又不想辜负苍生,所以,选择了辜负自己,在极端地痛苦中分裂了自我,又杀死了自我。 可这世间,本就是自古忠义两难全啊。 他就是想不开,就是拧巴。 月鎏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梁别宴的目光中,既有无奈,又有心疼,更有悲悯。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颗人类的七窍玲珑心,早已学会了共情,也学会了如何用心去爱人去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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